云浅就这么倒在了徐长安的肩头,打了个哈欠。
对她而言这真是最正常的事儿,准确的说,当姑娘的夫君在身边,她拿着快子自己从开始吃到结尾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让徐长安喂着吃才是常态,那是已经融入了日常、融入了骨血中的习惯。
在能依着他时,总是要尽可能依着的。
加上桌子坐了这么多的姑娘,尺寸可不小,而满桌都是徐长安准备的晚食,云浅都想要尝一尝。
可些许菜肴距离的太远,云浅不会站起身子去取,那……自然就要让他来了。
“喂我。”她说道。
“小姐……”徐长安心脏停了半晌,他轻轻杵了云浅一下。
云姑娘……倒是看看氛围啊。
徐长安心想他这个透明人当得好好的,可云浅一句话,便让他成为了暴风的中心。
此时,不仅是李知白和温梨,就连一心惦记着李知白的祝平娘和吃醋的陆姑娘也一起看了过来,后者眼中带着些许惊诧。
似乎是惊愕于云浅这般的不拿宴上的姑娘当外人……若是唤了她们,可没有脸面在这么多姑娘面前‘撒娇’。
没错,云浅这种行为,怎么瞧都是撒娇。
李知白暂时放下了在意装扮的心思,惊诧的看着慵懒的云浅,心想自己又解锁了云妹妹的一个性格,原来她也是这般可爱的姑娘。
云浅给她的感觉本是十分独立的,可恰恰是这样,当李知白发现云浅居然可以在这种场合与徐长安撒娇的时候,就觉得她……愈发可爱。
李知白眼里多了几分宠,那种感觉就好像瞧见了妹妹撒娇的姐姐。
本来一直心情极为差劲的李知白面色居然缓和了许多,一时间就连祝平娘那令人生‘厌’的面庞都变得明亮不少。
而一旁的陆姑娘其实早就不怎么吃醋了。
作为女儿,她只要理智一些就知晓自己最正确的做法是去刷李知白的好感,而不是自顾自的在这儿生闷气,太丢脸了。
相比之下,温梨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个。
作为在场徐长安外和云浅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她曾经被唤着一起吃茶、也有幸看过云浅小屋中些许书本收藏。
温梨对于云浅有许多的了解。
这姑娘看起来澹漠,但是只要提起徐长安,便粘人的很,之前在山上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徐长安抱着走。
如今让他喂食,太正常不过。
温梨笑了笑,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口中,眯起眼睛。
比起‘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她更重视这来之不易的一餐,吃的仔细。
味道,真的很好,她很喜欢。
“……”祝平娘听着云浅的话,微愣后,抽了抽嘴角。
虽说她已经快要被秀习惯了,可这种感觉还真的让人无奈。
分明她一直在宴上耍宝,连面子都不要了,刚要隐隐成为宴会的中心,转眼就被云浅简单两个字给夺去了眼球。
有些嫉妒的瞧着李知白面上对云浅几分宠色的笑容,祝平娘叹气。
于是意外的,云浅这忽然不分场合的‘撒娇’话语就好像一把开刃的利剑,瞬间就将宴桌上这凝固的氛围一分为二。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压力豁然消散后,处在当中的徐长安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徐长安愣了一下,不知道气氛怎么放松了下来。
“……嗯?”正依着徐长安肩头的云浅没有等到喂食的回应,手在徐长安的腿上轻轻敲了下,说道:“怎么了”
先前她就有问过的。
徐长安也告诉她,喂她吃东西并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事儿。
再说,这里的姑娘都是‘自己人’。
单单是云浅本来以为的‘正妻’人选,这里就有两位……虽然,如今这两位正妻有打结到一起的趋势,可这也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没什么。”徐长安顶住了压力。
他没有什么办法,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前管家,他都无法拒绝云浅的请求。
哪怕再有正当理由。
哪怕如今有长辈在场的场合兴许不适合做那种‘秀恩爱’的事情。
可只要云浅有需求,那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相比于在宴桌上、在长辈面前失礼,让云姑娘失望才是令徐长安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到底是小夫妻,就是腻歪。”祝平娘小声说道。
一旁的陆姑娘杵了杵祝平娘,随后看着云浅依靠在徐长安身上不太方便的样子,便说道:“公子,要妾来吗?”
“我自己来就好。”徐长安笑了笑。
于是李知白所见到的就是徐长安将云浅从肩头推开的样子。
李知白还没有来得及皱眉,就见到徐长安端起云浅的瓷碗,站起身后温声道:“想吃什么。”
“我想……”云浅没有伸手去指,她的手正捧着徐长安的茶杯,只见她眼神四处扫了几下:“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这种细微的动作让李知白都没有看明白云浅想要吃什么,可徐长安却一幅了然的模样,他夹了几样菜后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先吃口茶,去了方才的油。”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捧着徐长安的茶杯喝了一口。
徐长安便端着碗,将一小块粉蒸肉轻轻送进云浅的口中。
恰到好处的汤汁掩去了些许油腻,甜度适中的味道刺激着每一颗味蕾。
火候煮的恰到适中,既不会让云姑娘那轻微的咬合咬不动,也没有绵烂松软的感觉,当云浅牙齿咬下的时候,微微带着弹性的骨肉阻拦着牙齿的切割,稍稍用力,便会有鲜美无比的酱汁溢散出来。
是她最喜欢味道。
云浅眨了眨眼,心想果然如此。
夫君说着是为祝平娘准备的宴,可总是最适她的口,纵观桌上,也只有一样放了太多辣子的是她所吃不了的,其余尽是她爱吃的菜。
徐长安眼看着云浅细嚼,咽下后才递过去一杯饮品。
被人温柔的喂着吃东西是一件十分惬意、幸福的事,但是世界上还有比这件事更幸福的。
那就是被好看的人喂。
甚至还有更幸福的——那好看的便是喜欢自己的人。
云浅依着身边的人,嗅着他身上澹澹气息,咽下他亲手所做的饭菜,被他以巾子擦拭去唇上油。
此时,目睹了这一切的几个女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云浅这个以往眸若深潭,天塌不惊的女子居然当着她们的面露出了这般幸福的神情,当狗粮混合着云浅眼中洋溢着潋艳的水光,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本来眼前就是满桌琳琅,饭菜的热气飘扬,配合着灵力的蕴养,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食欲。
而如今在李知白等人看来,更是连空气都是甜的。
尤其是陆姑娘,她是这桌上目前比较清楚自己既喜欢徐长安又喜欢云浅的,所以当两个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发糖,她便一会儿看看云浅,一会儿看看徐长安,一会儿还不忘喝自己杯中的一口甜茶,贪心的很。
吃醋?
吃祝平娘的醋,有看着喜欢的人恩爱舒坦吗?
温梨则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睛。
她也是第一次瞧见云师妹这个样子。
被人喂着吃东西,是这样幸福的事情吗?
不是吧。
温梨心想小花被徐长安喂着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几次徐长安甚至将伤药强硬塞进不愿吃的小花口中。
除了不甚舒服,那时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大抵……有些来自女子天生的羞恼。
咽下喉中茶水。
手指在颈上微微掠过,温梨放下茶杯,挑了一样云浅刚吃过的菜肴入口。
“……阿白。”
“手拿开。”
祝平娘想要学云浅去拿李知白的茶杯,不过被瞪了后,悻悻的拿起一旁陆姑娘的杯子一饮而尽:“不给就不给,有什么好凶的。”
陆姑娘给了李知白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嗔道:“姐姐,你倒是用自己的。”
“我偏不。”祝平娘哼了一声,随后皱眉:“陆丫头,你往杯子里倒糖霜了是吧,这样的甜?要腻死我吗?”
“所以说姐姐倒是吃你自己的。”陆姑娘无奈叹气,她又小声在祝平娘耳边说道:“再说,您被公子和姑娘甜着了,莫要拿我的茶出气……我心里还酸着呢。”
说完,陆姑娘还看了李知白一眼。
祝平娘:“……”
她狠狠的瞪了陆姑娘,随后看向温梨。
说起来,这个温丫头从开宴……就一直吃一直吃,她难道除了吃,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猫,还是猪?
温丫头眼看着自己在这里尝试攻略铁石心肠的阿白,竟然也不想办法给自己送几个助攻,就知道吃。
虽然味道的确很好就是,她也没少吃,只是……因为李知白在,她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美食转移到李知白身上。
祝平娘不想被阿白认为是个贪嘴的姑娘。
所以祝平娘美食当前,真的很克制才没有放开肚子去吃,这种情况下她看着温梨一个人在这里大快朵颐,就很艳羡。
“阿梨。”
“师伯?”
温梨抬起头,疑惑为什么忽然叫自己。
“你感觉长安的手艺怎么样?”祝平娘问。
“师弟的手艺……”温梨想了想。
期间,连云浅也看了过来,她总是喜欢有眼力、会说话的姑娘。
“我很喜欢。”温梨认真的说道。
“谁不喜欢……我问的是……算了。”祝平娘被李知白瞪了一眼,便摇摇头:“阿梨,你觉得,这满桌的菜,哪个是你最喜欢的?”
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
连徐长安都有些在意,这一桌子菜都是他精心准备的,作为厨师,当然想要知道客人的反馈。
而徐长安也很欣慰。
讨论美食就对了,这才是正经话题。
若是真的一直是祝平娘在那里尬撩李知白,这地方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我最喜欢的……”温梨闻言,柳眉蹙起。
还真的不甚好挑。
可人总要有一个最喜欢的东西。
仔细想了想,温梨才给出了答桉:“菘菜,我更喜欢这个一些。”
菘菜?
徐长安闻言,有些惊讶。
所谓的菘菜,其实就是白菜,而温梨说的,简单来说……就是酸辣白菜?
“你这妮子,满桌子的好菜,偏偏就喜欢这个什么菘菜,也太好养活了吧。”祝平娘啧了一声,这道菘菜应当是整张桌子上最家常的菜肴了。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会喜欢这种东西,反而是温梨的性子。
“菘菜……”云浅看着那菘菜上浮着的一层辣椒油花。
不是她所能吃的东西。
说起来,这道菘菜是桌上唯一一道太辣,所以她完全不能吃的,连碰一下都会辣的吐舌头的那种。
也就是说,这道辣菘菜是仅有的……并非是徐长安专程为了她准备的菜肴。
温梨偏偏说喜欢这道菜……
云浅眨了眨眼。
“小姐你看什么呢,你可不能吃这个。”徐长安提醒道:“我放了红椒的。”
这菜算是他自己的喜好,毕竟他是无辣不欢的性子,可给长辈准备的晚宴他不好给自己专程准备辣的过分的菜,就挑了一个最家常、廉价的给自己,不算失了礼数。
没想到,温师姐是能吃辣的,也喜欢吃。
“我才不碰。”云浅视线躲藏。
她可不想再被辣出眼泪了。
这不是逃避,而是云浅很早就接受了她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她不能吃辣。
比如她没力气。
比如她生不出孩子。
都是理所当然的。
“小姐,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徐长安玩笑的小声说道。
云浅偏着头,心想又来了。
他总是喜欢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欺负自己。
祝平娘瞧着那菘菜,心想自己真的好酸,不行,她也得想个法子喂阿白吃饭,或者……让阿白喂她。
她眼睛转了转,旋即看向云浅:“云妹妹。”
“嗯?”
“妹妹先前说,这些……都是你的宝物,对吧。”祝平娘笑着。
她之前问云浅有没有吃过什么天材地宝,云浅说吃过,后来才知道徐长安做的菜在她眼里就是宝物……祝平娘当时可是被喂了一嘴狗粮。
“是这样。”云浅点点头。
这桌上的晚食,所有的都是她的珍宝。
包括那一道温梨喜欢而云姑娘所吃不了的菜。
有一个算一个,尽是属于她的宝物。
“那请我们这群女人吃你的珍宝……不会心疼吗?”祝平娘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