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蒙蒙亮。
阴识、王奋就赶到了乐进兵马屯驻的大营。
乐进手下兵马良莠不齐,所以大营里也是一团乱。
帐篷扎的东倒西歪,火盆南一个北一个,没有半点布局。
三人合抱粗的大铜鼎摆放在大营正中,里面还剩下昨夜烹煮肉食留下的骨头和已经开始飘起荤油的肉汤。
走到大营正中,阵阵恶臭就往阴识和王奋鼻子里钻。
“这那是兵营啊,这分明就是土匪窝!”
阴识掩着口鼻,皱起眉头,一脸不满。
王奋低声一笑,“还不如土匪窝呢。”
阴识吩咐身后的山蛮军将士,“去,将乐进给我唤醒。”
山蛮军将士抱拳一礼,赶往了乐进居住的中军大帐。
阴识眼睁睁的看着山蛮军将士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乐进的中军大帐,忍不住出声讥讽道“乐进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堂堂一军之将,数万将士之魂,卧榻的中军大帐居然半点防守也没有,任由人出入。
敌人如果派遣出刺客,乐进九成九得凉凉。
王奋呵呵笑着,“没读过兵书,也没正儿八经带过兵,你就别指望他有多少能耐。”
阴识一脸感慨,“还好太守没有将其引为心腹。不然太守打下的那点家业,还不够他败的。”
王奋赞叹道“鱼太守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他的深浅,岂会将他引为心腹。”
王奋看向阴识,坦言道“从我们出兵的那一刻起,鱼太守就让我们防着乐进。足可见,在我们出兵的那一刻,鱼太守就对乐进起了杀心。”
阴识点了点头,“这种人就应该早点杀了,免得害人害己。”
“有动静了……”
王奋刚要附和阴识的话,忽然听到了乐进中军大帐内响起了一阵争吵声,急忙招呼了一声。
二人齐齐向乐进中军大帐看去,就看到乐进披头散发,骂骂咧咧的从中军大帐内走了出来。
前去叫醒乐进的山蛮军将士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阴识眉头一凝,目中含煞。
王奋也皱起了眉头。
“乐进见过阴都尉,王将军……”
乐进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阴识和王奋近前,淡淡的一礼。
阴识冷哼一声,“乐将军好大的威风啊。”
乐进不咸不淡的道“都尉麾下的将士,未经我的许可,擅闯我的中军大帐,我给他一个巴掌,没斩了他,已经很给都尉面子了。”
阴识眉头一挑,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乐进淡然笑道“谢就不必了,给我三五十车粮草赔罪即可。”
阴识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乐进这种人斗嘴,他冷冷的下令,“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拔营北上。”
乐进张了张嘴,还要说点什么。
王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乐进,北上伐任,可是我庄氏、句町亡氏和鱼太守三家共谋的大计。若是因为你,贻误战机,我们三家不介意先灭了你!”
乐进浑身一颤,咬牙道“我即可带人北上。”
王奋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乐进垂着头,拱拱手,下去招呼自己的将士们拔营启程。
王奋在乐进走后,对阴识道“阴兄弟,对这种贱人,就别太客气。你越客气,他越跟你蹬鼻子上脸。”
阴识感慨道“还是王兄厉害。”
王奋苦笑着摇摇头。
二人出了大营,站在营地外,看着乐进率领着麾下的兵马拔营起程。
为了避免乐进再出什么幺蛾子,二人个派遣出了两千兵马沿途护送。
一直到乐进率领的兵马入了云南县北的大山以后,二人才放下心。
阴识立马写了一封长信,将此事的经过禀报给了滇池城的鱼禾。
鱼禾拿到阴识的信以后,却没时间看。
因为有一位端庄秀丽的小美女,在阴识离开滇池城后第二天,就抵达了滇池城。
并且将他堵在太守府内,要问他讨一个公到。
“鱼太守,我阿耶虽然子嗣众多,但出挑的只有我大兄阴识。我阿耶原打算让我大兄继承家业,可没等到我阿耶开口,我大兄就被鱼太守骗到了益州郡。
鱼太守不觉得该给我阿耶,还有我阴氏一个说法吗?”
阴丽华着一身秀丽的襦裙,静静的站在太守府正堂上,她语气轻柔,目光却十分坚定。
鱼禾手捧着一卷竹简,却没心思看,“阴姑娘,你大兄已经行过冠礼,他自己的一切他已经可以左右。他要去什么地方,并不是旁人能够左右 所以你说我将你大兄骗到益州郡,是不是有失公允?”
阴丽华凤目微扬,“就算我大兄到益州郡,是他自己的决定。但他投入到你麾下,成了你的门客,总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吧?”
鱼禾放下竹简,淡然笑道“我手底下缺人用,你大兄又愿意为我所用,我难道要将他拒之门外?而且我又不是你们阴氏的人,我做什么决定,似乎不用告诉你们阴氏,也不应该有你们阴氏过问吧?”
阴丽华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鱼禾做什么决定,确实由不得她阴氏过问,她不会胡搅蛮缠。
鱼禾也没有咄咄相逼,“阴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又堵了我数日,想必一定累坏了,还是下去歇息一下。明日我吩咐人带你领略了一下益州郡的美景。”
阴丽华微微摇头,认真的看着鱼禾,“鱼太守要招揽谁,我阴氏确实没资格过问。但我阴氏子弟投靠旁人,我阴氏总有资格过问吧?
还请鱼太守召我大兄回来,我要代替我阿耶,问问他,他眼里还有没有我阿耶。”
鱼禾失笑道“阴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阴丽华咬牙道“他要跟阴氏断绝关系,我阴氏难道还不能过问吗?”
鱼禾没办法否决,阴识跟家里断绝关系,关系到人伦、孝道,他要是否决了,名声不太好听。
他是准备将自己的基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
所以在人伦大道和孝道上不能传出太多不好的名声。
在科举制出现之前,朝廷选官用的是举孝廉的制度。
朝野上下对孝道看的比天还大。
二十四孝中,有一大半就是出现在科举制出现之前。
所以在新汉两朝,什么都能亏,唯独不能亏了孝道。
亏了孝道,名声就毁了。
鱼禾叹了一口气,“阴姑娘言重了,阴识的一切,阴氏自然可以过问。只是姑娘有没有想过,阴识已经成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
他想马上封侯,想一展自己毕生所学。
这些阴氏给不了他。
姑娘何必将他带回去,继续圈在牢笼里?
难道就不能给他一点自由,让他一展所学吗?”
阴丽华不敢相信的瞪起眼,“你说我阴氏……是牢笼?”
鱼禾坦言道“难道不是?阴识在阴氏,可曾做过自己?阴氏可曾给过阴兄一个一展所学的机会?”
阴丽华开口想要反驳。
鱼禾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道“据我所知,阴识在阴氏,想要应征入伍,都做不到。而阴氏上下,从没有人在乎过阴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阴氏上下只会告诉阴识,你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阴丽华愕然的愣在当场。
鱼禾语重心长的道“姑娘,阴识是个人,不是个牲口。他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他不是个牲口,不该任由人驱使。
即便是牲口,被人用狠了,也会伤人的。”
阴丽华身躯一僵,抿着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她很想反驳鱼禾,可她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是实话。
鱼禾见阴丽华无话可说,吩咐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鱼越,“带阴姑娘下去休息。”
鱼越嬉皮笑脸的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走到阴丽华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阴丽华浑浑噩噩的跟着鱼越,出了正堂。
鱼禾摇摇头,叹了口气。
阴识的遭遇,并不是个例,而是封建大家长统御一家的时候经常出现的惯例。
似是阴氏这种还算讲道理的家族,还能讲一讲道理。
一些顽固的豪族,根本就不会跟你讲道理。
安抚了阴丽华,鱼禾终于能静下来看一看各地送过来的竹简 阴识将乐进逼进了北边,随后如何安排,需要鱼禾定夺。
连然县的铁矿,挖掘到了一半,被山里的夷人所袭击,连然县县令奏请鱼禾派兵剿灭。
牧靡县的牧靡羌残部悄无声息的逃回了牧靡县,已经暗中袭击了好几次修路的俘虏和百姓,需要鱼禾派遣兵马清剿。
胜休往南的律高三县百姓,在邓让压榨下生不如死,一部分人逃到了边陲,刘俊询问鱼禾,需不需要接纳。
鱼、庄、亡三家此前决定建立的互市城已经修筑好了城墙,庄氏和亡氏已经派遣了兵马进入互市城,并且派人通知鱼禾,让鱼禾尽快派人去互市城内统管一切。
林林总总的竹简多达上百。
鱼禾处理起来,也得耗费一番工夫。
这一郡太守,也不好当。
鱼禾觉得他又必要找一个郡丞,帮他分担分担政务上的压力。
书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