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两大中将师长外加一个少将旅长,麾下超过3万人大军听一个小小陆军上校指挥。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哪怕他先送上了一份大礼,估摸着也要换来一个字‘gun’。
尤其是,赵、李二人,唐刀也只是初见,算上刚刚那顿只浅尝辄止的饭局,顶破天也就是一顿便饭的交情。
就相当于未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顿快餐。
这,是有巨大风险的。
可唐刀,就站在地图前,堂而皇之的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条件给开出来了。
“你,让赵、李二位长官还有我,都听你小子的?你小子没病吧!我可是得为我几千官兵负责,哪能听你一个小娃娃的,不行不行,给我再多的枪都不成。”程大旅长看了一眼瞬间脸色有些古怪的两位中将师长,一边说着一边冲唐刀使眼色。
程大旅长的意思自然是想帮着唐刀,潜台词更是,那有你这啥都还没拿出来就开条件的,那二位谁不是百年的狐狸,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嘿嘿!程大哥你不要枪是吧!那如果我说,还有炮呢?”唐刀却是脸上继续带着笑容,顺着程大旅长的话往下说。“这次我在临汾,可是把晋省军械署的军需库给搬空了,晋造十七年式75山炮24门,82毫米迫击炮100门,两种火炮所需炮弹,各备弹8000发,若有长官不信的,现在就可以去我四行团军需处仓库查看。”
“噗!”104师李师长刚刚喝一口用于压惊的茶水直接喷出来。
怪不得要花上200万银洋买武器呢!特么的光这些炮和炮弹,估计都得值个一小半。
75山炮具体价格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一点,在这种年月,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就像他们集团军在蓉城郊外誓师出征之前,你以为川军将领们是傻缺,不知道购买些军火嘛?
他们这些可以算是职业军人的老兵,早在七七事变后,就已经嗅到了全面大战的气息,哪怕他们身在内陆腹地,也必然避免不了,想在战争中活下来,就必须得强大自己。
以前是拿空饷喝兵血,一个步兵师真实在册人员往往比往上报的要少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原本一万二的编制,实际上只有8000人甚至更少。
这也逼着这帮将领们纷纷征兵,但兵是有了,可手里没枪,关键是有钱也没处买,川省除了山城有个不入流的军械所能产出点枪支弹药,哪还有其他地方能造?
别说什么山炮、迫击炮了,川军将领们能给新兵们配杆鸟铳、单打一就不错,这也是造成川军中枪械五花八门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唐刀一上来,就是24门75山炮和100门82迫击炮的诱惑砸下来,不知道17师的赵师长顶不顶得住,反正104师是绝壁顶不住的。
若不是还算有点城府,一口茶喷出来的李大师长当时就想答应唐刀,你想咋打就咋打,反正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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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多炮呢!我可以考虑考虑。”程旅长那脑瓜子,天下有几人能比他转得快的?
他683旅现如今轻武器不缺了,缺的就是重火器,别说什么75山炮了,只要给他来个十几门迫击炮,越级指挥什么的,都不算啥,反正他坚决相信唐刀不会把他往死里坑就对了。
“唐团长,你的礼物,真的很诱人。”一直保持沉默的白头将军终于开口。“如果是半年前,我17师为了这批军火,陪你闹一闹也未尝不可,但现在,我很难答应你。”
白头将军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在半年之前,他17师兵强马壮,无惧任何对手,怎么打都行,但现在,他已经被彻底打残的17师不过刚刚修整半年,还没恢复元气,失去了那个资格。
或者,他想表达的是,他已经看过一次惨烈牺牲,这一次,他不想再看到。
说白了,他没法相信唐刀的指挥能力,哪怕唐刀有过好几次辉煌的战例,但那都不过是数千人规模的战场,可不像这次,双方动辄要投入数万大军。
唐刀的年龄和资历,无论哪一方面,都不具备可以指挥如此大规模战场的条件。
“赵长官,您不用忙着拒绝,不如先听听我的战术意图,您再决定行不行?”唐刀仿佛也知道这位的反应,脸色不变的指指晋东南地图道。“我知道您心疼第17师弟兄们的命,但您想不想为乏驴岭之战牺牲的8000弟兄报此血仇?或许这次唐刀能替您办到呢?”
白头将领的眼睛微微一眯。
如果说唐刀摆出的军火只是让他心动的话,那唐刀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戳进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自乏驴岭之战后的近200个日夜,可能是这名中将师长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他是西北本地人,麾下12000官兵中的一大半都来自于家乡,结果那一战打完,8000子弟兵殉难。
一想到那些白发苍苍的父母找他幺儿子,尚在稚龄的幼童找他要父亲,他这个当师长的,那还有面目回归家乡?
但就是这样,他也致意要在每一封阵亡通知书亲笔书写自己的名字,无颜归家,他这个西北汉子却也不会逃避。
他也不会像项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就自刎以谢,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替8000子弟兵报仇雪恨,打回乏驴岭,替他们收敛骸骨。
“好,如果你的战术能说服我,那我赵某人陪你疯一次,也未尝不可。”眼神中闪出坚定的白头将军道。
“这次日军若是犯我晋东南,必然会用重兵。”唐刀首先给此战定了个基调。
三名将领微微点头。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知道日方此次于战时换将,必然是对指挥颇多失误的室内寿衣不满,新来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也必然不会给自己再犯错的机会。
他若想对晋东南用兵,必然是要确保胜利的,那增加兵力已是势在必行。
第二战区司令部的智囊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匆忙将还未修整完毕的第17师调往晋东南,并将指挥权下放交给八十集团军那位老总,那都是为了能应付日军这次大举进犯所做的准备。
“晋东南地域看似辽阔,其实大部分都为山区,想用重兵,仅从一两个方向,兵力无法有效展开,还有利于我方沿山势防御,日本人就算势大,一座山一座山的啃硬骨头,估计打不多久,也把兵力耗得差不多了。”唐刀沿着整个晋东南地图画了大圈。
“他们要想战,就必然是八面合围,形成处处击破之局面。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既可以展开庞大兵力,又可以用漫长战线令我方无法形成用优势兵力进行防御,还可以用他们熟悉的迂回作战方式令我方守军腹背受敌。
等初期战略目标实现之后,利用我军要么收缩防御、要么被迫撤离的态势,他们会再聚以重兵对我军进行打击。
我军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其拼命,要么为了保存实力只有暂时撤退,等其退兵之后再行返回。
毕竟,日军不可能一直呆在大山中,以他们的后勤能力,10天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唐刀的分析皆来自于未来日军的选择,曾经时空中,3万日军就是这么干的,更别说再多上一倍了。
狭窄的山路上呆上数千人都拥挤不堪,漫长的行军队伍长达数千米,若是来个上万人,那要是中方军队有火炮,那简直不要太好看。
一炮下去,就是血肉横飞,偏偏还没地方躲。
只要日本人脑瓜子没被驴踢过,他们也绝不会把一个师团的重兵摆在一个方向。
“嗯,唐团长你说得很有道理。”白头将军点点头。“所以,这次我去战区参谋部开会,一定会提出我的观点,我们绝不能在晋东南外围防线上部署重兵,而应该将有限兵员用在内部,收缩防御才是我军最该做的。
不然的话,就中了日军个个击破的圈套。”
看得出,脸色已经无比缓和的白头将军对唐刀最开始的分析还是很认可的,他同样认为日军会以兵力优势进行合围。
“赵兄所言甚是,进行收缩防御,我军可以互相支援,日军就算再强,也没法打透我军所有防线从后方对我军进行攻击。”104师李师长也点点头,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高高鼓起。“日本人就算来上五六万,但我晋东南有兵员十万,又有山势之险,就是耗人命,也能耗死他个龟儿子。”
“没错,就算打不赢,山区广阔,谁也没办法封锁住所有通道,我们这边还有猎户当向导,随时可以撤离,这叫进可攻,退可守,随时还可以撤离,不用担心被日本人包了饺子。”白头将军点点头。
好家伙,这两位一唱一和,都不让人说话了。
内心直呼好家伙的某团座这会儿只想翻白眼。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两个中年大叔,他们是被山炮、迫击炮诱惑的不要不要的,但他们更不想把上万官兵的命交到唐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儿身上。
唐刀现在分析的是挺有道理,但经过这二位顺着唐刀思路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就全变成他们自己的战略思想了,唐刀再说是自己说的,那也开不了这个口不是?
这怎么说呢?就是好处想拿,却也不想答应唐刀提出的条件。
没看程大旅长一句话不说?他那是帮唐刀呢!要是他再加进来一通分析,得了,都没唐刀啥事儿了,所有战略战术都是这三位挖空心思琢磨讨论出来的了。
战区参谋部军事会议上,这三位绝壁能出尽风头。
“收缩防御这个战略没错,但刚刚赵长官您所说的可随时撤离,那唐刀却不能苟同,因为,这有一个极大隐患。”唐刀摇摇头,打断了两名中将激烈的讨论。
“唐团长你继续说。”白头将军那可是人老成精,听唐刀这一说,知道他这是借口表达自己的不满,立刻住口不说,指指地图让唐刀继续。
毕竟,唐刀手里现在有军火,那可是金主爸爸,就算是他,也不想得罪。
李师长那也是个老狐狸,别看四行团现在隶属于22集团军,但人家是属于集团军司令部直辖,他这个104师师长对其可没有什么指挥权,唐刀给面子喊他一声长官,要是年轻人脾气上来了,就冷冰冰喊声李师长慢走不送,他也没得什么办法。
见两个脸厚的大叔终于不叭叭了,唐刀继续说道:“这一战,我军已是注定不能撤,不是怕日寇借此威胁临汾侧翼,而是日本人的心思恐怕不止是我临汾城。”
“怎么说?”白头将军双目一凛。
他所说的撤,可不是从太行山区撤退,而是跳出日军包围圈,继续进入山区,日军若是调转头来对临汾作战,还藏在大山里的数万大军就在其周遭,随时可能蹦出来对其捅上一刀,日本人那敢全力对临汾用兵。
严格意义上说,那不叫撤,应该叫战术性转移,战场变了,作战还在继续。
唐刀刚刚所说的日本人不仅仅只这么想,那他可还真没想过。
“日军此次作战,恐怕打着两个如意算盘,一方面是对我晋东南地区的部队进行打击,能灭就灭,能赶就赶,为他们进军临汾肃清阻碍。
而另一方面,若我军进行转移,那他们就必然会对太行山深处腹地的各师各旅各团驻地进行扫荡,‘杀光、抢光、烧光’,人畜不留。
就算等我们他日再回来,驻地所在的村寨已被完全破坏,物资和人员这些基础将不复存在,我等也不能光靠啃石头过日子不是?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日本人就是要彻底撕去太行山这张皮,让我军再无法在山区久呆。
更可怕的是,若此计成功,他们必然会沿用这一招,对我中华诸多退入大山防御的军民,到那时,必然是一片血雨腥风。”唐刀满脸凝重说道。
“嘶!”三位将领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以日军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残暴,唐刀所说之事,不是有很大可能,而是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军队在山区靠什么生存?山民种植的粮食是主要来源,外界补给只是一部分,如果失去山内粮食补给,没有任何部队能在这种天然防御体里久呆。
再如何钢铁的意志,在饥饿面前,啥也不是。
更要命的是,如果日军尝到了所谓‘三光’招数的甜头,对所有反抗区这么干,那死去的民众,将以百万千万计。
“所以,我们这次收缩防御,不只是简单的收缩防线死守,也不是利用山区地理优势和其游击作战,而是要根据日军行军路线上民众多寡,实施灵活机动的防御战术,有些区域我们可以战术性放弃,但又有些区域,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必须给我守住,让日军指挥官也摸不着头脑,不得不分散作战。
那日军必然会形成一种局面,有的在山区苦战消耗,有的阻碍不大,孤军深入继续先前所制定战术。
唯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狠狠干他一票。
比如,在我四军这百里防线,以地理优势拖住其数部,再以重兵合围,吃掉一部,给其以重创。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唐刀的目光幽然,看向三人。
“但这,需要一个团结的集体,有些人需要去赴死,哪怕明知道结局。不是不信任三位长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三位,我四行团,将成为我这个战术计划的最关键一环,我需要无条件执行我军令的战友。只有如此,我才能无后患之忧。”
跳动的烛光反射于唐刀明亮的童仁中,微微闪烁着,就像是两团灼热的火。
三位屏息静气的将领,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
所有人最大的目的,都是想着如何从日军这次即将无比可怕的大举进攻中活下来。
可这位年轻人,设想的竟然是,全歼一部日寇。
只是,就算历经世事,就连唐刀刚才抛出的‘天价’军火也仅仅只是惹得他们心动却不会贸然行动。
但们心自问,他们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唐刀抛出来的这个设想,他们真的是心动了,狠狠的动了。
不然,鼻息怎么会突然变重?
杀鬼子啊!
替兄弟报仇啊!
爹娘对不住了,儿走了啊!
不知多少个梦里,那些全军覆没的阵地上传出来的嘶吼,依旧在声声萦绕。
将军不该软弱,但那时,眼中无泪,却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