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亲王府。
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把命扔在这武备将军姜然,听羽亲王话说完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卑职一定尽力去查。”
可是他心想这怎么查?
刚刚羽亲王说,虽然一己堂都已经被剿灭,上上下下杀的一个不留,但这件事还要继续查下去,看看是谁到一己堂里雇了杀手。
人都死绝了,从哪儿查?
羽亲王没有怎么责备姜然,这也出乎了节度使曾凌的预料,他回来的时候还想着,可能自己这个亲信手下的命要交代了。
“你去吧。”
羽亲王摆了摆手,如蒙大赦的姜然立刻就退出书房,一出门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事对他来说也算是被天上掉的刀子扎了一下,没要他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命保住了,这一刀是扎在了胳膊还是命根子上,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这案子又如此棘手,查是无从查起了,王爷哪怕是留一个活口也好啊,非但没有留活口,连一己堂的账册都被王府的人收存,节度使大人手里都没有。
书房里,羽亲王看了看曾凌,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姜然处死?”
曾凌道:“此人有如此重大过错,就算是处死他也没什么,他得以保全,全仗王爷恩德仁义。”
羽亲王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让他去查一己堂的案子?”
曾凌心里也在纳闷呢,这案子怎么查?让他去查,王爷又不给他账册,这就没法查。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王爷如果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雇了杀手的话,之前为什么不留下活口?这就说明,王爷其实是不想查的。
或者是,王爷不想大张旗鼓的查,因为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曾凌试探着了一句:“王爷是想看看,姜然可用不可用?”
“嗯。”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如何处置一个犯了错的人,要看这个人能用不能用,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犯过错是好事,以后就长记性了,如果是一个笨人......”
羽亲王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未来几年,我还要大量的招纳贤才,若是还没有招人就先杀人,想来辅佐我的人也会心有顾忌。”
曾凌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羽亲王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深沉。
他低着头说道:“如果姜然真的一根筋似的去查这案子,那么就说明他是个笨蛋,一个笨蛋在武备军将军的位子上坐着,不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曾凌心里多虚?姜然是他提拔起来的,此时说姜然是个笨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啪啪的打他的脸。
也就是在这一刻,曾凌忽然间心里一惊,这打脸的疼,把他打醒了。
王爷有必要亲自敲打一个武备将军吗?姜然不过是个五品将军,不至于让王爷如此费心,王爷要敲打的......是我自己啊。
想到这,曾凌的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姜然的军职不高,但是位置重要,负责整个冀州城的城防和治安,王爷敲打姜然的意思是,你这个节度使这样做事这样用人我会放心吗?
一念至此,曾凌立刻垂首道:“王爷,我看这个姜然确实才学有限,能力不足,在武备将军的职位上坐着,难免还会出错。”
他看向羽亲王说道:“既然姜然要负责一己堂的案子,那我看不如把他调到冀州府做个总捕,总捕查案,也算是名正言顺。”
羽亲王哈哈大笑,手在座椅扶手上拍了几下,然后起身走了。
曾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说好险好险,羽亲王要的可不是姜然的态度,羽亲王要的是他的态度。
没过多久,还没回到武备将军府的姜然就接到了节度使大人一纸调令,武备将军就变成了冀州府的总捕。
从级别上来说,冀州府总捕也是正五品,算是平级调动,然而权利相差之大谁都看的清清楚楚。
武备将军府麾下四千余兵马,他一人大权独揽,而且这差事肥的流油,每天冀州城各城门进出孝敬的银子加起来,那就是一笔了不得的数字。
那些守城门的士兵每天收多少都敢独吞了?那怎么可能,他们收的,能有五分之一落在自己手里就算不错了。
城门口收来的还是小钱,还有一大笔收入来自于城中各大暗道势力的孝敬,又不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算是那些青楼赌场,要想日子过的平安顺畅,对武备将军府的孝敬还能少了?
人调去了冀州府衙门做总捕,手下一共几十个正经官差,剩下的都是一群狐假虎威的帮工学徒,再说,这总捕上面有多少人管着他,他要看多少人脸色?
姜然得到调令那一刻才明白,羽亲王让他去查案,那就是查一辈子的案了,他的仕途,也许就到此为止。
从调任武备将军府再到转职总捕,前后不过两年,风光不过两年。
羽亲王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买凶,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说是人都死了查无对证,可是想知道是谁并不难。
此时此刻,正在陪着高院长闲逛的许青麟被家里追来的那小厮成材追上,成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许青麟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瞬间没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
他急促的说道:“你不是说过,一己堂那边做事万无一失的吗?人没杀也就罢了,居然还被羽亲王的大军把一己堂都灭了,这事若是牵连到我的,那可怎么办!”
成材也吓得够呛,他比许青麟要害怕多了,这事可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很清楚大人物们那种做事的方法,以许青麟的身份,羽亲王都未必会真的对许青麟下手,可他不行啊,他只是个许家的下人。
“公子,你得救我啊公子。”
成材哀求道:“这件事瞒不住老爷的,老爷知道了,会把我活活打死。”
许青麟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一些,他快步追上高院长,俯身道:“院长大人,学生家里出了些事,需要学生尽快赶回去,只能先告辞......”
高院长因为提亲的事,原本对许青麟的好感已经被消磨干净,此时许青麟说要走,他立刻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家里事要紧。”
许青麟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回去,路上对成材说道:“你说的对,这件事瞒不住我父亲,所以我回家之后直接承认,态度好一些,还可少受些罪,你放心,事情是我让你做的,我会把你保下来,你是我的人,我不能不管。”
成材立刻道:“多谢公子,成材的命都是公子的,只要公子有什么吩咐,成材必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回到家里,许青麟小心翼翼的到了他父亲许生的书房外边,家里人正在和他父亲说着关于一己堂的事,他父亲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担心,他还不知道这事是他儿子招惹出来的。
许青麟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进了书房。
成材在门口站着,紧张的不住的颤抖着,想停都停不下来,老爷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
好在少爷说要保他,只希望自己能免于一死,至于被打一顿......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行。
“你糊涂!”
就在这时候,书房里传出来一声暴怒的喊声,把成材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书房中,许青麟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父亲,都是孩儿一时糊涂,再加上成材的教唆,他说他认识一己堂的杀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孩儿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就不该听他胡言乱语。”
许生气的头皮都要炸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要杀一个李叱,羽亲王府未必真的动怒。
往大了说,这事牵扯到了夏侯琢,以羽亲王对夏侯琢的在乎,一怒亲率大军来许家问罪都不是不可能。
“来人。”
许生朝着外边喊了一句:“把成材绑了。”
他恨其不争的看向许青麟道:“我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面壁思过,不许吃饭!”
“是是,孩儿在此思过。”
许生让人给他换了衣服,带上几个人还有被绑住也封了嘴的成材,上车直接去了羽亲王府。
在羽亲王府外边焦急的等待了很久,里边的人出来说王爷让他们进去,许生下意识的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等到了会客厅,离着还远许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下官许生,罪该万死。”
羽亲王快步走出来,伸手扶着许生的胳膊说道:“许大人,你这是何故?”
许生看王爷嘴角那笑容,就知道王爷明白他的来意,这事如果许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羽亲王就会觉得,许家不会真心支持他称帝。
羽亲王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去查案,就是在等。
客厅里,许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是因为小孩子的嫉妒心,所以才会做出如此错事,也都怪他府里下人成材,竟然如此怂恿主人做出这等事来,许生说,愿意把许青麟和成材都交给羽亲王处置。
其实真想交,难道不会把儿子带过来?
羽亲王笑道:“小孩子心性如此,可以理解,本来我还想着呢,青麟那孩子才学一流,我是要把他要过来委以重任的。”
他看向许生说道:“许大人你还不知道,冀州匪患严重,冀州军兵力不足,所以我打算扩充冀州军兵力,至少要扩充十个营,将来青麟他从书院结业后,我要把他送到新扩建的冀州军里做事。”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困难重重,冀州府库也是捉襟见肘,想扩充冀州军,难......”
“王爷!”
许生这还不明白?
他连忙起身一拜道:“王爷为冀州百姓着想,维护冀州治下平安,下官深感钦佩,也感到羞愧,下官家中经营生意,还有些薄财,若是王爷不弃,下官愿意捐献家财以扩充冀州军。”
羽亲王笑了笑道:“这怎么行,那可是你家产,国事重要,也不能用到你的私财对不对?”
“不不不,下官也愿意为冀州父老乡亲们做一些事,有一些贡献,下官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还请王爷恩准,下官愿意捐献白银五......不,十万两。”
“哈哈哈哈!”
羽亲王起身过去,扶着许生的双臂说道:“许大人如此品行,如此德操,如此奉献,我若是再坚辞不受的话,也是折损了你这一片真心。”
许生连忙道:“多谢王爷,让下官有为冀州做些事的机会。”
羽亲王笑道:“刚刚你说,都是你家里的一个下人怂恿?青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恶仆,还是不要留用了吧,不过这也是你家事,你把人带回家去处置就好。”
“是是是......”
许生转身朝着外边自己带来的下人们喊了一声:“把那恶仆带回家里去,召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看着,按家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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