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来扭转战局。
他要把那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狠狠一扭!
于是他下令全军大声呼喊金贼败了这四个字。
喊得越大声越好,越多人听到越好,听到的人要跟着一起喊,扯着嗓子喊。
于是金贼败了这四个字此起彼伏,整个战场上全部的胜捷军士兵们都在呼喊着这四个字。
正面迎战金军步军的士兵们喊着这个口号,对正面的金军重步兵军阵发起了强袭,原本势均力敌的场面开始向胜捷军一方倾斜。
真的有很多听得懂汉话的金兵被这个口号喊得心慌慌,不知道自己这边怎么就战败了。
金军重步兵军阵开始不敌,渐渐有崩溃的迹象。
金军军心开始动摇之际,苏咏霖又一次大力敲响战鼓,传令剩下的骑兵准备进攻。
摩拳擦掌好一阵子的骑兵们终于等到了出击的命令。
光看着步军血战而自己不能出力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不过苏咏霖并不打算残忍到底。
张越景负责的战线上经历了先败后胜绝地反击的一幕,铁浮屠战败,外围骑兵受创严重,几乎不能维持冲阵,且人心惶惶。
瞅准时机,苏咏霖传令胜捷军骑兵倾巢出动,目标直指这一群金军骑兵。
骑兵战号轰然响起,张越景立刻下令散开大阵,让出缺口,配合骑兵倾巢而出的战术。
压抑着怒火的骑兵们奔驰出击,兵锋直指遭遇重创的金军骑兵一部,这一部分掩护着少量铁浮屠撤退的骑兵立刻就乱了套了。
他们没料到胜捷军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派出骑兵进行反击,慌乱之中完全无法应对。
而胜捷军骑兵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骑兵肉搏,根本没有玩什么经典战术。
上去就是怼,面对面拼杀,冲刺,把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全部用出来。
反正也是拼命,电光火石之间几乎爆发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甚至有点超常发挥的感觉。
要说素质,肯定是金军骑兵的素质更高一点,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战争胜负并不仅仅是士兵素质这一个因素在主导。
气势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一群溃败的士兵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追击士兵,谁的伤亡更多一点,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步兵追不上,那就骑兵出击,而且专朝着一点出击,争取把这一波溃败的骑兵团灭掉。
这种情况下,胜捷军骑兵们还就真的乱拳打死老师傅了,把面前的一支金军骑兵冲散、冲垮,彻底击溃了。
少数被救出来的铁浮屠也没能活下去,在胜捷军的骑兵洪流之中惨遭击打,纷纷落马而亡。
剩下的金军骑兵终于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了。
他们失去了勇气,仓皇逃窜,并不打算继续为主将而战斗,他们开始溃逃。
胜捷军的骑兵队立刻转入追击和厮杀,死死咬着这群溃逃的金军骑兵,一步也不放松,直冲着金军本阵去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分兵一部调转方向,直接和前线正在激烈肉搏的步军们联合攻击金军的步兵军阵。
此时此刻,胜捷军正面战线的步军越战越勇,苏海生和韩景珪都投入了自己的亲兵卫队上场血战,士兵们愤怒的嘶吼着,一步一步向前,渐渐推动了金军步兵军阵的溃退。
金军步兵军阵的崩溃就在眼前,他们已经摇摇欲坠了。
而胜捷军骑兵队的加入作战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胜捷军骑兵队骤然从侧后方袭击,打了金军步兵一个措手不及,直接给冲出了一个缺口。
缺口一旦被打开,侧后方部分的军阵直接崩溃,步兵四散而逃,惨叫连连,散开了军阵,骑兵队立刻死命往里冲,拼命催动胯下战马横冲直撞,不惜一切代价的撕裂金军军阵。
还有金军士兵试图用长刀和长枪打击胜捷军骑兵,也的确击杀了一些胜捷军骑兵,但是越来越多的骑兵冲进来,军阵越来越乱,越来越多的步兵丧失理智四散逃窜,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侧后翼大乱,前方的金军再怎么勇敢和强悍也坚持不住了。
他们失去了勇气和信心,接受过再怎么精良的训练也不能让他们坚持下去,于是他们崩溃了。
与胜捷军正面交战一个时辰之久的金军军阵就像是一座漂亮的海边沙雕城堡一样,被那么轻轻一推,骤然垮塌。
苏咏霖的进兵命令恰当此时的传递到了前线。
他下令全军军阵主动上前,将金军整个步兵军阵全部碾碎,骑兵全部转入战略进攻,追着溃逃的金兵死死咬住,绝不放松。
追着他们一鼓作气冲垮金军本阵!
这是最好的机会!
这是逆转战局最终取胜的唯一机会!
战鼓声和号角声变得激昂向上,催促着士兵们随着这铮铮之音步步向前。
胜捷军的高效率让这一争分夺秒的战术要求得到了贯彻落实,苏海生和韩景珪指挥正面军阵前进追杀金兵的同时,整个大阵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并没有因为行动而失去统一性。
全部骑兵也按照苏咏霖的命令转入追击。
一边追击骑兵,一边追击步兵,死死咬住,绝不松口,使得后方的金兵就算想要放箭攻击也投鼠忌器,不知道该不该射击。
眼见两路进攻队伍同时崩溃、第三路侧翼进攻的骑兵队也被逼后撤,完颜阿邻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正面对战的野战战场上被一支步兵为主的军队击败了。
而这支军队居然还在野战战场上转入了追击,主动向他发起了追击,气势如虹,不可阻挡。
他的步兵战败了,骑兵战败了,乃至于铁浮屠都战败了。
整个战场上,金军呈现全面溃败之势,他们仓皇逃窜,而胜捷军则转入全面进攻之势,他们红着眼睛嘶吼着向金军发起追击和坚决的进攻。
金军的伤亡数字开始直线上升。
进攻部队的溃败直接动摇了金军本阵的稳定,大量溃兵往回惨叫着逃跑的画面刺激着每一个金军士兵的神经,使得他们在迫近败兵的时候也产生了同样的情绪。
他们战败了。
于是不少金军本阵的骑兵调头就跑,直接就往无极县城方向逃跑,试图逃命。
这一情况出现的相当突兀,以至于金军指挥层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等他们得到了完颜阿邻主动进攻以挽回局势的命令的时候,溃逃骑兵的数量已经很多了。
他们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扮演了督战队的角色,拦住溃逃的骑兵们,用击杀的方式阻止他们的溃逃,但是溃逃已经形成了规模,并不是些许督战队就能改变局势的。
完颜阿邻眼见军队产生了大规模的动摇,出现了一定规模的逃兵,他也急了,前所未有的急了。
他立刻下令亲信部将带着自己的精锐亲兵上前,拦截溃逃部队,竭力挽回局势。
他还准备亲自上阵稳定人心。
照理来说勉强还能维持住。
但是就是胜捷军那在他看来的微不足道的两千多骑兵的介入,使得这一情况想着不可控的方向猛然冲刺。
胜捷军的骑兵部队紧追着溃逃金兵们而来,来了就杀,来了就冲刺。
他们拥有一定的骑兵战术组织,一个一个骑兵队伍在乱兵从中纵横穿插,像是完全不惧怕死亡一样,三五个骑兵就敢结队冲向一个数十人的金军骑兵队。
他们往往大声呼喊,然后一头扎进去,不要命的挥刀劈砍,挺抢突刺,气势如虹,不可阻挡。
如此气势,很快就把一个几十人的骑兵队伍给冲垮了,四散而逃,满脸都是恐惧。
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冲击他们的胜捷军骑兵只有几个人,仿佛冲击而来的是千军万马。
得不到组织的溃兵们丧失了一切信心,他们开始不顾一切的逃跑,谁的命令也不管了,督战队也不在意了,甚至敢于冲击督战队。
很快,一些军官身边的督战队都被这股溃败逆流给冲垮了,胜捷军的骑兵们转瞬即至,将他们一波带走,极为血腥。
就算是精锐,被打到这个份上,也已经分崩离析了。
规模庞大的精锐铁骑的溃败事实就这样发生在了完颜阿邻面前,让他目瞪口呆。
而尝试进攻以挽回局面的金军骑兵面对这更加大量的溃兵们的仓皇逃窜,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无力。
金军注定溃败,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而胜捷军的骑兵更是穿插其中杀戮不止,使得金军骑兵的伤亡数字直线上升,他们人数少,但是极为活跃,左右冲刺穿插不止,谁还能阻止他们呢?
事已至此,完颜阿邻顿时产生了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绝望之感。
他输了。
他真的输了。
他的部将们带着仍然可以战斗的骑兵拼命试图挽回局势,但是面对着溃败狂潮,他们的努力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夕阳西下、天色转暗之际,这场大约三个时辰的高强度鏖战走向了终结。
金军步兵因为速度不够而遭到胜捷军步兵的追杀。
他们拼命奔逃,但是逃不过箭矢的速度,大量被箭矢射杀,或者被胜捷军追上,直接用长矛刺死,手段相当残暴。
于是这批下了马转为步兵的骑兵被杀光,全军覆没,而自从他们崩溃之后,就算人数依然不少,却没有再给胜捷军带去任何的杀伤。
他们只是惊慌失措的逃跑,连反抗都忘了。
伤痕累累的胜捷军军阵继续前进,踏血而行,面向前方,毫无迷惘。
胜捷军的骑兵们不断的穿插冲刺,在混乱之中和试图抵抗的金军骑兵不断交手。
到了这个时候,金军的损伤已经远远大于胜捷军的损伤,因为大部分金兵只想着逃跑,根本没有抵抗。
还有相当一部分倒霉的金军骑兵因为落单或者失去战马而被追上来的胜捷军步兵军阵碾碎,惨死当场,化作一滩血肉。
胜捷军一路前进,一直杀到天色完全黑了下去,一直杀到了无极县,并且顺势攻克无极县。
他们一路追击一路杀戮,杀的金军的尸体从河岸边一直延伸到无极县县域,道路上全是金兵的尸体或者是战马的尸体。
尽管到了这个地步,胜捷军依然未能全歼这支金军。
士兵们拼尽全力,也只是把他们打到了失去组织仓皇逃窜的程度。
因为缺少骑兵和机动力量,加上军队鏖战过久,体力不支,实在没能追上全部的金军,以至于还是有那么一部分金军成功窜逃了。
说实话,这场仗胜捷军打到最后也是油尽灯枯,全靠着战胜带来的刺激和精神上的激励,从心灵提炼出力量强撑着身体追击,只为了能多杀一个金兵。
但是人类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是有限的。
金军中有一部分人往北逃窜,一部分人往东逃窜,这两部分人成功逃生的数量比较多,胜捷军没能追上,对此痛恨不已。
而还有一部分人慌不择路往南逃窜,这部分人就没有被放过了。
他们被追击的骑兵和河道上的水军拦住了去路,两面包围,在滹沱河岸边全部被杀。
他们进行了绝望的抵抗和反击,为了活命爆发了全部的力量,也没能逃过全军覆没的结局,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杀,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战斗结束的时候,天色大暗,寒风瑟瑟,苏咏霖强撑精神安排水军上岸打扫战场,救助伤员,而大军则就近进入无极县城休息。
同时苏咏霖又从真定城下调来文职部门的人就这一战的结果进行统计,对胜捷军战损、金军战损和胜捷军缴获进行详尽的统计。
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过度疲劳,包括苏咏霖在内的全体参战人员都没有撑到很晚,入城之后没一会儿直接就睡了过去,剩下来全部的事情都是林景春为首的后勤文职人员在办理。
参加战斗的并且活下来的人全都睡过去了。
睡的极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