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离开前给自家弟弟了一个眼色,警告他别没人看着就耍懒,得了韩生一个无奈的苦笑。
杜若下来时换了一身衣裳,白色的雪纺衬衫搭配杏色的高腰阔腿裤,一头长发高高梳成马尾,还在脑后的马尾下方夹了一枚黑色的大蝴蝶结发卡,半遮半掩在青丝之下,透着两分小调皮。
“六子?”杜若看着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的小男孩,挑眉一笑:“孔先生怎么安排你来了?”看起来盛家的事儿这是有了结果了,等晚上问问猫四爷。
六子见着杜若后背就开始疼,本能有点怵:“那个,先生说,若是换了旁人来,怕是难进二公子府里的大门。”
“···”杜若好笑摇头:“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禛,你也不怕我把你撵出去!”
“先生说了,若是旁人,直言后果不可估算,但若是我,杜小姐还是能容让两分的。”说完,六子躬身对着杜若鞠了个躬:“小七的事儿还未谢过杜小姐。”
“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前些时候她去六子家送赔礼,恰好遇上六子的妹妹小七重病,被他们奶奶直接大晚上的扔到了臭水沟里。
那幅画面看得杜若是火气直冲脑门,什么都没说,叫韩生抱上那个小姑娘就离开了,车上的米面粮油是一袋都没往下卸,是什么样拉过的去的就又什么样给拉了回来。
等车开进这片洋房区,杜若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猫四爷如今住的地方虽不比紫禁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尤其是小七的哥哥还是漕帮的人,到底不方便,被旁人见着了也不好,就把人给抱去了她买的那栋小洋房,给她下了针喂了药,确定烧退了,才又安排人直接传信去了孔擎那儿!
小姑娘才好全,当天夜里她就接到了孔擎电话,说是要来人把小七接走,然后人就被无声无息地接走了,别墅里两个大活人半点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也是她头一回见识到这个世界漕帮的消息渠道和本事,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忌惮。
“她怎么样?”
“好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三不五时的就要病上一场,小脸圆润了不少,身上也长些肉出来了。”提起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六子眉眼间具是喜色。
“那就好,她贫血的厉害,若是方便,便买些黄芪大枣日日煮水,天气凉些也能掺上十几粒枸杞,渴了就只当水喝,过个两三年能见好上不少。”
“多谢杜小姐,我记下了。”如今只他们兄妹二人一起住,他不用再养活那一大家子吸血鬼,挣得足够买些好东西好好调养小七的身子了。
杜若点头,没有说他那位继奶奶的不是,想来以漕帮的本事儿,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小子都该一清二楚才是,他瞧着也不像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走吧!可不好叫孔先生久等。”再晚了赶不及晚上回来和猫四爷一起用饭可怎么办?
孔府,不是沪上盛兴的洋房,而是旧式的三进四合院,白墙黑瓦之内,假山湖石、流水草木俱全。
杜若注意到六子直接把她引进了府中的后院时就已经诧异的不行,直接停住了步伐:“不是去见孔先生?”
“先生在夫人院子里。”
“那走吧。”看起来她今儿来这一趟,引子便在这位夫人身上了。
她不止一次从各种小道消息中耳闻过这位孔先生的红粉故事,有月宫的皎光小姐,当红歌星楚凤儿小姐,三中的金文先生,以及那位唯一一个能入住孔府的二太太苏清清。
传说这位苏清清本来只是一位渔家女,因为幼时救过孔擎,在长成后被她爹卖进昭兰书寓的时候恰好被路过的孔擎认出,才逃过一劫直被孔擎买下带入了府中,是做了三年丫头才被孔擎收作二太太的。
其它的不可考,但孔擎在昭兰书寓大门口违背江湖规矩‘抢’买了一个女人的事儿,却是好多人亲眼见着的。
想到这儿,她倒是对那位苏清清更为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叫孔擎违背江湖规矩抢下了她?
“先生,杜小姐到了。”
杜若打量着这个院子,不得不说,单单这个院子就能看出来这位二太太的受宠程度了,不说别的,那墙角摆的那盆素冠荷鼎,就足够在沪上城东买下一个一进的院子了。
孔擎打眼一瞧,就瞧见了杜若那一身行动格外方便的衣服,但却只笑而未言明,颔首道:“杜小姐。”
“孔先生。”杜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她还以为她是来做打手的,没想到却是个文差事儿——大夫。
是的,一进这院子,杜若就闻出来了那股子药味儿,虽说院子里百花香繁杂,但她和这东西打了两辈子的交道,自然瞒不过她,而且,不必进屋她就已经知道屋内之人得的是什么病了。
所以,一时间之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孔擎何等聪明,杜若脸上几个微弱的表情变幻,便猜出了杜若的心思,紧接着就是一喜。
若是她无法子,此时猜出了病症只能是不愿进去,又怎么会犹疑?
“还请杜小姐为内子诊看一二,孔擎愿以一字令相报。”说着,便一辑到地。
“先生!”六子一听一字令,吓得脸色都白了。
杜若同时也是一愣,一字令,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东西只有一枚,是四百年前漕帮第一位帮主为报一人救帮大恩的承诺凭证,凡是漕帮中人皆知,见一字令如见首领,只要使用一字令,便是叫漕帮首领当场自刎都可以,除非那人受三刀六洞自愿退出漕帮,否则,必须照办!
“孔先生不必如此,我替夫人瞧瞧便是。”这桩买卖不接,那脑子有问题的就是她了!
“杜小姐里面请。”
杜若踏进屋,入目之间具是粉色,便是家具多宝阁架子床,都是清一色的粉。
真是难为孔擎能在这房间里待得住。
感觉经过这一遭她都没办法直视芙蓉石了。
床上静静坐着一个女子,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模样普通,皮肤养的却极好,但一双手粗大的关节还是显出了她过去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