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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为谁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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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西王府。

  大殿的王座上空空荡荡。

  霍望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的向丁州赶去。

  丁州官驿外的树林中。

  李韵和汤中松面对面站着,两人相隔不到一臂的距离。

  汤中松已经能闻到李韵身上传来的幽香,也能感到她身上传来的杀气。

  李韵早已收起了媚态,右手紧紧的握着剑,剑身隐没在罩衣内,让人看不出虚实。

  “东海云台的拔剑术号称剑出海分,那夜观台伴大人练剑才知确实名不虚传。”

  汤中松向前进了半步说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

  李韵轻咬娇唇反问。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这位纨绔之名倾定西的汤大公子。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让她自觉颜面无光。

  正应了汤中松在帐中看信时说的那句“玩鹰的人难免被麻雀啄了眼。”

  李韵归为云台台伴自然贵为是呼鹰簇犬之人,他汤公子放浪形骸,纨绔叛逆,加上他身世也顶多算个强壮些的麻雀。

  但现在,麻雀却有了和训鹰者对峙的权利。甚至让训鹰者飞了鹰,跑了狗。

  汤中松不再开腔,这问题不需他回答李韵也能知晓答案。

  他从剑鞘中抖出长剑,当胸横卧。

  既然知道对方的拔剑极其致命,那就要先下手为强。

  李韵看到汤中松拔剑,手上的力道不自主的又紧了三分。

  她依然没有想好是否该出剑。

  剑出。

  血飙。

  人头落。

  而后在定西王域迎来无穷无尽的追杀,直面定西王域的掌控者——霍望。

  “你没有赢我的可能!”

  李韵仍在出言劝慰,但是汤中松已经出剑。

  不管他是何时才用弃刀用剑,但只要了用了剑就绝不会让它凭空出鞘,无功而返。

  此处临近官道,如若开战必定响动极大。

  李韵看着面前的青年,才知道顽劣的躯壳里潜伏着一个无穷黑暗的深渊。

  他在用自己的命做一场豪赌。

  他赌李韵不敢杀他。

  赌一定会有外人发现此处的对战。

  更赌定西王,赌他再也无法坐山观虎斗。

  人,永远是感官动物。

  所以光是白纸黑字的描述远远不够。必须要让他们看到,听到,触摸到。

  看到漫天的剑光,听到交击的金戈之声,触摸到雄浑凌厉的剑劲。

  这样才能挑起体内所有的嫉妒心、攀比欲,最终统统转化为自大的求胜感,然后不遗余力,不留退路的杀向李韵。

  杀向这位在《定西通览》中大言不惭,睥睨众生的剑客。

  汤中松一剑从左至右横砍。

  同时左膝微弯,右腿绷直踢出,脚尖在雪地上划了一道弧线,扬起地上的落雪,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隔膜。

  单单这一起手式,便不知要苦练多少年。

  身体的上下两部分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运动,手砍脚踢配合的天衣无缝。

  “难不成丁州府城的酒馆、青楼、赌坊都是武馆吗?”

  李韵做梦也想不到汤中松会有这般派头与身手。他双眼死死地盯住李韵手里的剑,准确的说是剑柄。

  剑尖是虚招,只有剑柄的动作才能真正看破一个人的路数。

  李韵向后一仰。雄浑的劲力刮的她青丝乱舞,脸颊也有些生疼。忽然又觉得头顶处多了一团阴影,原来是剑劲在被她避过之后仍旧不减其威,接连砍断了三棵树。且这三棵树呈网状向李韵扑来,显然是汤中松设计好的。

  剑法讲究飘逸灵动,腾挪轻巧,一击毙命,并不是久战之技。

  依李韵的见识也诧异汤中松如此威力巨大的剑招。

  但她依没有拔剑。

  李韵左手撑地,让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落在了三棵树之间的缝隙中。脚刚站稳,汤中松又双手握剑纵身跃起,自上而下劈砍。

  终于李韵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只得拔剑相挡。

  “嘿嘿!”

  汤中松眼见李韵拔剑,不禁冷笑了两声。

  两剑相交时,汤中松借着李韵的阻挡之力凌空一脚压在剑刃上一股巨力传来,没防备的李韵被震的虎口一麻。

  汤中松并没有借势继续出剑,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周围飞出的气浪已经冲过了树林的阻挡,将旁边官驿内的营帐都拔起了几座。

  剑为双刃这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可他竟然一脚踩了上去。

  李韵的心头闪过一丝慌乱。

  人们对于未知总是如此。

  不可思议的身手加上诡异的剑招。

  这位汤公子的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刀剑刀剑,谁说这刀剑一定要是两样东西呢?”

  汤中松用左手食指在剑背上轻轻一弹说道。

  “你用的不是剑招,而是刀法!”

  李韵一下明白了过来,汤中松如此大开大合的招式是把刀法用剑施展了出来。

  这剑也是特制的,刃薄、窄,背宽、厚,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刀剑”。

  既能像剑一般灵敏的刺、削,也能经得住刚猛强硬的刀法。

  汤中松看着自己的“刀剑”,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说江湖中有一前辈,人称狂刀绝剑。但他不过是左手剑右手刀罢了。相比之下,我这才是真正的狂刀绝剑!”

  李韵将罩衣一抛,在空中挽了三个剑花。

  纵使汤中松再少年天才,也不过堪堪人师境界。这境界与资历的差距不是轻易能弥补的。

  只需一招,定能还他个通体清凉。

  汤中松不急不慢的把“刀剑”换到了左手,然后把剑刃的一侧对着自己右臂劈了一刀。

  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汤中松惨叫一声倒去,将那把“刀剑”压在自己身下。

  “公子!你怎么啦!”

  官驿方向,朴政宏和姜恒娇带着大批军士赶来。

  看到汤中松身受重伤到底不起,朴政宏连忙脱下身上的穿着的毛皮大氅盖在他身上。

  李韵提着剑苦笑。

  自她离开集英镇开始,就已是局中人。

  “你个臭婊子竟敢拿剑砍我,你给我等着!什么花魁大家,我让我老爹把你充了军妓!”

  “你们还不快将她拿下?算了算了……凭你们的武功断然是制不住他的。政宏你快跑!回丁州府后告诉我娘和我老爹,就说他们唯一的儿子被个青楼女公子砍死了,让他们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汤中松像个无赖的死狗一般躺在地下又哭又叫。

  胳膊上的剑伤是做不得假的。

  姜恒娇和李韵虽是好友,但职责所在不得已也拔出了剑对这她虎视眈眈……

  汤中松觉着自己的头有些发晕,失血过多的他却没有运功止血。

  谎话要编完整,做戏要做套。

  这是汤中松一直奉行的理论。

  对自己下死手般发狠,也是一种最极致的隐忍。

  李韵看着汤中松的表演,突然漫上一股疼惜之情。

  “请别逼我……”

  李韵对姜恒娇说道。

  姜恒娇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本就冷俏的面庞现在更是煞气逼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李韵,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李韵没有回答。

  她重新扬起了手中的剑。

  右臂高高举起,袖子落了下来。露出大半截如羊脂玉般温润的手臂。

  剑尖朝天。

  “我云台的拔剑术却是非同一般,你……”

  汤中松睁大了眼睛想看个究竟,却无奈昏死了过去。

  天空中愁云惨淡,萧条,严霜凛冽。一时间幽咽的沉吟,酸楚的怨哭从四面八方无根而起,在寂寞泉台之中一遍遍呼唤着某个名字。朦胧中隐约可见那鬼灯一线,吊着一缕香魂露出灿如桃花的假面。

  这一剑,杳冥冥中不分昼晦,东风飘零而神灵降雨。

  定西王府。

  任洋带着孙子已经进了定西王城,远远地都能望见那雄伟的王府虎踞龙盘的卧在内城中央。

  轰隆的一声巨响让整个王城的人都不明觉厉,却让王府内的人乱作一团。

  大殿屋脊上的两条蛟龙飞檐,不知何故突然掉了下来。

  任洋眯缝着双眼,面露微笑,他看的很清楚。

  一道剑劲宛如羿射九日落,从丁州方向激荡而来。将那飞檐生生削掉。

  在通往丁州的定西王域官道上。

  霍望紧紧的扯住缰绳。

  他呆呆的仰头看着自己王府的方向。

  “混蛋!”

  骂声刚落,四周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

  无数的林鸟被霍望这一声痛骂震死,从树上掉下砸在积雪和落叶中。

  集英镇外。

  张学究一把白骨扇左右腾挪,上下翻飞。

  端的是针戳不进,水泼不入。

  奈何扇子终究是短打兵器。

  江湖有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在丈八庭帐虎虎生威的猛砸狂捅下,张学究不停地后退。

  “只要不让他近我三步之内,他那手惊天泣鬼的打穴功夫便无从施展。可这般挥舞庭帐,我的气力也消耗甚快,必须速战速决!”

  张学究依旧持扇左右格挡,脸上看不出一丝急躁担忧。

  脚下步子虽不住的倒退,可却张弛有度,纹丝不乱。

  他每一扇都打在这庭帐的六尺七分出。

  这一位置平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但只要庭帐一动起来,这一处就如毒蛇的七寸人身的穴道一般要命。

  扇骨打在这里,四两拨千斤。

  张学究自知这些年气力大不如前。

  因此这一招一式,早就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

  何处上前,何时退让。

  下盘横扫还是攻其面门。

  当下使将出来就如同对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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