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君小口小口吃着桌上那晶莹剔透的水果,丝毫不在意时不时有姑娘看她。
自己都吃了人家的东西,被瞧上两眼不碍事。
石青君以往没有参与过姑娘家的宴会,对于她这样才喜欢上种花、研磨花粉、吃点心的姑娘来说,花月楼的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降维打击。
于是她意外的喜欢这里的氛围,一时间竟然连心念的徐长安都放到了脑后。
在石青君心里,徐长安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修行不可着急了,她付出了两成的修为验证了这件事,所以……石青君认为自己如今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像这般清闲的享受生活。
倚靠窗前,纱棂透光,宴厅中欲念错综之下,石青君惬意悠然的拿起一个白桃咬了一口。
鲜嫩多汁,香甜可口,只是没有丝毫灵力。
若是在以往,纵然是最好的养颜果,她看重的只是其中的灵力“味道”……这种单纯为了味道而吃,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此时,这个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面容的掌门甚至摘下了面纱,以真实样貌面对这满厅的青楼女子,当然,凡人难以见神,更何况是曾经被道韵充斥的石青君,所以尽管她暴露了面容,花月楼姑娘能看见的也只有她真实样貌极小部分。
可只是这样,也足以让石青君隐隐成为楼下宴厅的视线焦点。
一,她真的太好看。
二……
她太能吃了。
眼看着石青君拿起水果刀削着水果,而桌上早已果皮成堆,周围花月楼的姑娘们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不会撑着吧。”有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才没有过去多久,石青君就已经要了两盘水果,看看桌上那一大片果皮残渣就知道她已经吃了多少。
“她不光吃了水果,还吃了不少的点心。”有人跟着说道。
“虽说咱们女儿家盛点心和饭食用的是不同的胃,可她也……太能吃了。”
“再吃下去,比得上内城王姐了吧……”女子一脸忌惮:“可王姐的体型,一个顶三个她……”
有人看着石青君,很可惜的说道:“这样好看的姑娘,怎么吃相……这般的不斯文,她就不会害羞的吗。”
“人家都来参加咱们的宴了,自然心态好的很。”
“也是。”
一群花月楼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对着石青君窃窃私语,没办法,这着实是有些骇人。
分明一开始的时候她们是觉得有了陌生的女人才盯着看,可当发现石青君除了吃就是吃后,那份警惕就变成了无奈。
“不能让她再这样吃下去了。”有女人这样说道。
“确实……就算我知晓有一些姑娘的确有肚能盛,可若是真撑着了在宴上出了什么事儿,坏了平娘的兴致,咱们一个个都得脱层皮。”
“是极是极。”
姑娘们纷纷点头。
一个脸上贴着白条的姑娘不甘心的晃动手中清脆的玉牌子,提议道:“要不,请那姐姐过来玩上两把?有东西消遣时间,她就不会一直吃了吧。”
“人家一瞧就是大小姐,你拉她过来打巧牌?”有女子听了,一脸的无语。
旁边的女子掩面笑着:“这妮子呀,就是总是输给咱们,见了个外人,想拉个人垫着底儿呢。”
“……哼。”脸上贴着条的姑娘被点破了心思,俏脸一红:“那我就是这样想的嘛。”
“我倒是觉得不是不可以。”有人赞同:“说到底,总让她一个人可不是待客之道,我听说她是周妮子的大客,再她那里花了不少银子。”
有了石青君这一大单,才赎身的周丫头的蜜饯坊,算是跨过了眼下的一道难关。
所以,知晓石青君包下了整店蜜饯后,这儿的女子对她就有天然的感激和好感。
“去问问吧,说不得她感兴趣呢。”
“也是。”
“可别让那姐姐再吃了,太吓人了。”
于是,就在石青君咽下口中点心的时候,有身材高挑的女子走过来,接着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领悟,便弯腰开始收拾桌上的果皮。
“这位姐姐,您难得来一次,妾这群姐妹也是招待不周。”女子咳了一声,说道:“这儿要收拾收拾,姐姐若是闲来无事,可否……与咱们玩上两把巧牌?”
“巧牌?”石青君清楚这姑娘的来意。
她只是有些奇怪,自己吃的真的很多吗?
她倒是不介意和这些姑娘玩些什么,毕竟,她隐约也清楚这里的姑娘都受到徐长安的‘庇护’,又是祝桐君的女儿。
桐君,是她有实无名的徒弟。
“巧牌是什么?”石青君问。
“姐姐来瞧瞧就知道了。”女子一看有戏,顿时上去牵住了石青君的手,带着她往自己那桌而去。
感受着手中的温润和身边青楼女子的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石青君眨了眨眼。
被牵手了?
她不甚了解,可想来……她已经许久没有与人接触过了,应当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石青君不在意这些。
但是她多少也知晓,如果青州之君和一个青楼女子牵着手的事情传出去,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堂堂朝云乾坤,却在这儿和青楼姑娘牵手……天底下应当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吧。
此时,正捧着少女面容,以眉笔轻轻遮盖少女眼睛哭过红肿的阿青手指僵了一瞬。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青姐姐,怎么了?”正在被细心照顾的黄衣少女红着脸问。
“没什么,倒是你……一哭就肿眼,倒是忍一忍。”阿青无奈的说道。
“没事,我爱掉这珍珠子,姐姐们都是知晓的。”黄衣少女犹豫了一下,说道:“青姐姐,你……不失落吗?”
“我?失落什么?”阿青摇摇头,她现在就等着开宴的时候上去演舞了。
“姐姐是喜欢公子的……”黄衣少女小声说道:“听她们说,平娘正在吃公子备的晚食呢。”
她不认为阿青会不想尝尝,但是阿青的地位不高,甚至因为她的人缘太差,都不能在宴厅和姑娘们玩乐,只能在这里给自己点妆。
怎么想,都会失落吧。
“你这样说,倒是可惜。”阿青心想她的确很想要尝尝。
“是吧……”黄衣少女心思黯然。
“被关系的。”阿青瞧着内疚的少女,有些无奈。
自己吃不到公子的晚饭,这丫头内疚什么?
她有时候真的是不明白这些尘世女子的脑回路。
想不明白。
“姐姐,你不准备去宴厅吗?先去瞧瞧……与她们打打巧牌也是好的。”黄衣少女小心翼翼的说道:“就算一开始气氛可能会很僵硬,可,青姐姐总是要适应的。”
“打牌?倒不是不可以。”阿青摇摇头:“可我不会玩,过去也是扫兴。”
“那……我以后教姐姐。”
“好。”
手指轻轻掠过少女精致的眉,阿青忍不住笑了笑。
乾坤境?
乾坤境现在渊海之下呢。
现在的她,就是阿青。
宴厅。
随着石青君靠近,她瞧着四四方方桌子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巧牌吗。
她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彻底了解了其的意义,不过是姑娘们拿来消遣时间的东西,算是一种赌具。
倒是没有试过,石青君虽然不信什么小赌怡情的说法,可看着有姑娘脸上贴着条子,也就知晓这真是怡情之物。
连银钱都不玩的,很难被定义成‘赌具’。
“姐姐,您瞧瞧。”女子带石青君入座,将一张张精致玉牌递到她的面前,问道:“要试试吗?”
石青君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女子就说道:“平娘还在用餐呢,她吃东西就好像磨豆子,慢的很……等她吃好了才能开宴,咱们还有时间。”
说着,一旁有女子语气中带上了浓浓的嫉妒,嘀咕着附和:“就是就是,以往就吃的慢,今日还公子亲自下厨,她……她就是会吃独食,要我说哦……就应当喊她下来一起打牌。”
“好了好了,莫在姑娘面前失礼,怎么像是个怨妇一样。”有人轻轻咳了声,尴尬的看着石青君:“让您笑话了。”
“没事儿。”石青君问:“你们说的平娘,喜欢打这个牌吗?”
“喜欢,就是不怎么赢,玩的一点都不好。”有人说道。
石青君点点头。
桐君还有心情玩这个。
看来……
在找回女子心思上,祝桐君走到了她的前面。
至于说祝平娘不会玩的说法,石青君一笑了之,她知晓祝平娘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姑娘去与她们玩的。
若是她来,也会刻意维持在普通姑娘水平上的。
所以,如果是她,同样会输的。
只是……
石青君忽然有些奇怪。
从她过来开始,这些女子就时不时偷看她的小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咳。”几个姑娘对视,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诧。
眼前这个姐姐吃了那么多,小腹却依旧平坦……她究竟吃到哪里去了?
扪心自问,她们若是吃了这么多,一定开始松腰带了,甚至身子弱的怕不是看起来像是有了孩子。
“咳。所以,姐姐想要试试打牌吗。”
“我不会这些。”石青君说道。
“姐姐真有趣,妾问您想不想,您却回会不会?”女子掩面笑着。
石青君闻言,眼神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也笑了笑:“可以教我吗?”
“当然,这东西简单的很,妾来教姐姐。”女子说着,开始给石青君讲规则,期间有人说道:“咱们往日里也是有玩银子的,可您第一次碰,就不沾铜臭了。”
玩闹就是玩闹,图个热闹,沾了钱,总归是变了味道。
“都可以。”石青君点头。
女子继续说道:“那就和往日一样,以纸条做银子了。”
“纸条?”石青君偏着头。
当徐长安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虾饺从高台走廊上路过的时候,顺势往下方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很奇怪的一幕。
只见有个女子被一群姑娘家围着,脸被贴上了红色、喜庆的纸条,因为是侧脸,所以瞧着不甚真切。
只是,徐长安隐约觉得那姑娘……有些眼熟?
他印象中的‘石师姐’是石青君的变化,并非是真实样貌,但是曾经雷劫时,徐长安是见过一袭红裙的石青君真容的。
可因为此时没有看的真切,加上他实在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只当是花月楼的姑娘玩牌,眼熟也正常。
真正让他多看的缘故,是对方这种贴条子的行为……还算有趣。
若是有机会,他会和云浅一起玩一玩,输了的贴条子。
徐长安想要笑笑,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一想到晚宴上那僵硬的气氛,徐长安眼角狠狠抽了抽。
先生、师姐……
叹气。
方才他借着上菜才逃离那个让人窒息的“坐牢”氛围。
现在就要回去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晚宴,居然连先生都来了。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羡慕下面扎堆、慵懒写意的姑娘们。
她们的气氛多好,不像自己宴上的……刀光剑影。
想着,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端着盘子,去了宴上。
台下。
感受到了什么的石青君往上斜了一眼。
果然,她无法感知到徐长安身上的气息,若非是感应到了视线去看了一眼,只怕徐长安就在眼前,她的神识也发现不了。
这个少年就好似一个黑洞,石青君这些年一路走来的常识,乾坤境后对天地道韵规则的掌握……一切的一切在碰到徐长安后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在他的面前,讲究逻辑首先就是错误的。
果然,温梨神魂上的事儿,也与他有关。
嗯……石青君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微微的呼吸让面上的红条微微颤动。
看着石青君额前的红色条子,有女子一脸嗔怪的杵了一下同样满脸条子的少女,嗔道:“谁让你往姑娘面上贴条子的。”
人家是客人。
她说贴,还真贴啊。
少女吐了吐舌头。
计划通。
果然,有不会玩的姐姐加进来,她便不是垫底的那个了。
石青君当然不在意这些。
只是,她又理解了几分徐长安所说的“生活的乐趣”。
“再来一把,我已经会了。”石青君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