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苏乙来到五楼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这个房间有两个门,原本这里应该是031号导演的办公室的。
但如今,人去楼空。
苏乙知道,那个后门就是通往片场世界的大门。
前三次,都是031号目送他入片场,第一次甚至是陪着他进去。
可这一次,显然需要苏乙“自行前往”了。
他耸耸肩,走到了后门跟前,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一步跨入。
就在苏乙进入片场的那一刹那,同样的大楼,同样的这个房间,032号正在送别另一个演员。
她似有所觉地往金城方向看了眼,回头轻声道:“其他演员都进去了,你也该进去了。记得,你的角色虽然很有优势,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龙套。”
演员笑嘻嘻道:“姐,真的不能再给点提示?”
“规则内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032号无奈道,“你是我一手挖掘出来的,我也很看好你,但规矩就是规矩。”
“做导演也不能随心所欲,我们的拍摄过程全程都在监督下进行,你们的剧本和任务也全部都要经过审核通过后才能下达,包括我们现在的谈话,也都在监控下……”
听到032号这句话,演员顿时面色变了变。
“不过你也不用怕,只要照规矩来就没事。”032号道,“这部片子有深度可挖,是个能拿奖的片子,我请了公司的003号领导做监制,又请了业内最顶尖的编剧来做执行导演,还叫来最有权威的几个影评人来给这部片子打分,就是为了让你角逐这一届的阿尔法最佳新人奖。”
“每个演员的演出生涯中,只有一次机会能角逐最佳新人,就是演员的出道演出!错过了出道演出,你将永远都和这个奖项无缘!”
“得了这个奖,不但会给你带来无与伦比的曝光度,还会为你赢得相当可观的评价票和海量的喝彩值!有了这个奖,你以后的每一部作品都会自带流量,甚至一些小导演的小制作,会请你去做主演!你的起点,天生就比别的演员高一头!你的资源和晋级速度,也自然比别的演员快很多!”
“这个奖有多么重要,不用我多说了吧?”
演员的神色有些凝重,缓缓点头道:“姐,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我一定会努力的,只是我还缺一点信心,我怕我会辜负你。”
“虽然不能告诉你你对手的实际情况,但我特意请了几个和你同级别的新人演员,就是为了衬托你。”032笑道,“他们所有的演出资料我都看过了,全部都很平庸,有一个我的老对手提拔的演员,甚至就是个草包,他三部片子硬是分了五十多幕,活生生堆出来个专业演员!”
“那岂不是作弊?”演员皱眉。
“也不算作弊。”032号摇头,“他拍的是只供内部交流的,不会上映的练习片,是在合理的规则范围内。”
“总之,你放心大胆地演,把所有心思都投入角色里面。”032号看着演员,“虽然阿尔法金像奖的评委们一向青睐死中求活的角色,但你这个角色的三条线都可以深挖,都可以演绎得很出色,只要你的总演出评价分能拿到30导演分,我就有把握为你游说最佳新人。”
“那打分的时候……”演员眼中带着期翼。
“想都别想!”032号没好气地道,“我都说了,这次要角逐最佳新人奖,你们的演出全程都会被关注!要是有刷分嫌疑,会被直接取消资格!”
“还有,除了导演分,还要看七位影评人的评价票的比重!总之,平台我给你搭起来了,但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我这不是,怕给你丢脸吗姐……”演员赔笑着道。
“唉,你呀……”032号导演摇摇头,“放心吧,最后还有十分的导演额外加分规则。除非你太差劲……”
否则赢家基本就是你!
后半句032号没有说出口,但演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民国二十九年冬,大寒,武功城,西湖畔。
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看着雪中的西湖,看着湖中戴着箬笠的渔者,站在堤岸边上的苏乙,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苍凉的孤独感。
他没想到,一进片场,就看到了这样孤寒的景象。
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已变成了一身戎装,还裹着大衣,蹬着皮靴。
再摸摸自己的脸,似乎也变了样子。
苏乙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就是白小年了。
“白秘书……”跟在苏乙身后的卫兵看着“临水自怜”的长官突然摸起自己的脸来,顿时长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长官什么都好,模样儿也周正,就是不像个男人。
苏乙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手下。
按照资料上的解释,这个卫兵名字叫刘德权,山西人,今年21岁。
华东海陵联合剿匪总队司令官张一挺怜惜自己的男宠上下班还要走路,于是专门从自己麾下的汽车连里抽调了一辆车给白小年。
白小年不会开车,这个刘德权,就是张司令专门给白小年配的司机。
这会儿是早晨八点二十,天还刚蒙蒙亮,白小年正准备去剿总司令部上班。
透过车窗看到大雪中的西湖,他触景生情,于是让刘德权停车,自己下来到岸边走了走。
这一走,原先的白小年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成了演员苏乙。
“白秘书,再不走,怕是要迟到了……”刘德权见长官“痴痴”看着他,吓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加紧了臀。
然后又觉得不对,于是又微微弓了弓腰,缩回了前面,讪笑连连。
苏乙眼珠微转,突然翘起莲花指掩唇一笑:“迟到又怎样?司令去了金陵,我就算不去上班,谁又能奈我何?”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格外阴柔。
“走了。”苏乙收起手指,“娉娉婷婷”向车里走去。
刘德权看着长官的背影,松了口气,急忙跟上。
他浑然没有察觉到,就这么眨巴眼儿的工夫,自己的长官已经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