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空中翻转,经过漫长痛苦的几秒钟之后。
刘勇望着自己面前的方向盘,胡乱的想,如果这是电影,车子一定会在另一头着地。
一阵狂乱的震动之后,也许保险杠会掉下来,或者车头被砸扁。
如果是电影的话,他可能会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可惜这不是电影,所有的一切,也只能是脑海中的一种幻想。
这一会儿的几秒钟已经过去。
他重新看到水泥地,冲着他飞过来。
转眼之间瞬息万变。
而他的眼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以前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
以他的年纪来说,他没有和死亡正面遭遇过。
他唯一感受到的是女儿这两年出生以后,他才知道,也许有一个人牵动着自己的心。
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生命,只要还温暖着,呼吸着。
就会带走他全心全意的疼爱。
每一次看到那个孩子。
那么小,脆弱,软绵绵的身体,还有发紫的嘴唇,他就会觉得心痛万分。
作为父亲,他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用他的命交换。
因为孩子是纯洁无瑕的,而他不是。
孩子的将来有无限的可能,她可以成长为一个最善良,最有用的人。
而他刘勇不是,他是一个混蛋,他是一个坏蛋。
如果上天真的愿意做这笔交易的话,他愿意去交换。
忽然之间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第一下的撞击,整片的挡风玻璃碎成了碎片。
他重重的撞击在方向盘上。
也许有气囊弹出来,但是他已经没有感觉。
地面冲击的力道仿佛是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他感觉整个人只剩下微微的一点知觉支撑着他没有放弃。
也许永不放弃是他性格中根深蒂固的某一部分。
有没有安全气囊也没差,因为车子的连续翻滚,迎接他的不是一下,而是两下,三下,四下……
最后重重的撞击在了某样东西上。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死。
他只是睁大着眼睛,似乎感觉到生命就这样退场。
其实所有来救援的人都能够看到。
他的头顶就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折断一样。
不过胸口的起伏依然让人能感觉到他在呼吸。
驾驶位子上附近的那个门已经整扇都不见了。
他满脸都被碎玻璃割伤,鲜血顺着他的脸颊,胳膊缓缓的滴落。
医护人员已经推开了周围的障碍,想要把他移出来。
可是他依然维持那个坐姿不动,是因为有一块儿尖锐的玻璃已经死死的把他钉在了椅子上。
整个布面的椅坐,已经浸透了他的鲜血,红的发黑。
医护人员轻轻的把他从上面移下来,谁都知道他这个样子活不了了。
就算送到医院,能够救下来的可能性微弱,微乎其微。
一阵微风吹过,似乎周围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变得很清晰。
刘勇觉得他莫名的跟周围的一切,像是有他的疏离。
隔着一层什么。
又慢又浅的呼吸起伏,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
他低声的跟医生护士说。
“我是……B型血。请把我送到……第一附属医院。我要把我的心脏捐献给……刘宝丽。记住,是刘宝丽。快点儿送我去医院吧。'”
护士惊愕的望着他,可是看到他只剩一口气,只能缓缓的摇摇头。
有人把他抬上了救护车。
他撑着一口气,努力的不想就这样咽下那口气,他听说了,他也查过资料。
心脏移植最好是刚刚死亡的那一刻,他要坚持。
再没把自己的心脏送给自己的宝贝的那一刻就死去那不是他应该做的。
医生,护士看着他呼吸渐渐微弱。
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安宁,可是那一口气始终存在。
如果不是他们用仪器的话,都感受不到他呼吸的存在。
他的表情很温柔,嘴唇没有动过,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里的光彩渐渐凝滞,可是他依然在呼吸着最后一口气。
似乎想再抢回已经流逝的生命。
看着手指微弱的挣扎,所有人惊叹于受伤这么严重的车祸者,居然有这么强烈的生命欲望。
刘勇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他觉得应该感觉到疼,但是不其实这样挺好,因为他也不太喜欢他。
不用骗自己,他知道他现在快死了,他很清楚,不过没关系。
他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虽然那个小女孩儿没能被自己撞到。
他不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哪里出了错,可是现在所有的选择都消失了。
不过唯一他可以为女儿做的,就是不放弃。
终于可以放手的那种感觉会好轻松。
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失,呼吸越来越慢,他的心跳应该还在,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到。
或许快停了吧,不过没关系。
他会撑着,只要那颗心还能跳动到进入医院的那一刻。
他的妞妞,他的妞妞已经两岁多了,他要让妞妞继续活下去。
虽然他没有能给妞妞找来那颗心脏。
不过有他在也不错。
他能够感到眼前的明亮,越来越亮,似乎他变成了一道影子。
救护车终于开到了医院。
急救人员把他推了进去,可是经过所有的检查,医生和护士都摇摇头,这个人活不了。
旁边的护士急忙把刚才所做的笔录递给医生,“这个人说他愿意捐献他的心脏给一个叫做刘宝丽的女孩儿,说就在这家医院。”
医生愣住,因为太过惊讶。
差不多有两分钟的时间,几乎没有说话。
猛然之间,他接过了手里的那张病历卡。
“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刘宝丽的父亲。”
他爆发出一声大吼。
急忙带着所有的人开始忙乱起来,整个急救室似乎都按下了启动键。
刚才救护车里的护士和医生愣愣的回答了一句。
“什么,他是刘宝丽的父亲。”
这就让人感觉太悲伤了。
很快,刘勇和刘宝莉都被推进了手术室。
刘勇的意识忽明忽灭,他感觉到应该快消失了。
他最后一眼望到了女儿,就在他的身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体,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周围围满了护士和医生,也许这是他能够付出的唯一代价。
他已经忍耐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可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