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小县城,很容易彼此知根知底,就不太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南京城对于当今世人来说太大了,大城市人际关系和小县城是既然不同的,社交圈层也更多更杂。
县学老前辈们知道秦德威有名,是个文坛小天才,但也就浮光掠影的了解到这个地步了。
很多秦德威干过的灭门绝户的事,在上层士大夫和县衙两个圈子里流传的比较详细,但和底层读书人交集并不大。
那些混得比较高端的秀才,比如王逢元这样的,也不会自跌身价跑这里欺负新生。
所以县学扑街老前辈们也许对秦德威有所了解,但明显不够全面,也没有直观感受,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
再说这里是县学,学校里自有学校规矩!不管在社会上是龙是虎,进了县学就是晚辈,老前辈人让新人出点血怎么了?
你新人敢大闹就是不懂事!
而且真要往无赖里说,他们可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你秦德威在县衙混的再好,还能找衙役来打他们?谁敢动手?
秦德威正琢磨怎么收拾这几个老生时,突然新生里那位带头大哥冲了过来,对着矮胖老生喝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答应过你们太白楼了,不要再去骚扰别人!”
矮胖老生笑眯眯的,又攥了攥秦德威的肩膀:“但秦朋友答应了秦淮旧院,是不是啊?”
旁边几个老生起哄说:“是了是了!”
和秦德威一起被堵住的邢一凤开口道:“信口胡言,谁答应你这些了!”
秦德威真踏马的烦透这个矮胖老生了,自己虽然个头还没完全长起来,但自己肩膀能随便触碰吗?
到目前为止,只有王怜卿可以按住自己肩膀!
带头大哥上前推了矮胖老生一把,然后挡在秦德威面前,“你们有什么招式对着我来!”
秦德威无语,这位大哥你的主人翁意识是不是太强了点?不知怎的,秦德威想起了上辈子初中时,那位很有点“爹味”的班长。
矮胖老生被推开后,当即恼羞成怒,伙同几个老生就对着带头大哥厮打起来。
带头大哥双拳难敌八手,所幸读书人打架也就是点到为止,当带头大哥果断倒地抱头时,老生们收手了。
新生趁着混乱,大都跑光了。真是人心不古!秦德威很为带头大哥感到凄凉和不值。
他又看了看左右,新生居然只剩下邢一凤了,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跑?”
邢一凤很老实的答道:“高兄替我们成仁,我们就要取义,怎么也得扶他去看大夫啊。”
秦德威疑问:“高兄?”
邢一凤指了指倒地抱头姿势的带头大哥,介绍说:“就是他,高长江。”
四个老生们扔下高长江,又围住了秦德威和邢一凤。
邢一凤还想讲理,秦德威抢在前面说:“不就是秦淮旧院么,我请你们去便是!”
矮胖老生哈哈大笑,拍着秦德威肩膀说:“算你识相!”
今天要是能把小学生这样的名人欺负了,以后可以在圈子里吹牛了。
秦德威真就要领着人往秦淮旧院走,那边距离县学也就是半刻钟多点的路程,近的很。
邢一凤磨磨蹭蹭的不想走,掏了个小银元宝塞在秦德威手里,“我就不去了,手里只有这点银子,你拿去作东道用吧。”
秦德威很敏感的觉察到什么:“你没去过这样的地方?”
邢一凤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就去扶带头大哥起身。
秦德威也不勉强人了,只是将银元宝还给了邢一凤,然后才带着四个跃跃欲试的老生走人。
带头大哥高长江重新站了起来,默默望着秦德威的背影。小兄弟不要怕,我这就告老师去!
秦德威哪在乎别人怎么想,直接领着四个老生来到王怜卿家,进门坐在前堂里,婢女们上了茶水。
秦德威恭恭敬敬的说:“诸位前辈先坐着,我去安排酒席和陪酒女子。”
然后秦德威就先出去了,四人不疑有他,就坐在前堂里聊天。
然后四人一直坐了半个时辰,秦德威始终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其他忘八或者婢女过来招呼他们入席。
当即就觉得不对劲了,为首的矮胖老生当即判断道:“只怕那秦德威把我们耍了!”
其他人骂骂咧咧几句,站起来就要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你秦德威以后退出县学!
然而却有个忘八拦在门口,笑着说:“诸位君子还没有把茶水钱赏下,一共四两。”
几人顿时就大怒:“怎得如此价贵!”
他们要是财力能豪阔到如此地步,何至于勒索新生?
那忘八陪着小心说:“你们不是等着要见王怜卿么?茶水就是这个价位了,同行皆知童叟无欺。”
神踏马的童叟无欺,童叟还会来这里?矮胖老生怒气冲冲的说:“我们也是被别人引着来的,如何能找我们要茶水钱?你们这些贱人胆敢讹诈我们!”
忘八叹口气,又遇到不想给钱的客人了。
顿时就有十来个打手涌进前堂,那忘八连忙又道:“不要打!逮起来就好!”
但几个老生本来带的是欺负人心态,刚才还合伙围殴过别人,此时心态没有调整过来,就想要以少打多的反抗。
然后打手们便也没法客气了,少不得动手动脚的打了一顿。
矮胖老生愤怒的叫道:“我等是县学生员,尔等胆敢围殴我们!”
那忘八摇摇头,若都像你们这样,生意还怎么做?你们再大,大得过礼部老爷吗?
这会儿四个老生才纷纷醒悟到,肯定落了秦德威的圈套!
这个小阴比,竟然踏马的能想到用忘八打手来搞事!现在根本说不清了!
前文介绍过,秦淮旧院这边行院人家都是礼部官营产业,不是没有背景的。那忘八就领着打手,将四人送到了教坊司公堂。
此时正好有个南京礼部郎中在此轮值,问明事由后,直接判为逃账,又让人去通知县学教谕。
带头大哥高长江早坐在了丁教谕的公房内,他已经告了半天状,但丁老师只是和稀泥。
正无计可施时,忽然又从教坊司传来了最新消息,高长江趁机义愤填膺的评论说:
“此四人竟然在花街柳巷消遣完了不给钱,简直斯文败类,丢尽县学脸面,应当上报给大宗师处分!”
丁教谕有点犹豫:“是不是太过了?听说那何提学十分刚直,肯定要从严处分。”
高长江自认很有政治技巧的说:“学老师啊你想想,这些斯文败类可曾对你有过半分尊敬?
您若能展示雷霆,使人敬畏,节敬年敬说不定就多几分了!”
丁教谕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没配套能力为之奈何?
不像这秦生这县学新人,居然连花街里的忘八打手都指使的动,说你逃账你就逃账,也太能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秦德威干的。自己要是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会不会把自己也搞一下?
自己要是轻轻放过这四个老生,报复未遂的秦德威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这样的生员太可怕了,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高长江以胜利者姿势走出公房,对守在外面的邢一凤说:“幸不辱命!这次要替我们新人出一口气了!”
邢一凤无语,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