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知县站在找自己告状的中年人面前,双方距离只有三尺,似乎触手可及,只要申知县一伸手,就能把状纸拿过来!
但是这区区三尺距离,此时却宛如天堑,比城外的江水还要宽阔。场面越发的尴尬了,
申知县感受到了淡淡的蛋疼。那严公子吹嘘说他是天下二十岁以下第一聪明人,吹嘘说算无遗策,真是信了他的邪!
但自己不信也不行啊,谁让严公子父亲是自己房师兼府尹?想到这里,申知县又有点后悔。
严公子想要小学生的房宅园地,想要小学生的女人,甚至想要小学生的影响力,还想要踢开小学生这个障碍大肆敛财,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
为什么在这士绅齐聚的场合,给小学生定性?就是为了师出有名,表明立场,吸引潜在的投靠者。
为什么要在这里接状子?只有在这里特事特办接状子,才能让本地士绅都看到,在县衙里日常程序接状子,哪有这种效果?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刑名书吏截取,并走漏风声。
却不料一切算计都卡在一个小小的程序问题上。现在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忽然旁边有个人出主意说:“要不然,县尊先去县衙正式上了任,然后再去递状子?”
申知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如果现在不可能接状子的话,似乎也只能如此做了。
扭头看去,却发现出主意的人是秦德威 秦德威又和蔼可亲的对告状的人说:“听到没有?今日怕是来不及了,等明日你再去县衙找县尊老爷告我,然后等着审案日,县尊必定会给你一个公正!”
明天才能递状子,审案日又不知要等几天那中年人突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后嚷嚷说:“小的不告了!不告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逃走离去了。
秦德威目送此人背影,嘴里对申知县说:“您就没多准备几个告状的?只有一个人的话,容错率太低了。”
申知县想打人,但真不知大宗师到底怎么瞎了眼,给了秦德威一个秀才身份。
士人就是体面人了,官面上是不能打了。不然的话,他早就令左右差役,立即拿下就打了。
秦德威又对着士绅们慷慨激昂的说:“这位县尊来江宁县上任,刚进县境一不问土俗人情,二不问钱粮户籍,三不问风气教化!专一拿捏人物,只想着排除异己!
真不知是代朝廷治理地方来的,还是为了满足私欲来的,这样的父母官要来何用!我打算去都察院上书陈述此事,诸君有没有想与我联署的?”
众人看着秦德威齐齐无语,要不要这么激烈?你难道想跟新来的知县彻底撕破脸?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留有余地吗?
都察院再怎么,也不可能将申知县罢掉。只要知县还在位置上,随时都有可能找机会收拾你,你还能千日防贼?
秦德威还在继续说:“在下身为生员,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任意指诬,士子尊严何在?在下也要向上面讨一个说法!”
对这个说法,众人倒是觉得合情合理。
如果有人来告秦德威,或许还能当个佐证,证明不是信口开河的诬蔑。可是告状的人已经放弃并跑路了 秦德威越说越满脸悲愤:“在下身为县府双案首,又蒙大宗师录取入学,大半时间都在家潜心读书,却不料今日横遭父母官亲自构陷!
在下只觉得心内愤激莫名,不平之气涌动,感触如泉涌”
站在人群里的王逢元听到这里,应激反应似的大叫一声:“不要作诗!”
周围众人恍然,原来小学生想作诗了。但众人又奇怪的看了看王逢元,就算小学生要作诗,你王逢元慌什么?
秦德威的诗思差点被王逢元打断,又赶紧继续说:“所以在下心中已然构思出十几首诗词,想着献与县尊!”
申知县:“”
来之前做过功课,大致知道小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别人这么说,九成九是吹嘘,不用当回事。但如果小学生这样说,最好相信,因为作诗如同吃饭喝水的小学生真能做到。
众人一起同情的看向申知县,新上任就被小学生抓住痛脚,拍出十几首不良善的诗词糊脸,画面太美不敢想。
以小学生现如今在南京文坛的名气,以及诗词的传唱度,质量再上去的话,弄不好就是大型社死。
本来申知县感觉事不可为,打算避其锋芒上轿走人了,结果忽然又听到秦德威这种威胁,又不敢走了!
新官上任正是最需要树立形象的时候,被秦德威搞这么一下子,就算没有实质损失,脸面也要丢不少!
但县尊自有县尊的威严,开口直指要害说:“说吧,你今日打算如何了结?”
秦德威等的就是这个,赶紧说:“这京县知县,非正人干臣不可!朝廷肯派申大人来知江宁县,必定也因为申大人是个优异人选!”
旁人又摸不清了,你秦德威怼了半天县尊,怎么忽然又开始拍马了?这会儿还来得及吗?
又听到秦德威继续说:“在下突然又觉得,县尊有可能是被奸人所蒙蔽,所以多有误会,以至于举止失措!所以斗胆问一句县尊,究竟是谁让县尊产生了这般误解?”
众人这才恍然,秦德威原来是想挖出幕后人物。
其实想想也是,这县尊能当上京县知县,说明也是个智商在线的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入境就弄秦德威这样的强人地头蛇,必定是有缘故。
面对秦德威开出的条件,申县尊沉吟不语,一时没有答话。
秦德威有点等不及了,激将说:“申大人你是一县之父母,百里之官长!莫非还能有什么了不得人物,值得你这样遮掩?”
申知县冷哼一声:“那你就听好,告诉本官的情况的人,就是府衙的严公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爆出这个内幕后,会引起本地士绅的轰动,然而却诧异的发现,众人似乎毫无情绪波动。
甚至还有人嘀咕道:“原来又是府衙公子么,我们都见识过的。”
申知县终于发现本地这些士绅的诡异之处了,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甚至对府衙公子也完全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