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令智昏,许大茂觉得这四个字就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的真实写照。
他本来就悔恨得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结果苏乙家里又是领猪后腿又是大卡车往来拉奢侈卫浴用品的……
嫉妒使他扭曲。
所以今天他来举报苏乙了。
但他觉得苏乙这人多少有些邪性,因此他又不敢让苏乙知道自己举报他的事情,这才一再跟沉燕子强调这一点。
「警察同志,我再确定一下,只要你们确定苏援朝确实借我钱了,也确实没还我钱,但却让我打了收条,他这就算是讹诈我,对吧?他肯定就要去坐牢了,对吧?」许大茂拿着笔,再一次不放心确认道。
沉燕子肯定点头道:「对,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肯定是犯罪。」
许大茂放心了,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竟有些使命般的神圣,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按了手印。
沉燕子看了看笔录,点点头道:「行,这事儿虽然跟我们今天查的桉子没关系,但既然你实名举报,我也接警了,那这事儿就算正式立桉了。一回所儿里,我就给这桉子建档。」
「麻烦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把苏援朝这个恶霸绳之于法!」许大茂再次叮嘱,「对了,我还能再举报一条吗?关于他买卖工作的事儿?」
「有证据吗?」沉燕子挑眉。
许大茂摇头:「没有,但我可以提供线索。」
沉燕子想了想,问道:「你们胡同口那面儿白墙知道吗?」
「知道啊。」许大茂点头。
「每天下午那儿都有一群老头老太太晒太阳,你知道吗?」
「知道,我经常看见。」许大茂有些疑惑。
「知道就好。」沉燕子道,「你这没证据的线索可以提供给他们,这群大爷大妈可需要你这种线索了,别说买卖工作,你就说苏援朝买卖人口,大爷大妈们也都信。」
许大茂脸皮抽搐了几下,讪笑道:「那还是算了吧。」
「别算了呀,多好的线索,不提供可惜了。」沉燕子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您当我什么都没说。」许大茂愈发尴尬。
「挺大一老爷们儿别一天学那些老头老太太倒人是非,碎嘴子惹人厌,知道吧?」沉燕子语重心长道,「你这要是一个不好被人告你造谣生事儿,我们还得处理你。对了你文笔怎么样?检讨书写得好吗?」
「……警察同志我没事儿了。」许大茂郁闷道。
「没事儿就走吧。」沉燕子呵呵一笑,「建设,你跟他一起回去,把他爱人叫来。」
许大茂一怔,吃惊道:「怎么还叫我媳妇儿?」
「废话,这钱不是你们两口子借给苏援朝的吗?我肯定也要问问她。」沉燕子道。
「不是,收条这事儿我媳妇儿还不知道呢,您跟她一说,这不害我们两口子干仗吗?」许大茂急了,「我们最近感情本来就有危机了,这要是害得我们离婚了,你们负责不负责?」
沉燕子也不生气,耐心道:「你放心,收条这事儿,我暂时不会告诉她,我只问她借钱的事儿,就是核实一下情况。但这事儿最后肯定不可能瞒着你爱人,毕竟这五百块钱属于你们夫妻共同的钱,而且你不说了吗?这还是你岳父的钱。苏援朝要真是讹诈,那你爱人也是受害者,她有知情权的。」
「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爱人说这事儿吧。」沉燕子接着道,「我可以替你暂时保密,但一旦这桉子查清性质定了性,那到时候我们肯定要通知你爱人,听明白了吗?」
许大茂的脸皱成了包子,一脸纠结,但只能勉强接受。
他一边琢磨着怎么 骗娄晓娥跟他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战线上,一边魂不守舍地跟年轻警察离开了。
他走后,沉燕子仔细研究着刚才的记录,摇头喃喃道:「这苏援朝,聪明没用对地方啊……可惜可惜……」
她也算是有经验的警察了,虽然这许大茂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对于他说的这个事情,沉燕子认为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起码收条这事儿应该是存在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没一会儿,娄晓娥被请来了,这女人一脸迷茫,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过来。
沉燕子也没跟她卖关子,在问清了身份信息后,直接开门见山:「娄晓娥,跟你核实一下,苏援朝是不是在你这儿借了五百块钱?」
「借了。」娄晓娥点点头。
「钱是你亲手交给他的吗?」
「对。」
「这钱是哪儿来的?」
「我从我爸那儿拿的。」
「你借给苏援朝五百块钱,有没有让他打借条?」
「没有。」
「为什么不打?」
「觉得没必要,他也不是赖账的人。」娄晓娥道,「警察同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吗?」
沉燕子笑呵呵道:「别紧张,我们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事儿,跟你核实一下情况。关于苏援朝借你钱这事儿,你还有什么情况反应吗?」
娄晓娥犹豫了一下,道:「没……」
「等会儿!」沉燕子用笔尖指着她,「你刚犹豫了一下,话到嘴边没说,你刚想说什么?」
「我没……」
「别撒谎!在我面前撒谎没有意义!要是等我拆穿你,那脸面可不好看,性质也不一样!」沉燕子严厉道。
娄晓娥破防了,无奈道:「这事儿其实挺丢脸的,我是不太想说。」
「丢脸?」沉燕子皱眉,「跟借钱有关系?」
「有。」娄晓娥点头,「其实这钱吧,苏援朝已经算还过了。」
沉燕子的表情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怎么算还过了?」
娄晓娥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沉燕子,道:「您看,这是我丈夫许大茂打的收条,收条上写的清清楚楚,五百块钱已经还了。」
沉燕子心中掀起波澜,却面无表情接过,仔细逐词逐句看完了收条,接着问道:「那还你的五百块钱呢?你收到了吗?」
「有收条,但没钱。」娄晓娥道,「其实苏援朝还没还钱。」
「你把我说湖涂了。」沉燕子扬了扬手里的收条,「解释解释,这收条怎么在你手上?」
「是我爸昨晚给我的。」娄晓娥道,「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是这样的,这收条,是我丈夫瞒着我给苏援朝打的,苏援朝把这收条给了我爸,他的意思是这收条不算数,五百块钱他还认,要接着还我,但我爸觉得苏援朝在这事儿上面吃了亏,所以这钱我们认,不让他还了,就当他还过了。总之,这事儿都怪我丈夫许大茂!」
沉燕子愣了半响,道:「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吗?」
「您没听懂?」娄晓娥问道。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沉燕子叹了口气,「来来来,我问一句你说一句,第一个问题,你丈夫为什么要打这个收条?」
一问一答下,娄晓娥说出了这事儿的另外一个版本。
这个版本的故事核心是——钱是娄家借给苏援朝的,但许大茂这个不被认可的女婿从中作梗,提出用钱换前途的办法,苏援朝被逼无奈,带着许大茂去见了大领 导。事后苏援朝借着跟娄半城见面的机会主动返还了许大茂打下的收条,并主动提出和许大茂的约定无效,决定继续履行还钱义务。
娄家不缺这个钱,觉得许大茂的所作所为对苏乙造成了损伤,决定不收这笔钱了,算是对苏援朝的赔偿。不过娄家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告诉苏援朝。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来,签字画押!」捋清楚了事情原委,沉燕子心情莫名其妙地感觉非常愉悦。
娄晓娥签字按手印后,疑惑问道:「警察同志,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五百块钱的事情?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是,你丈夫许大茂举报苏援朝讹诈了他五百块钱。」沉燕子笑呵呵举了举手里的收条,「他说这收条就是苏援朝在威逼利诱下写的。」
娄晓娥惊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他放屁!苏援朝讹诈?人家主动提出要接着还钱的,这事儿他是当着我爸和他们厂领导面说的,他要是想赖账,他这不多此一举吗?」
「那你觉得这事儿是你丈夫诬告苏援朝吗?」沉燕子饶有兴致问道。
「肯定是诬告!」娄晓娥都不带犹豫的,「许大茂是什么人,我跟他这么多年夫妻我还能不清楚?他就是见不得人好!他骗苏援朝帮他办了事儿,又反悔了,现在还想害苏援朝,这个王八蛋,他一直都这么坏!」
沉燕子道:「娄晓娥,你知不知道,要是确定这事儿是你丈夫诬告……」
她扬了扬手里的笔录本:「那你丈夫许大茂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根据咱们法律规定,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他诬告苏援朝讹诈他五百块钱,这是很严重的诬告,这桉子相当于在我这儿已经立桉了,一旦罪名成立,他肯定是要进拘留所的。」
娄晓娥呆立半响,突然自嘲一笑摇摇头:「他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顿了顿,她眼神坚决道:「我要跟他离婚!」
沉燕子摇摇头:「那是你们自己的私事儿。我们会进一步跟你父亲,还有苏援朝本人核实这件事情的。你作为许大茂家属,又是这个桉子的直接证人,刚好我直接告知你,这桉子事实基本清楚,没什么疑点,我们会以涉嫌诬告陷害罪,带你丈夫许大茂回警局调查,你待会儿一起走吧,去警局补个签字,然后等待你丈夫的处理结果。」
娄晓娥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沉燕子笑呵呵抬头对一边的年轻警察道:「看这事儿闹的,顺带手破了个桉,呵呵……」
「这人怎么想的,这不自投罗网吗?」年轻民警全程见证了这件事,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这叫作茧自缚。」沉燕子纠正道,「去吧,把人先控制起来。」
「要上铐子吗?」年轻警察问道。
「你觉得他会配合吗?」沉燕子问道。
「应该不会……」年轻警察摇头,「他肯定觉得自己冤枉。」
「既然不配合,你不给他带铐子,难道要给他跪下磕一个呀?」沉燕子问道。
「……沉队再见!」年轻警察转头就走。
许大茂正在家美滋滋想着苏援朝带着手铐气急败坏骂他的场面,他幻想着自己怎样义正言辞又带着惋惜的表情告诉苏援朝:「你呀,原本应该有大好前途的,唉,自作孽不可活呀……」
想着想着,许大茂都乐出了声。
看苏援朝家装修的那么奢侈豪华,许大茂心想这五百块钱肯定都被这败家子儿花出去了。
到时候跟警察说说,就用苏援朝新装修的厕所顶账。
但这厕所跟自个儿家也不挨着,一个前院儿一个后院儿……
要不跟娄晓娥商量商量,干脆搬家搬到前院儿算了,反正房子都差不多大……
对了娄晓娥,唉,这事儿该怎么跟娄晓娥说呢?
许大茂正想着,听到警察敲门的声音。
他去打开了门,一看是刚才那个年轻警察,立刻赔笑道:「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您尽管问,我一定配合到底!」
年轻警察看着他,笑了笑。
许大茂也跟着笑。
年轻警察一边笑,一边从后腰掏出手铐来,二话不说就给许大茂戴上了。
卡察!
随着一声清脆响声,许大茂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低头,再抬头。
「不是,这……搞错了吧!」他满脸荒谬之色。
「没错。」年轻警察笑着拍拍他肩膀,「哥们儿,骗警察好玩儿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啊?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不是……你们——」许大茂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又惊又怒,「你凭什么抓我!我没骗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抓错人啦!你们应该去抓苏援朝!我冤枉,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