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身后就是服务站,二楼的窗户后,站着一道身影。
寓言居高临下地将彷徨四顾的少年收入眼底,指腹缓缓摩挲着手腕,愉悦地勾起唇角。
似乎很喜欢他这般不安的样子。
湛然本以为寓言很快就会出来抓他。
但直到司舟回来,他都没看到寓言的身影。
不应该。
前面几次他明明看到她了,绝对不是错觉!
司舟:“没找到,我们先走吧,她早晚会出来的。”
“嗯。”湛然坐在驾驶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系好安全带,湛然正准备踩下油门时,余光冷不丁地看到了二楼窗户后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去。
明明距离很远,那窗户后的光线也很黑,他却好像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一双幽深黑暗的眼眸。
湛然想移开视线,可身体僵硬地动不了,只有睫毛慌乱地颤了颤,握着方向盘的手死死攥紧,指尖泛着冰冷的苍白。
“你怎么了?”司舟皱起眉。
这几天总是见到他看着一个地方很恐惧的样子。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湛然僵硬地收回视线,只这么一会儿,额角沁出薄薄一层细汗,“没事。”
他不准备告诉司舟寓言就在那里看着他们。
这几天他差不多了解到,司舟也是个疯子,和寓言之间的仇也莫名其妙。
他说出来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得到一个司舟出去和寓言干架,把自己丢下的可能性更大。
说不准还会惹怒她。
湛然冷静下来,踩下油门往前走。
趁她还没有抓自己的想法,找准机会逃才是要领。
至于一路上的那几次‘警告’,湛然冷笑了下,除非弄死他,不然别想让她回去。
可能是逆反心理。
湛然一开始想逃离寓言的念头远没有这么强烈,如果逼不得已,先回到她身边再想办法逃也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
但寓言搞这么几出,也把湛然惹生气了。
看着车缓缓走远,寓言笑了一声,语气诡异地透着几分宠溺,“脾气还不小。”
阿宝被这个语气弄得有些恶寒。
博士,我劝你不要继续下去了。
阿宝有点生气。
上将可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居然被这么折腾!
神经病!
太过分了!
寓言没搭理它,一个辣鸡系统而已。
感觉到她想法的阿宝好气,但又没办法反驳,顿时更气了。
湛然敢在寓言眼皮子底下离开,就是仗着这一路上自己没受过伤,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有恃无恐。
就如他所想,除非弄死他,不然他是不会回去的。
谁知道,寓言她真的敢。
“滴…滴…滴…”
司舟皱起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湛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什么声音。
“你仔细听。”
湛然认真听。
“滴…滴…滴…”
没想到真的听到了,好像是从后座传来的。
湛然微微正色,回头看,后座什么都没有,声音好像在下面。
他缓缓松了油门,正准备说话。
忽然看司舟脸色一变,虽然很细微,但确实是湛然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惊惧的情绪。
“滴…滴…滴…”
这声音越来越急促,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和司舟大喊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快下车!”
此时湛然也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了,不待他反应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
耳朵里传出嗡鸣,眼前天旋地转,阵阵发黑。
高速公路上,一辆车原地被炸飞,“砰”地一声又砸在地上,像是电影里的画面真实发生在眼前。
两个人从车里掉了出来。
成了废品的车落在路边,冒着火,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空气中充斥着汽油和炸弹爆炸后的味道。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砸在路中间。
另一边路边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还没死。
几幅画面交织在一起,赫然一个事故现场。
寓言缓缓从路一端走来,身影清绝出尘,不慌不忙又足够冷酷地把那具尸体踢开,来到湛然身边站定。
湛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滩血从他身下蔓延,雪白的小脸苍白但依旧漂亮,一条浓稠的血线从他唇角淌到脸侧,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映着灰蒙蒙的天,似乎也染了一层灰暗。
“嗬…嗬……”他喉咙被血堵住,只能发出残破的声音,说不了话,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湛然看着头顶的天,能感觉到血液流失,却感觉不到疼,可能超出了人类身体能承受的痛觉,所以麻木了。
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死?
寓言在他身旁缓缓蹲下,眼神中有一丝心疼,伸出莹白的指尖擦了擦他唇角的血,嗓音轻柔,“还跑吗?”
湛然睫毛微颤,似乎看到了她眼底的心疼……还有爱意?
脑中刚掠过这个想法,他心里便有些嘲讽。
绝对是错觉。
这就个疯子!
是她把自己弄成这样,凭什么心疼?!
疯子!变态!
有越来越多的血从湛然嘴里往外冒。
寓言怎么都擦不干净,微微蹙了一下眉,温柔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只要你保证以后不跑了,我就救你。”
湛然多想说不可能。
可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黑暗和无力的濒死感来临,他还是害怕。
他不想死!
失血过多,湛然即便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坚持,也一点点地闭上眼。
他合上眼前,寓言在他眼里看到了求救,唇角顿时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宝贝很乖。”
……变态!
颀长女子将身形瘦弱的少年抱起,忽略一地狼藉和淋漓的血,背影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和谐。
湛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再醒来时,身上那已经能要了他的命的伤已经痊愈。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墙壁和地板都是白色的,身下柔软的大床也是白色的。
仅有的陈设是衣柜,桌凳,书桌,电脑,都是白色的,白茫茫的颜色让他看了眼晕。
湛然撑着身子坐起来,透过窗户看外边是黑的,是晚上,他皱着眉,掀开被子要下地。
但刚一动,脚踝处传来坚硬的触感,同时被子里响起清脆的“哗啦啦”的声音。
湛然顿了顿,一把掀开被子,看到右脚踝上银色的链子,脸色瞬间阴沉,陷入沉默。
等寓言推开卧室门,眼前飞过来一个枕头。
她愣了愣,没动。
枕头只被少年虚弱的力道托了一半,在空中就砸在地上。
同时从屋内传出一声怒斥。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