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苍依旧靠着车厢坐着,一口一口的吃着野草,眼神平静,冷漠,仿佛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你是动物吗?”
“你是畜生吗?”
“你是牲口吗?”
“你是人吗?”
徐余站在刘平苍的面前,一连问了刘平苍四个问题。
每一句话的声音,都比上一句话要大上几分。
最后一句,更是有如野兽的嘶吼!
他没有办法不失态。
身后,全是坟茔。
他数过,一百零一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昨天夜里,陈广带来的人,就是一百零一个。
也就是说,陈广带来的人,没有一个活的,全都死了。
但是,他在晕倒之前,清楚的记得,那些人,死伤基本上各占半数。
也就是说,刘平苍,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我在跟你说话!”
徐余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不出的恨意!
那些人,都是府军前卫的精锐!
虽然那些人参与了昨夜对他的袭杀,可是并不代表刘平苍可以如此冷漠的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那你觉得,他们不该死?”
沉默了许久,刘平苍松开手,任由手中的野草落地,轻声说了一句。
当然,那些人是该死。
袭杀当朝太子,诛九族都是应该的!
“他们已经投降了,他们不应该被人如此的冷漠的杀掉,埋掉。”
“投降?”
刘平苍自嘲的笑了笑,望向徐余的目光,充满了讽刺。
他也很意外,当朝太子,以杀伐起家的徐氏王朝的继承人,既然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一点,实在是和他的记忆有些相悖。
可能,他是读书读傻了吧?
刘平苍心里嘀咕,觉得太过无趣。
“刘平苍!”
徐余怒喝一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平苍忽然笑了。
笑声,一点点的变大,直到仰天大笑。
刘平苍笑的前仰后合,到最后更是坐在地上,一边笑,一笑双手捶地,状若癫狂!
徐余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相比刘平苍的放声狂笑,徐余的笑,却充满了自嘲的苦笑。
到最后,更是流出了泪水。
两个人,就像疯了一样。
一个笑,一个哭。
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他们才停了下来,恢复平静。
刘平苍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管身上沾染的泥土和野草,径自走到车厢前面,转过身,对徐余喊道:“走吧,该上路了!”
徐余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来,点点头:“走!”
两人这一走,就没有停下来。
一路向北,穿过城池、村镇不计其数。
一直从夏日,走到了冬季。
北地寒冷,刚刚十月,便大雪纷飞,就连河道,都已然结冰。
一条宽约十余丈河畔,刘平苍和徐余站在那里。
静静的看着河面。
从他们的模样来看,这一路走来,他们走的并不轻松。
两个人的穿着,依旧如夏日般单薄。
不,应该说,比夏天他们离开代州的时候,更加单薄。
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泥水、污水、血水混合交织在一起。
头发打着结,一缕一缕。
脸上,手上,全都是一团糟。
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他们的眼神,很清澈,很平静,带着一丝坚毅和喜悦。
一路辛苦,终于到了目的地。
身前的河,是黑水河。
越过黑水河,便是邙山!
之所选择从黑水河入邙山而不是从大梁的大营入邙山,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回想当初,在他们俩离开代州城不远的荒野的几天后,大梁朝廷便发布了一道诰令。
直言太子徐余被魔族控制,屠杀府军前卫军民数百。
即日起,废黜!
所有人,见徐余,杀无赦!
可以说,他们这一路,是从刀山血海之中闯出来的。
唯一的幸运,可能就是徐余的身边有天干护卫十人。
这十人,每一个,都是接近二品的战力!
但是,当徐余和刘平苍走到黑水河畔之际,天干护卫,已然全都阵亡,一人不剩。
徐余站在河边,慢慢的蹲下,随手一拳,重重的打在冰面上。
肉眼可见,冰面发出一阵震动。
不过……震动过后,冰面并没有破裂。
这让徐余有些意外。
他犹豫了一下,又是一拳,重重的打在冰面上。
这一次,和此前一样。
冰面颤抖,波动,就如流水一样。
但是,并未破裂!
这……
太奇怪了。
时至今日,徐余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自信。
凭着先天初期,怎么会打不破一块冰面。
就算黑水河特殊,可总不至于特殊到这种地步。
关于黑水河的传说里,从来没有说过黑水河的冰面打不破。
事实上,所有关于黑水河的传说,都是黑水河乃是阴阳河。
所谓阴阳河,指的便是一条河,阴阳两隔。
自古以来,只有从阳间入阴间,从未有阴间返阳间。
当然,这是坊间的传闻。
徐余身为曾经的大梁太子,对于黑水河的传闻,认识的要比旁人更多一些。
所谓的阴阳两隔,实际上隔离的却是人与魔。
人,可以越过黑水河,跨入邙山,进入魔族的地盘。
可是魔族,却没有办法从邙山,越过黑水河。
其中原理,无人知晓。
按照皇室的判断,应该是黑水河中有一股特别的能量,让魔族,无法踏入。
数十年前,大梁皇室曾试着解开这一谜题,命令大军抓获了数百魔族,将他们投入黑水河中。
可是一入黑水,那些魔族便在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如此诡异的局面,让人完全无法理解,也让大梁的皇室,暂时放弃了探寻黑水河的秘密。
毕竟,世间有些事情,不可触碰。
“你试试?”
徐余沙哑着嗓子,对身后的刘平苍喊了一声。
只是喊完了之后,他不由的愣住了。
几个月没有说话,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便的这么沙哑。
正在车厢旁收拾东西的刘平苍也是愣了一下,接着才转过身,有些生硬的说道:“真难听。”
说罢,转身走到河边,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