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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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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硕亲王府。

  硕亲王曹升恒,是建安皇帝的同母胞兄。按宗族规矩,亲王必须呆在封地,皇帝未有召唤,不得进京。

  但硕亲王与建安皇帝乃一母所生,手足情深,且硕亲王极为孝顺,深受太后喜爱,便破例留在京城。

  冯云与吕余律纵马赶到硕亲王府,在管家的引领下,见到了身披素缟的王爷。

  硕亲王五十余岁,须发灰白,双目如狮子般圆睁,端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吕余律一见面,扑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卑职吕余律,拜见王爷,郡主殁身一案,现由卑职负责。这位是格物院墨台博士的学生,冯云,协助卑职查案。”

  他瞥了一眼,发现冯云还直挺挺地站着,拽了拽他的衣摆,小声急促道:“快跪,快跪。”

  冯云实在受不了封建王朝三跪九叩这一套,他就盯着硕亲王的眼睛,心中暗暗在赌。

  “墨台博士的弟子,不必跪礼。”硕亲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冯云心中舒了一口气,赌赢了!

  他对墨台博士在皇族宗室中的名望,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吕余律起身,酸酸地瞥了一眼冯云。

  当初那个被他从青楼里抓出来的年轻人,从他最看不起的那类人,摇身一边,连面见王爷都不必跪拜,俨然成了气候。

  “本王的爱女,安平郡主没了,先前负责查案的刑部御史,竟然污蔑郡主是自杀,被本王打断了狗腿,希望吕大人好好查,不要让本王失望!”硕亲王腰板挺直,威严道。

  你女儿明明是上吊死的,难不成是有人把她挂房梁上的吗……冯云忍不住心中吐槽。

  吕余律硬着头皮:“卑职一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敢问王爷,郡主的遗体可已下葬?”冯云朗声问道。

  “遗体就在府中冰窖,以寒冰镇之。凶手一日未伏法,郡主便一日不下葬!”

  “负责照顾郡主饮食起居的贴身丫鬟呢?”

  “也被本王派人抓来,囚于府上。”

  “抓来?”冯云不解。

  “郡主先前住在自己的封地,她喜欢那里的秋天。”

  硕亲王一提到女儿,强撑起来的威严瞬间垮了,悲伤道:“安平的封地,就在燕州,毗邻京城,本王一年未见她,未曾想,再见时,已阴阳两隔。”

  又是燕州……这个地方给冯云留下的记忆,太过不堪。

  小垟村七百余口人被杀,小女孩李小甜惨死,圣教分坛的教习明目张胆搜刮民脂民膏,特殊服务从业女子质量极差,还有那个失去孩子疯了的女人……

  “我想先看看郡主遗体。”冯云说道。

  硕亲王将冯云与吕余律带到后府的冰窖,他止步冰窖入口,差遣一名婢女带二人进去。

  大概是没有勇气面对女儿的遗体吧,冯云心中猜测。

  婢女领着冯云二人拾级而下,冰窖建在地下两丈深,利用了泥土不易导热的原理。

  寻常冰窖都是在三九天时,用冰镩从湖或者河中,将冰块起出,分割成块,用大车运到窖中储存,以供他时取用。

  而硕亲王府的冰窖,则是以一头深海鲸妖的内丹为冷源,悬挂在冰窖正上方,不仅寒气十足,而且散发出莹莹光辉,可作照明。

  婢女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领着二人来到冰窖正中央的棺椁旁,怯生道:“郡主遗体在此。”

  冯云和吕余律探长脖子望向棺中。

  安平郡主死去半旬,但遗体并未腐坏,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晶莹细腻,泛着失去血色的苍白,双目紧阖,仪容安详,仿佛睡着。

  不得不说,皇族女子的颜值都很在线。

  “看,脖子上的勒痕,确实是自缢而亡留下的痕迹。”吕余律通过自己的专业经验判断道。

  “这可怎么查?明明是自杀。”吕余律不由得皱起眉。

  “一个郡主,地位尊贵,衣食无忧,还生得一幅姣好模样,平白无故自杀,这本就是最大的疑点。”冯云推测道。

  “该是何等绝望,才会让这样的妙龄少女一死了之?”

  “为情所困?”吕余律猜想。

  “郡主有倾慕的男子吗?”冯云扭头,冲婢女问道。

  “自然没有,就算有,也该是男子倾慕我家郡主。”婢女不悦道。

  也是,硕亲王的独女,这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而且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女,哪个男子见了这样的女孩不跪舔?玩弄她的感情,不存在的。

  前世确实有渣男对富二代官二代的女孩骗钱骗色,但这是封建帝制的世界,招惹一名顶级权二代,是要夷三族的。

  冯云双臂抱在胸前,叹了口气,呼出一长串白雾。

  吕余律眼巴巴地望着冯云,这个案子他是束手无策了,只能期待冯云有什么惊喜发现。

  冯云视线在遗体上来回扫了几遍,少女入殓时穿了一件素白的丝质寿衣,宽松的衣物与遗体自然贴合,反而更能衬托出她娇小的身材。

  “不对。”冯云突然说道。

  “哪里不对?”吕余律期待道。

  冯云未有开口,因为这个发现严格来说,实属大不敬。

  他今年虽然才十七岁,但在花街已经纵横多年,对不同年龄段的女子体态了如指掌。

  嗯,了如指掌,就是字面意思。

  十六七岁的女子,碧玉年华,正值发育,此时胸型紧实挺拔,Q弹十足。

  二十岁的女子,彻底长成,脂肪饱满,温润如一捧热水,可一手掌握,从指缝间微微溢出,是为上佳。

  到了二十五六岁,尤其是生育后,虽然更加饱满,可难免变得松弛,尤其是躺下时,会向两边垂去。

  这郡主,看模样才十六七岁,可这胸型根本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挺翘,反而呈八字垂下。

  冯云伸出手,五指弯曲,做半握装,在郡主胸前对比着。

  吕余律倒吸一口凉气:“冯先生,不得对郡主遗体无力。”

  婢女也慌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指着冯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话,

  冯云不理会他们,神情严肃,径直掀开寿衣。

  吕余律转身回避,心中暗暗叫苦。

  婢女怒斥:“大胆狂徒,竟敢玷污郡主遗体,我一定要禀告王爷,斩你狗头。”

  “好啊,你就如实禀报王爷即可,包括你家郡主生育过的,一道禀明王爷。”

  冯云淡淡地说。

  “不可能,郡主未有婚嫁,处子之身,怎可能生育过?”婢女一口咬定。

  “那你自己看呗。”冯云退后一步。

  婢女望向安平郡主袒露的小腹,捂住嘴,如遭雷殛,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吕余律也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非礼勿视,嚯地转身,瞬间惊呆。

  只见女孩的腹部,皮肤松松垮垮,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妊娠纹。

  硕亲王府。

  冯云以眼神暗示硕亲王,老王爷领会他的意思,屏退左右侍卫和下人。

  此时正厅内只有冯云、吕余律、硕亲王以及那名依然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婢女。

  硕亲王盯着冯云:“先生有何发现?”

  冯云斟酌片刻,将郡主未婚先孕的情况如实禀明。

  当然,他如何猜想到这方面的思维历程被隐去,不能让王爷误以为他是个绅士。

  冯云顺便踩了一脚先前办案的御史,痛斥他责任心不强,业务不精,连如此纰漏都未能发现。

  同时抬了一手吕余律,夸他思维缜密,眼光毒辣,一眼看出郡主之死另有隐情,捧得这粗鄙武夫连连挠头,又不由自主挺起胸膛,在领导面前的表现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冯云猜测先前办案的御史和验尸仵作,碍于郡主遗体尊贵,压根没仔细检查,甚至往这方面想都未敢想。

  也只有他这不敬皇权的刁民,才敢扯下寿衣和贴身衣物,一探究竟。

  硕亲王威严的目光扫过婢女:“郡主果真生育过?”

  婢女战战兢兢点点头。

  硕亲王端坐在太师椅上,面部肌肉抽动着,双手紧扣两侧扶手,金丝楠木质地的扶手顷刻间碎裂,木屑炸裂飞扬。

  暴怒正在他心中酝酿。

  “将侍奉郡主饮食起居的丫鬟,全部凌迟处死,家眷夷三族。明日正午,本王要看到她们三族的人头。”

  这怒急攻心,一顿乱杀,杀疯了?

  冯云沉吟片刻:“王爷息怒,现在把重要的知情人杀了,郡主的死因,恐怕再也无法水落石出。”

  硕亲王如刀子般的目光扫到他身上。

  冯云反而更进一步:“究竟何人、何时玷污郡主?郡主产下的婴孩现在何处?是男是女?是死是活?郡主寻死,是否与这孩子、以及孩子的生父有关?”

  “这些疑点迷雾重重,连您这做父亲的,恐怕都说不清,理不顺。现在为泄愤,将侍奉郡主的贴身丫鬟处死,委实不妥,她们极可能是重要的知情人。”

  吕余律在旁边大点其头,深觉冯云胆识过人,硕亲王正在气头,一顿乱杀,他是万万不敢上前触霉头的。

  硕亲王迅速冷静下来,眉头紧蹙,神情凝重,恨恨道:

  “查,刨根问底地查!本王的爱女,不能白死。”

  “好,既然要查,在下斗胆问一句,王爷是要面子,还是要真相?”

  硕亲王浑身一僵。

  吕余律也意识到问题的棘手之处。

  郡主身为皇族,竟然稀里糊涂产子,死因极可能是殉情,这若传开,是实打实的丑闻,整个皇室都脸上无光。

  陛下也可能会以保全皇室尊严为由,坐实郡主自杀,迅速盖棺定论,将此事轻飘飘揭过。

  硕亲王手指在扶手上轻扣着,合眼盘算其中利害。

  冯云和吕余律安静站着,未有出声,等候王爷指令。

  那名婢女在王爷方才发怒时,就匍匐跪地,一直没起身。

  良久。

  “本王要真相。”硕亲王睁开眼,灼灼地盯着两人:“冯先生,吕大人,你们尽管查,所有责任,本王来扛。”

  冯云和吕余律拱手领命。

  王府后院。

  硕亲王已将伺候郡主的三名贴身丫鬟关在黑屋中,由披坚执锐的护卫昼夜看守。

  按照吕余律的要求,硕亲王将一间屋子腾出,作为审讯室。

  从律法流程上来讲,审讯应在刑部衙门进行,但硕亲王已对刑部失去信任,在自家地盘进行,他更放心。

  冯云和吕余律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名丫鬟先前审讯的口供。

  他们对面,一名二十岁出头的丫鬟被铁链拷在椅子上,神色惶恐不安。

  她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陈述完毕,与上次审讯的口供基本一致。

  这一年来,郡主并无异常,饮食起居极为规律,情绪也很稳定,半旬前突然悬梁自尽,除此之外,再什么都不知道。

  吕余律重重一拍桌案,低吼道:“还敢狡辩?你身为郡主的贴身丫鬟,连她生育过都不知情?”

  丫鬟猛地昂起头,眼珠游移不定,接着一口咬定:“不知。”

  吕余律皱了皱眉,招呼守在门外的护卫,将她带下去,又将第二名丫鬟带来。

  与上个丫鬟一样,这名女子也一口咬定,郡主在燕州封地这一年,毫无异处。

  趁着第三位丫鬟带上来的间隙,吕余律怒声道:“她们明显提前串通过。”

  “废话,郡主在她们的看护下,未婚先育,又悬梁自尽,肯定难逃死罪,索性一口咬定不知情,兴许还能拖一拖。”

  冯云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仅靠两只椅子腿着地,仰头望着雕花房梁,前后晃漾着。

  “既然如此,只能用刑了。”吕余律将拳头攥得嘎嘣响。

  冯云瞥了眼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心中鄙夷一声:粗鄙武夫。

  你这一拳的力道能打死一头牛,犯得着用来对付柔弱女子吧?

  要不是跟你混熟了,我都怀疑你究竟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灭口的!

  不过,这个世界刑侦手段确实落后,查案无非就是威武升堂,嫌烦矢口否认,然后大刑伺候,犯人不堪痛苦,签字画押,屈打成招。

  冤案错案是常有的事。

  “下一个丫鬟,我来问吧。”冯云说道。

  “你?能行么?”吕余律的语气满是怀疑。

  哼,但凡你多看几部刑侦电视剧,或者刷几百集《名侦探柯南》,思路也不至于这么狭隘。

  奥,忘了,粗鄙的武夫只会打拳,怎可能去研究犯罪心理学?

  护卫将第三名丫鬟带上来,铁链哗啦啦地响动,将她锁在椅子上。

  她畏惧地看了吕余律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想往冯云那边靠。

  在她的认知中,这面色黑红的大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他旁边这俊逸公子看起来面善些。

  冯云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卷宗:“刘莺?”

  “奴婢在。”名叫刘莺的丫鬟小声答道。

  “交待了吧,究竟何人致使郡主怀孕,孩子现在何处?”

  “大人所言,奴婢一概不知呀。”

  冯云轻笑一声:“你们三人先前串过供词吧?可惜,她们二人全招了,还说责任全在于你。”

  冯云盯着她的双眼,嘴角扬起,冷笑道:

  “现在,你就是致使郡主惨死的最大嫌疑人,按照律法,谋害郡主,忤逆大罪,当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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