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方静带着陈二林钱侍两人,开始了对新屋子的装饰门窗,铺装地面,粉刷墙面,吊装楼梯,一件件事都在紧紧有序的过程当中完成。
就连新屋前的空地地面,方静都做成了水泥地面,或许是因为水泥的好处,使得钱侍总是怀着异样的眼神盯着方静,方静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毕竟不是眼下大唐所拥有的东西,而是一千多年以后才能出现的玩意。
“静娃子,静娃子,你随我去大榕树那里,那边来了好多的官兵。”村正从不远处跑来,向着方静喊道。
“村正,咋了?出啥事了吗?”方静看着这小老头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
“静娃子,大榕树那边来了好些官兵,点名要见你。”村正喘匀了气息后,向着方静说道。
“点名见我?不会吧?那我过去瞧瞧。”方静心中好奇,自己认识的人少之又少,有什么官兵是自己认识的呢?
方静跟随村正往着大榕树而去,就连还在忙活的钱侍和陈二林也停下手中的活计,跟了过去。
村正带着一行人来到大榕树后,瞧见了不少的马车,还有一溜的官兵,打头的方静不认识,更是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了,除了这身装扮是官兵之外,方静也猜不出是何人了。
“敢问哪位是方静方先生?”打头的官员向着村正一行人问道。
“我就是方静,你们是何人?来方家村有何事吗?”方静盯着这问话的官员问道,自己确实没见过,就算是自己见过,也想不起来。
“方先生,我乃刑部郎中李道令,奉圣上令,前往蒲州等地,起回方家村汉子遗骸,如今已完成此事,特奉命护送方家村汉子遗骸回方家村。”带头的官员向着方静行了一礼后,表明来意。
“什么,我方家村的汉子骸骨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村正在边上听着刚才的话,望着这位叫李道令的,脸色通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回这位老丈,正是。”李道令抱了一礼回应道。
“真的回来了,我儿回来了,我方家村汉子们回来了,我方家汉子终于回家了,祖宗们不再怪罪于我了,祖宗们安息吧。”村正双眼流着泪水,倒地跪下,向着宗祠堂方向重重的磕着头,嘴里呼喊着。
“石头叔,你去通知全村人吧,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过来集合,我们迎接我方家汉子回家。”方静知道此时的村正肯定痛苦难言,只得安排着小石头其他的事情,要不然等村正缓过来,估计得要些时间。
不一刻钟后,全村老少,哭喊着往着大榕树来,嘴里都念叨着自家儿郎的名字,喊儿的,喊丈夫的,喊爹的,谁家没有个儿郎?谁家没有战死的方家汉子的?好像是没有的,基本二十七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
方静最是看不得这种场面,但又不能离去,毕竟这遗骸当中可是有着自己父亲。
“谢谢啊,谢谢各位帮着起回我方家汉子遗骸,还送回我方家村来,我方家村上上下下,感激不尽。”缓过来的村正,向着这一大批的官兵行了个大礼。
村正带着全村老少向着这批官兵行礼,当然方静也在其中,这对于方家村的人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情,没有任何事可比之今天重大,谁也不能居于外,方静更是不能。
“老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奉命行事,切莫如此。”李道令看着眼下的方家村一百多口人哭天喊地的声音,还不忘感谢他们,心里也是莫名的跟着难受了起来。
“村正,还请您主持一下迎接仪式吧,可别耽搁久了,寒了我方家汉子们的骸骨。”一位村老抹着眼泪向着村正说起了话。
“对,对,对,该迎一迎我方家汉子,小石头,回去准备香案,大开宗祠堂大门,我们要迎接我方家汉子回宗祠堂。”村正向着身边的小石头大声的喊着,心里除了难受就是高兴了。
对于方家村的人来说,只有两件事会让他们集体兴奋,一是全家吃上大白米饭的时候,而第二则是现在。
老人们心中难受,但心里却是欣喜的,妇人们难受,却是最希望自家汉子能回来,虽无法做到十全十的回来,但遗骸回来了,也算是一种寄托了,小娃们难受,是跟随着祖辈与父母辈难受,大一点的小娃虽然见过自己的父亲长辈们,而小一点小娃,却是没有多少记忆了。
“这位村正,您看是不是请出些人来,我好让我将士们请下方家汉子下的遗骸,是不是该由家人来迎回去,这样才合适一些。”李道令看着这面前的一大群人,心中定下一计,或许这样更合适一些。
“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啊,老汉我都忘了这事了,谢谢提醒。”村正听了李道令的话后,连忙点头应下。
村正喊着各家各户的人,由着各家的男人前来,没有男人的,就由家中的男娃过来,也算是接替过香火的意思,方静也在其中。
本来方静是想让自己小妹方园来的,但这毕竟是全村最大的事情了,可不敢有违全村人这意愿,只得站在队伍当中。
四十九人的接替的队伍,站了一长排,这也使得方家村有史以来最为齐心的一次了,村正打头站在最前端,静等着官兵们念着各家汉子遗骸的名字。
“方平。”一将军着装的人,手里拿着名册,开始念起了名字,喊到名字的方家人,缓步前去,捧着从一将士手中接过一个木匣子,木匣子里装的就是方家汉子的遗骸。
村正捧着方平的骨灰匣子,泣不成声,一双粗槽的老手,抚摸着木匣子,泪流满面的哭喊着方平的名字。
“方康”将军继续念着名册,小石头稳步向前走去,接过木匣子,站在父亲村正身旁,同样泣不成声。
方平,方康,就是村正的两个儿子,均是战死于战场的两名方家儿郎,三儿已去其二,白发人送黑发人,惨事如此,更何况方家村其他人家呢。
“方德”将军念着名册,方静走了过去,接过木匣子,捧着站在小石头的边上,静静的看着木匣子,方静没有哭泣,只是眼中含泪,方静知道这木匣子中,只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但却依然是自己的父亲,方静不想哭,但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方大能”将军依然面无表情的念着名册,方大用拄着拐杖走了过去,接过木匣子,脸上全是泪水,已然不能自已了,兄弟两人同时上了战场,却是活着一个少了条腿的回来,这不是天下最惨的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惨呢?
“方得水……”将军继续念着名册,被念道的人家,都会有一个男子前去捧回木匣子。
一个一个方家汉子的木匣子,送回到每户人家男人或男娃手中,每户人家都围抱着木匣子大声哭泣,场面有些失控了,就连方静一家,都围抱着木匣子大哭,方园更是如此,木匣子中是方德的遗骸,是方园的父亲,方园早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会儿正抱着木匣子大声的哭喊着。
此时,谁也阻止不了方家人如此的难受伤心,谁也阻止不了方家人的这种悲伤痛苦,只有老天爷静静的待在天上,俯看着这一切,如果老天爷有情的话,或许也会掉下几滴泪水,可老天爷从来就不会有情,要不然何来天若有情天亦老这等千年名句呢。
不远处的营地中,各官吏静静的看着方家村所有人大声哭泣的场面,送回方家汉子骸骨的官兵们亦是如此,其中有不少的人都流着泪,谁家没有过如此情景,更何况这些将士兵丁呢?
方家汉子骸骨的回归,使得方家村人的心更是齐了,虽然眼下大家都悲伤难过,但骸骨终得入祖地下葬。
“送方家汉子进宗祠堂。”村正怀抱着木匣子,大声的喊了一句,抬腿缓步向着宗祠堂而行。
方家村人,一户一户的人家,由男子怀抱着木匣子,跟随着村正,往着宗祠堂而去,每个人心中都知道,此次进了宗祠堂,也算是回了家,敬了祖宗先辈,也算是对得起方家祖辈。
所有方家村人,全部进到宗祠堂中,男子捧着木匣子站于宗祠堂前面,后面跟随着各家各户的人员,不管男女老少,就连身体最不好的一个村老都被抬了过来,这位村老也算是方家村年岁最长的一位了,今年七十有七了,只是眼下身体有恙,起不来身,只得被村里人抬着过来。
“先辈们,祖先们,我方家汉子在外征战死于战场的汉子,终于回家了。”村正抱着木匣子跪倒在宗祠堂正牌位前,向着祖辈先祖们喊道。
后面所有人也随之跪下,向着祖宗牌位方向磕头。
“我方家汉子六十一人征召上战场,九人残,三人战场中病死葬回到方家村祖地,其余四十九位方家汉子战场死去,在外风吹雨淋好几年,今天终于是回家了,祖宗保佑啊,祖宗先辈们,我们没有愧对您们啊。”村正再次大声的向着祖宗牌位磕头喊道。
后面跟着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如此,方家汉子遗骸的回归,已然使得大家心中悲痛伤心,跪倒在地的,磕头敬祖的,难过伤心欲绝倒地的,泣不成声的,夹杂着各种情愫于此。
随后,村正领着男子们抱着木匣子寄存于宗祠堂中,安排人员留守,这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焚香祭祀之后,才能入土下葬。
方家村宗祠堂大门每天都大开,每户人家都可以随意进入祭拜,不管男女老少,每天都有几户人家进到宗祠堂中,抱着自家人的木匣子哭泣着,方静家也是如此,虽然去的相对比较少,但也隔几天总会去一次,至少能让心中得到些许的宽慰。
护送方家汉子遗骸的官兵们,早已离去,没有留下任何人员,这或许是怕打扰方家村人的悲痛与缅怀,甚至或许是不想因为这种悲痛情愫漫延,更或许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在这些天里,方家村一直处在一种悲伤的氛围当中,少有串门或大声呼喊的声音,每个人都怕惊扰了宗祠堂里的方家汉子们,而被迎回的方家汉子们,在外风吹雨淋这么多年,能够回到宗祠堂,更是难得的宁静,这就更使得方家村村民们不敢有什么过份的举动了,毕竟这里面可是有着自家的亲人。
“村正,您们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一坐?”方静看着村正一家来到方静家小院中,看着村正一家问道。
“这不没事过来坐坐,顺便问问你,四十九天后,方家汉子骸骨下葬的事如何看?”村正一家人坐下后,急迫的向着方静问道。
“村正,这事您们安排就好,我听从就行,我只是个晚辈,可不能说什么,这毕竟是方家村的大事,可不能让我这晚辈给乱了。”方静心中没有任何想法,这事在任何时代都应该如此的,更何况方静可不懂什么仪式礼仪。
“静娃子,你给方家村带来了太多的改变了,更何况我方家汉子的骸骨也是寻回来了,倒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这脸上也有了光,以后去了下面,见到祖宗们,我们也能交待了,静娃子,这……”村正看着方静轻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