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已故的雾隐门前门主黄商来说,那天随意一句抱怨引发的变化,不光颠覆了他半生的认知,也让他至死都匪夷所思,不能参透其中缘由。
“筑基是什么?”那一天,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问他。
“筑基就是筑道基,我们修行人以练气为始,练气十三层,便是以灵气打通十二经脉,最终灌注丹田,使得四肢百骸和丹田中全部充盈灵气。”黄商耐心解释,“到了这一步,就得借助筑基丹的功效,使得体内灵气液化全部存于丹田之中,再生出先天真火,水火相济,便算是筑基成功了。”
黄商说完后还自嘲一句:“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总之,就是难、难、难!”
但他不知道的是,小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却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仿佛她天生就懂得这些似的。
“大叔,你特别想筑基吗?”小姑娘又问。
“怎么不想?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筑基,便是拼死一搏我也愿意。只可惜,我想拼都没机会。”黄商十分沮丧。
“大叔,我帮你。”小姑娘眼中闪过坚定,伸出双手握住了黄商的双手。
黄商根本没有在意一个小姑娘不切实际的言语,正要笑呵呵说笑几句,不料一股磅礴生机突然如奔腾的河流般狂涌入其体内!
黄商一惊非同小可,但这生机极为庞大,若是不加以疏导引流只怕经脉丹田瞬间就会被撑爆!
黄商不敢怠慢,急忙闭目止念开始运行周天。让他惊喜的是,这股生机在飞速帮他将灵气液化,灌注入丹田之中。
很快,先天真火也被点燃,随着真火的加入,灵气液化的速度更快了!
而这原本是必须借助筑基丹才能完成的步骤,竟在这小姑娘的帮助下轻而易举跨过!
黄商心中的惊骇和狂喜简直无以复加,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切都很顺利,黄商的筑基可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筑基成功后,他生怕境界不稳,抓紧时间继续巩固境界,直到一天后他才睁开眼睛。
他正满心复杂和惊叹要找小姑娘一问究竟,但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具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干瘪尸体。
小姑娘死了!
生机耗尽、油尽灯枯而死!
黄商惊呆了,他不可置信再次确认,但小姑娘的尸体都僵化了,显然已死去多时。
黄商又惊又惧,凌乱良久才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小姑娘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她把她磅礴的生机都给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小姑娘会牺牲自己而成全他筑基?
为了报恩?
尽管这事情匪夷所思,但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黄商心情颇为复杂感慨,既有多年夙愿一朝圆满的满足和欣喜,又为小姑娘舍身报恩的义气和悲壮而震撼,同时更大的疑问是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会做到这一点?
黄商本以为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再有答案了,毕竟小姑娘已经死了。
他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将小姑娘厚葬。为了让小姑娘走得安详,他甚至专门去找了一位种植灵植的老友,用上好的千年古木打造了一副小巧棺材,用来放置小姑娘的尸体,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哀思。
他在下葬了小姑娘后,特意在小姑娘墓前打坐了三天三夜,想要多陪伴这个不知名的为他而死的小姑娘。
但第四天清晨,正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小姑娘的坟头上,花草树木疯狂生长,一股浓郁磅礴的生机从坟墓中爆发出来。
在黄商目瞪口呆之际,随着一声非人的啼鸣从坟中传出,下一秒,寒气猛地铺天盖地而来,一根根迷幻光彩的羽毛从坟中穿出,跟着一个巨大的七彩凤凰从坟中破土而出!
这凤凰浑身如冰雕玉琢般晶莹剔透,却透着七彩迷离的色彩,迷幻而美丽。
然而其散发的磅礴威压和透骨寒意,让黄商很快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
尤其是当着凤凰冷漠而暴戾的眸子落在黄商身上时,他更是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冰凤仿佛根本不认识他,开始疯狂攻击黄商。黄商因为猜到这冰凤就是小姑娘,根本不忍攻击伤害她,只是拼命呼唤解释,想要唤醒冰凤的神智,直到他被冰凤打伤后,他才不得不下狠手攻击冰凤要害。
这冰凤虽然强大却毫无神智,只靠本能蛮力战斗,所以黄商很轻易就伤到了冰凤。
也许是受到疼痛刺激,冰凤瞬间恢复神智,然后身体急剧变化缩小,恢复成小姑娘的样子,昏迷倒在了地上。
黄商惊魂未定,急忙上前在小女孩身上打上多重禁制,这才如释重负跌坐在地,回想起所经历的一幕幕,他宛如梦中,实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小姑娘很快就醒来了,但对于之前的记忆却是丝毫都无,只是觉得黄商这个人很亲切,愿意跟着黄商走。
黄商几经探查,最终无奈确定,小姑娘真的是失忆了。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那个种灵植的老朋友,因为此人精通医术,知识渊博,也许他能为自己解惑。
当然,虽然黄商很信任这位老朋友,却也不会将自己筑基之事告诉他,毕竟这是足以让所有散修都眼红发狂的大事,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这位性情温和的老朋友不心生贪念?
尽管黄商已足够小心,并且编造了一套罗继自洽的谎言,甚至谎称少女之前是指濒死,但却未曾真死。但这位老朋友还是凭着蛛丝马迹猜出了黄商突然筑基和这位死而复生的少女有关,通过一系列设计和试探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老朋友也是卡在练气十二层多年的散修,贪婪冲破了一切情谊和底线,他决定铤而走险,不惜一切得到不死女!
但面对筑基的黄商,他根本没有丝毫胜算。于是他竟想到了散修的公敌——黑煞教。
他竟决定利用黑煞教来c除掉黄商而他则坐收渔翁之利,趁乱带走不死女。
他的计划几乎快成功了。
他引来黑煞教的白虎等人,偷袭围攻黄商。黄商一个新晋筑基修士根本不是对手。尽管拼死用封魔铠封印了白虎,以命换伤让白虎重伤,但他自己也命悬一线,注定一死。
黄商拼着最后的力量抢走不死女,只可惜那个老朋友他没来得及送他上路就被白虎等追兵追上来,他只好带着不死女仓皇逃走。
他利用雾隐门独有的遁术和易容术故布疑阵,放不死女独自逃生,并仓促给千幻留下音讯,简单说了不死女的事情,并说了不死女的容貌特征,最后他怀着必死之心引走追兵慨然赴死。
黄商死了,但他那个贪心的老朋友落在了黑煞教手中,白虎一番拷问后,得知了不死女的存在,这个消息让他如获至宝,一边禀告教主,一边大肆搜索不死女的下落,同时他们也得知了雾隐门的存在,开始搜查雾隐门其余弟子的下落。
黑煞教手眼通天,查到了雾隐门隐居在广贵城中,于是白虎追击而来,捕获并抓住了一个雾隐门人,策反成功后,在雾隐门中埋下了一颗钉子。
他寄希望于雾隐门人得到黄商临死前的线索,一旦不死女出现,他就会立刻得知。
而他自己则躲在广贵城中,通过血祭的方式恢复伤势,还炼化了封印他的封魔铠。
“苏前辈,黄门主临终前被追兵紧追不舍,仓促传给我的信息很少,只说不死女外形是十六七岁少女形象,其手臂有一个赤色圆圈胎记,所去方向是建州,这些都是以我们雾隐门密语记录,其余什么消息都没有。可能是怕被黑煞教妖人截获,他在信中也没有留下任何含有不死女印记或气息之类的东西。”
千幻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对苏乙道:“我们雾隐门一直豆子找寻不死女的下落,尤其是我二弟诸葛青云,最是尽心尽力。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最终在惊世堂中发现了不死女的下落。”
“但那时我已察觉到门中可能有内鬼,于是便和二弟商议不动声色,暂时继续观望不死女的情况,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带着不死女举派撤离,远走高飞,谁知道……造化弄人,事情竟发展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千幻苦笑连连:“我现在才知道,黑煞教一直都躲在暗中,他们也在等着我们找出不死女。黑煞教太强大了,白虎只是他们中的普通一员罢了,像是白虎这样的敌人,甚至是远远比白虎强大的人,在黑煞教中也比比皆是。”
“关于不死女的真相现在黑煞教还只不过略知一二,他们大概只是猜到不死女有可能是黄门主筑基的关键,但他们还不知道不死女直接造就了黄门主的筑基。他们若是知道这一点,也许整个黑煞教,甚至是越国各大修仙家族,还有七大派都会闻风而动!”
“我其实早就不该抱有侥幸,觉得凭借我们的力量能保住不死女这个秘密。现在想想,其实我们一直都是自不量力。我们根本没这份实力,反而因为此事害得师弟们惨死……唉,我现在说出这个秘密,也算解脱了。只希望前辈看在我还算坦诚,也念在我们雾隐门已为此事付出惨痛代价的情况下,能够在得到不死女之后,放我们一条生路。”
千幻最后诚恳看着苏乙道:“这个秘密黑煞教已经得知了,我们落在黑煞教手中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一定会躲着黑煞教,因此前辈根本没有杀我们灭口的必要。苏前辈,我们雾隐门还活着的人是生是死,就都在您一念之间了!”
说罢后,千幻满眼期盼看着苏乙,又试探道:“其实我们这些人也各个都有所长,我擅长幻术隐匿易容之法,虽然没了双腿,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做个傀儡义肢,对修为完全无碍。”
“我二弟擅长禁制阵法,三妹和六弟擅长炼器,七弟擅长制符一道,前辈若是不嫌弃我们修为低微,我们也愿意从此投靠前辈,效犬马之劳!”
面对千幻期盼的目光,苏乙微微沉吟片刻就笑了笑道:“好,只要你所说都是真的,你和你的师弟师妹都没什么小心思,我愿意接纳你们。”
不等千幻面露狂喜,他随即话锋一转:“但你们别指望我这里就是安全的避风港,我不是七大派的人,也得罪了黑煞教,跟着我,也许你们更加朝不保夕。”
“晚辈既然有此提议,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千幻立马郑重表态,“别的兄弟我不敢保证,但三妹、老六和老七三人全听我的!我们实力低微,面对黑煞教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以前我以为凭借我们的隐匿之术可以躲黑煞教一辈子,但现在我知道这想法何其可笑?黑煞教若非图谋不死女,早就灭了我们!”
“而前辈修为深不可测,跟着前辈,我们反倒生机更多!就算是以后还是难免战死,我们也绝无怨言!”
苏乙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当成炮灰?”
“强敌来袭,前辈竟先让您的婢女和高徒先走,如此仁义之人,我不信前辈会这么做!”千幻一脸笃定,“只要我们对前辈忠心耿耿没有二心,晚辈绝对相信前辈会有真心换真心的高风亮节!”
“你的路走宽了。”苏乙呵呵一笑,“凭你这话,不管还能不能得到不死女,你这个人我都收下了!”
千幻大喜:“多谢前辈不计前嫌,晚辈发誓日后定当赴汤……”
苏乙一摆断他道:“不必发誓,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们真心换真心。”
“是!前辈说的是!”千幻十分激动。
苏乙又道:“嘉元城暂时不去了,我得找个地方先压制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