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慎穿着太监的衣服混出了宫。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太寻常的一天。
但对于朱厚照来说,太监的衣服在他的贴身包裹里就能找出好几件了,甚至他还专门为自己做了妖牌,仿佛自己就是个太监似的。
因此他顺利的进了宫,也见到了夏姑娘。
夏姑娘什么都没有多说,她只问了一句:“你昨晚……忙什么去了?”
从这一句话里,朱厚照根本没法判断,她究竟有没有石珀阳性的身份。
但他们两个既然认识,应该不会有太多尴尬,加上旁边有太监看的,整个礼仪的流程,他们两个也有着较远的距离,因此,昨天晚上应该是全然无事的。
所以朱厚照的解释非常淡然:“忙个案子去了。”
“什么案子?”
“一群造反的。”
这话似乎极有说服力,夏姑娘不再多说话,只是应了一声。
“哦。”
继而她有说道:“那我们去给母后请安吧。”
“好!”
两人一起到张太后那里去请了安,而后又闲言碎语的说了一大堆,仿佛两个人真的过起来你侬我侬的小生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谷大用却突然跑进来汇报说。
“西厂接到密报,光阴煮雨将在半个月后举行一次诗会。据说,有几位东主将会亲自到场。”
“太好了,正愁没有机会接近他们。”
朱厚照龙颜大悦,穿上自己的太监服就直奔公门而去了。
谷大用当然跟在后面,因此夏姑娘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朱厚照能做什么呢?现在的他在李林伟面前都没有说话的分量。
想要通过翡翠堂接近光阴煮雨,至少现在来看是不可能的。
而且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杨佩见过麻小五之后,就立刻派人联络了光阴煮雨。
沟通的内容很简单,事情已经谈成,双方皆有达成合作的意向。
光阴如雨的回复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计划不变!”
从这四个字当中,杨佩让人费解的看到了光阴煮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他们双方认识已经有许多年了,但到现在为止,杨佩也只见过他们当中的四五个人。
而这四五个人总是能够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印象,即便同样是女人,也是如此。
所以有不止一次的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当杨佩询问他们某些看法的时候,他们总是用计划不变之类的词语来回答。
久而久之计划这两个字都被省掉了,通常只有简略的“不变”而已。
当然有些情况是例外的。兴许是为了勾起杨佩对初期合作的美好回忆,如果遇到极其重要的决策,他们还是会像当初一样,用更加完整的4个字来回复。
这个习惯只有他们双方的人知道,但也正因此而增添了他们的情分与默契。
至于他们这一次有什么样的计划,说起来也非常简单,自从杨佩与杭州严家的买卖谈崩之后,他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资金方面仍然是捉襟见肘的,至少大宗买卖他还做不到。
如果大宗买卖都做不到的话,那他还做什么运输呀?
于是,寻找一些可靠的盟友,就成为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京城里可靠的人很多,杨佩也确实长了一些,但光阴煮雨毕竟是多年的老伙伴了,光是那些情分,就足够让杨佩为他们预留一个名额了。
因此在前不久,杨佩主动地联络了光阴煮雨。
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但一口答应下来,还用10万两的巨款,只购买了三成的股份。
杨佩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间小小的诗社竟然如此有钱,同时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主动让出了控制权。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杨佩纠集了其他合作伙伴,先是成立了一系列的小商号,用尽可能的股权占比和花费拿下这些小3号的控制权,然后再用资金入股,他们即将和麻小五合作成立的海贸商号。
这样他们的花费虽然不到10万两,但话语权加起来的话,已经稳稳的超过了四成。
有意思的是谷大用这个西厂提督,竟然也借用仆人的身份与他们合作成立了两家商号。
双方的出资比例差不多,但其中一家由谷大用说了算,另外一家才由翡翠堂说了算。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相谷大,用一样留了个心眼的,何况翡翠堂只对那些拥有政治地位的人进行了一部分让利,同样是商贾的某些合作者,就只能看到他们一掷千金,锁定商号控制权的举动。
这种明争暗斗其实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甚至在麻小五的身份还没有查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毕竟,无论他的身份是真是假,杨佩都肯定会踏上那条路,顶多是换一条门路罢了。
但既然现在没有问题,那么这一切准备工作就可以立刻运?
其实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节外生枝这种事情那的确是越少越好。
但就连杨佩也不知道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光阴煮雨的盘算始终都不简单。
“那位杨大东家的手笔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王安北吃着一碗阳春面,一张瘦削的脸上汗珠滚滚。
他是光阴主语的重要话事人之一,但对外联络的事情向来不归他管,因此他只是在这里说些闲话,发些译文罢了。
一旁的孙锡城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说的是他的触手吗?我看他还没有我们阔绰啊。”
“不,我说的是他们的动静。达官显贵们抓来一大把不说,连西厂提督也不放过。我开始有点后悔与他们合作了。”
“原来你是说他们太招摇了呀。可是那位西厂提督既然愿意答应,就说明朝廷在这方面确实是有口子的,以他的消息面,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断然是不会把自己牵扯进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可没有坏消息,这类话只能说现在没有。将来如果有的话……”
“那就看那位大太监给不给脸面了,把他拉进来不就是图个通风报信吗?”
“可我总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一个同样面部瘦削,但却面如冰霜的瘦高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家伙叫做李铎,为人冷静的他深受众人的信赖。有很多秘密的事情都是交托给他去办理的。
去年通州大战之后,听到风声的光阴煮雨,便是派了他前去打听消息。
虽然说,因为锦衣卫的严密封锁,李铎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自从那个时候以后,光阴煮雨的各种形式都变得小心起来,生怕跟那件事扯上什么关系。
甚至他们还提醒了自己重要的合作伙伴。
杨佩也是在那种情况之下,开始疑心朝廷态度的。
时至今年,杨佩的忧虑终于酝酿出了一系列恶果,他再也按捺不住准备主动采取措施,以便确保自己的后路安全。
这原本是常人富贵之后常有的心态,就如同地主老财怕人偷他家财宝。
可杨佩这个人,因为有着许多有趣的理念在,而让人对她期望颇高。
她慌不择路走出这样一步,其实也是让人倍感唏嘘的。
基于这种同情,光阴煮雨才拿出了10万两银子,一定程度上算是赞助他逃离大明的野心。
当然,这也不乏投石问路的意思,毕竟杨佩这种躲避危险的方式,几乎可以适用在任何人身上。
那现在本土本乡过不下去的福建人,就有很多逃到日本和越南去的。
这种现象从宋朝开始就是屡见不鲜的,要不然南宋末年的时候,小皇帝的逃跑路线也不会改成海路。
既然目光短浅的沿海百姓都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见识高远的杨大东家,出现类似的行为也不奇怪。
但这动静确实闹得大了一些。
以至于已经安静好久的李铎,又一次不安起来。
“不是太招摇了,是太仓促了,仓促容易出纰漏。”
他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疑起来。
如果说招摇容易招来祸事,那当然是好理解的。可仓促容易出现纰漏,这个披露又是针对谁来说的呢?
想了好久,王安北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话说的才对。凡事不管做什么都要谋划周全才是,要不然想的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尤其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怎么能够留下这么大的纰漏呢?赚不到钱逃不了命,在杨大东家来说应该也是小事,反正,她现在也没有被逼着去逃命。可在海上跑船,那可是明摆着犯禁的事情,如果有人想寻她晦气的话,那可是一拿一个准。”
孙锡城也恍然大悟,道:“没错,听说她前一阵子还去给谷大用送礼了,!!人家根本就不收。这么明显的态度,她竟然也没看出来。朝廷在表面上是不会允许海贸大行其道的,最多暗地里调整一下禁令的严格程度。”
“说的对,人家经常跑海南,自然能够迅速的反应过来他这种大陆生物,还想跟那些海王八一样随机应变,那简直……”
说这,王安北就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这是他的特点之一。
“恐怕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孙锡城叹息一声。
可李铎却说道:“有人生下来就是海王八吗?哪个不是半路出家?看到机会就出手,那是商人的本色,成王败寇之下,谁也不好贸然说他做错了。但问题是,做对和做成是两回事儿。这应该才是我刚才的意思,你们两个究竟想哪里去了?”
王安北一脸无语,喝了几口面汤就准备起身离开。
孙锡城要比他大度一些,他慢条斯理的应道:“我们当然听明白你那番话了。这不说的也是他仓促难以成事吗?而且,这种事一旦出了纰漏,确确实实是要把本钱搭进去的。杨大东家这一招,可真是还没犯病就乱投医了。”
“哈,你这话说的很王安北。”
李铎调侃了一句。
还没有出门的王安北也听见这句话了,他立刻转过身来,有些不满的发泄道:“我一向都是话糙理不糙的。一开始我也说了,已经有些后悔和那个笨蛋合作了……”
几公里之外,有人正用类似的腔调说着类似的话语。
“我李大嘴向来都是话糙理不糙,我跟你说,这个任务实在是太坑了,你知道那个李林伟是什么样的混蛋吗?你说我怎么就答应了去做这种事呢?唉,真是追悔莫及啊!”
有人疑惑的问道。
“李大嘴,你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们想去还捞不着呢。”
“你知道什么?锦衣卫刚刚传来的最新消息,说那个李林伟竟然曾经惦记过夏姑娘。”
“什么?”
穿越者们都惊呆了。
这可不得了,小皇帝怕不是得大发雷霆。
几个与朱厚照相处比较友善的,更是已经跳将起来。
“哼,我看这家伙早晚得被阉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