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默默瞧着手中的石钥“敲门砖”,微微沉吟。
他之所以进入诡谲而奇异的阿鼻集市,遭遇了人生中最古怪离奇的一幕,却仍然同意了老王所说,取走“敲门砖”。
其原因,一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危险、警兆,在心中还算安定的情况下,选择了同意。
而且老王表现出的“纵横王派”、王道之人的修行气势,也足以证明,他所说非虚,可以信之。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狲喉和河童,并没有主动示警。
一直以来,陈浮生对身边几位同伴的信任,非常之高。
特别是河童,由于是洞天而来的异种,所说之言,所表之意,陈浮生都觉得可以依重。
况且之前许多经历里,狲喉和河童都给予过一些警示。所以这一次,既然狲喉和河童并未警示,那足以说明,此行是安全的。
而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也是安全的!
陈浮生想到这里,立即抛去一些犹疑,以意念呼唤狲喉和河童,将手中的“敲门砖”举起,问道:
“此物有何奇妙?你们怎么看?”
狲喉和河童,居然双双沉默了片刻,再才给予回应。
其中狲喉只吐出一个字音,萦绕陈浮生耳中:
“甚?”
陈浮生不禁一愣。
由于意念可简短沟通,陈浮生约莫明白,狲喉的意思是,此物是什么?是何物?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河童的声音回响耳后,同样是疑问道:
“什么怎么看?你这拿的是什么?”
陈浮生立刻惊讶得大皱眉头,赶紧问:
“你们?不知道我去了阿鼻集市??”
河童露出茫然的语气:
“阿鼻集市?什么阿鼻集市?”
左耳内的狲喉,也是咦了一下,没有出声。
陈浮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沉声道:
“都出来!!”
狲喉和河童,顿时双双显身而出,悬浮在陈浮生眼前。
“我此前在烤肉时,遇到一位老人,你们知道吗?”
狲喉和河童听了皆是茫然,显得并不知情。
陈浮生逾发觉得自己开始炸汗。
他立刻简短截说,将自己遇见老王,然后被带进阿鼻集市,遇到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巡捕,以及见闻的诡异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又举了举手中的“敲门砖”,“我答应了老王,接受此物!原本还以为,你们皆是知道的!”
狲喉和河童一阵哑然无声,显然也是处于震惊中。
陈浮生沉声问:
“此前,你们是什么状态?”
狲喉吐出一个字音:
“镇!”
陈浮生立即明白,这个意思是被某种力量所镇压,威慑,导致一无所知。
河童长叹一声,亦是有些颓然道:
“我也陷入了沉睡,此刻听你所说,似乎也是被某种力量蒙蔽了感知。自身茫茫然,不知经过”
陈浮生的心口已经怦怦怦乱跳。
老王到底是什么人?
阿鼻集市里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存在?
居然在无声无息间,镇压蒙蔽了狲喉和河童?
陈浮生越想越是悚然,顿时觉得自己当时的那种安全感,以及毫无来由的笃定,有些好笑。
河童突然问道:“你说那个地方,叫集市?”
陈浮生点头:“你知不知这个所在?”
河童沉吟之后,缓缓道:
“我确实是隐约听说过,关于这种集市的传闻”
“只不过,不应该叫集市。传闻里,被称为‘逆巢’!”
“逆巢?”
陈浮生一听这个称谓,立即又有些炸汗的感觉 河童继续说道:
“逆巢的由来,若要说起,那可就话长了”
“千秋万古之前,三界未定之时,发生过一场毁天灭地般的大战!自此一战之后,三界再才是共立。”
“当时之世,无论上古巫裔、原裔祖人、混沌灵瑞,尽皆在此战中,殒灭了不少大人物。”
“但这些原始大地上出生的大人物,死亡之后,有某些特殊存在,阴魂未散。久而久之,这些阴魂便聚集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到底是如何存在,又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在洞天星河的传闻里,这些非妖非鬼非魂的上古冥骸,聚集的所在被称为‘逆巢’!”
“当然,这个逆,不是说它们叛逆。而是因为,它们的行径是逆天!不往生、不受三界管辖,自己做主,自由行动。所以,称之为逆!”
河童说到这里,带着疑惑,也带着钦佩,说道:
“谁也不知它们追求什么,有何图谋。但是它们手段高强,在三界内外皆有交往。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洞天,也拿它们没多少办法”
陈浮生听完讲述,不禁皱眉道:
“老王说,等我登上神将之位,会帮助我巩固地位,给予支援。助我镇守灵山!既然说一个‘助’字,那算是什么图谋?”
河童哑然半晌,有些敷衍的说道:
“唉,神将之位遥远,你现在想这些也无什么用等我再琢磨琢磨,或许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迟”
陈浮生也是一阵无言,只好暂且放下这个疑问。
神将之因果,确实是将来的事。将来究竟会如何,现在也说不清道不明,徒增烦恼。
放下心事后,陈浮生再次抬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然后,感觉眼睑蚀痛,他立即仔细观察手中的“敲门砖”。
果然!
石雕钥匙般的正面,尾端部份,显出两个细微的古字:“阿鼻”。
沿着“阿鼻”二字,四面八方,却是隐隐约约的地理、地势等轮廓图。虽说不算清晰,但大部份区域可见。
而距离“阿鼻”之外,极东方向,颇远的方位有一朵金色的“焰花”。
焰花微微闪烁,时而倏忽不定,在范围里缭动。但大抵上却并未走远,仍是可看出方位所在。
陈浮生顿时有些心中笃定,当他印证了脑海里的地理位置,又看清石钥上的显示之后,确信是黄泉小千路。
那么也能确定,这个金色火焰,就是昊天本源!
“阿鼻集市确实是深不可测,我在天地桥的窥探里,都仅见百分一的范围而已”
“但在这个石钥上显示出的地理轮廓,却几乎达到了百分十几、二十如此庞大的区域显示,非一般手段不能注出!”
确定了昊天本源的存在,那么也就证明,老王所说的,确非虚言。
但是陈浮生也有些隐隐感慨,因为黄泉小千路实在浩瀚、广阔,在石钥上看到的地点,不代表立刻就能去到。
也不知相隔了多少里路,千里、万里,都有可能!
望山走死马 陈浮生又再翻过背面,继续以异瞳观察。
可见背面,只有一个隐约、浅显的黑色小漩涡。一圈圈,宛若玄妙难言的纹路,缓缓萦动,如梦似幻。
当他看见了这个漩涡,顿时产生明悟。
只要灌注大量法力,再吟诵“阿鼻”之名。他便可开启冥狱通道,投身入这个诡异莫测的阿鼻集市里去。
所谓“敲门砖”,即是此意!
但是陈浮生此时此刻,内心确实有些拒绝再去。
就比如一只纯弱的小白兔,知道可以进入个虎豹熊狼的巢穴,即使知道这些猛兽并无敌意,也是不敢去的此乃陈浮生心情的真实写照 不过虽如此想,但陈浮生也并不是抵死不从。
“或许在某个极危险的时刻,我可以借助‘敲门砖’,逃入阿鼻集市里避难?”
可惜现在验证不了,更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既得之,则安之。陈浮生看完了昊天本源的线索,又得知了可以进入阿鼻集市的方法,缓缓松了口气。
“我来的目标就是昊天本源,既知其所在,那便不要犹豫。早去早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有了决断,立即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但在此之前,既然路途遥远,不如先去挖了那第二朵彼岸花。
毕竟老王已经拿出来做赌,估计也是默认陈浮生会去挖掘。
“我赢的东西,自己去取走,老王理应不会见怪”
陈浮生微微一笑。
回忆着那个闪光点的所在,快步而去 阴风呼啸,遍眼孤峰如柱,大地苍茫黯淡。
漫漫黄沙肆虐中。
逐渐显出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
姜泥穿着浅白裙衫,脚步略有些虚浮,眺望周围的环境。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显然是遭遇了一番劫难。
初初降临这个黄泉小千路,姜泥便遇到地底的邪物攻击。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天赋“读月”的掩护下,再才脱离了危险。
只因嫦门修行之法,与别的派系不同。
在六境神将之前,嫦门修行者并不擅长战斗。
虽说嫦门精通幻术、幻影、迷惑等术,又有人间百艺在身。但在战斗中,却是辅助大于主攻。
姜泥之所以被鱼相柳看中,倾力栽培。就是因为觉醒了天赋“读月”,既擅长幻术,又具备一定的主攻能力。
“我听师祖说过,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对于我们嫦门来说,是绝佳珍物。无论嫦门、医家、蛊门,皆视之如命。”
“彼岸花,对于我的幻术,有极大的加持我若能寻获,那么此次黄泉小千路之行,大有助益”
姜泥一边暗暗沉思,一边缓步前行。
突然!
前方浓雾蒸涌之处,缓缓而来两个身影。
一人高声吟诵:
“蛊道世孤独,不愿一人行。”
“姑娘,似你这般美若谪仙,人间难得的佳丽,不如择伴而行,共求昊天本源,如何”
另有一人笑道:
“这位姑娘是我先看到的!齐兄,你孟浪了。”
先前那人也是笑道:
“范师弟,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皆有好逑之心,又何分彼此!哈哈哈”
随着话声笑语,两个年青男子,缓缓现身而出。
这二人的腰间,皆佩着精致小巧的锦囊。而在眉心,却有一道浅显的黑线,直入额前发内,显得与众不同。
“蛊门?”姜泥心中警惕,止步不动。
两个年青男子,一经出现,便以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上下打量姜泥。
“姑娘,未知芳名?”
“在下齐季,乃是西晋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今日有缘相见,幸甚,幸甚!”
另一个男子笑眯眯说道:
“我也是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姓范,名德。”
但他随即又带着一丝傲然,朗声道:
“姑娘勿怕,我与齐兄,皆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无论修行、实力、手段、人品,皆是上上之选!”
齐季也是接口道:“姑娘若与我等同行,必不会薄待。你也知道,这黄泉小千路危难重重,若无同道伴侣,处处皆有殒命危机!”
二人说完,笑吟吟负手而立,摆出风淡云清,极其和善友好的模样。但灼灼目光,仍是难以掩饰。
姜泥的心中暗暗吃惊,但仍是保持冷静。
她在进入黄泉小千路之前,师父和师祖,都曾提醒过。各大派选定的天骄,每一位皆是背景深厚,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些角逐麟兇,追求昊天本源的天骄们,其中有一批堪称绝代天骄的年青俊杰,称之“神嗣”!
所谓神嗣,即是各个灵山排名最前,修为最深的儒子、道子、佛子、兵杰、猎子、蛊杰等等。
神嗣寰榜,就是将这些天骄中的天骄,列名登录,颁布天下。以告知各大派的高人宿老等,给予尊重和助力。
只因神嗣之人,已经等同于各大灵山神将的侯选者。而且必有登顶神将大位的天赋,绝无意外。
所以姜泥眼前的这两个蛊门年青男子,既然已经列名“神嗣寰榜”。那么即是表明,将来成就,必是神将!
这是一种尊荣!也是理应骄傲的资格!
“二位道友,我与你们道不同,亦不同路。”
姜泥冷淡的说完,徐徐退步,转身离去。
“且慢!”
齐季脸色一变,大喝道:
“姑娘,我乃真心诚意,愿与你结伴同行。若是碰上昊天本源,绝不藏私,愿赠你一份!”
范德急前几步,大声道:“有我二人助力,昊天本源唾手可得。姑娘既是来角逐的,自然懂得借力为己的道理!”
齐季长笑道:“神嗣榜上人,岂是浪得虚名!吾等承诺,必有厚报!”
姜泥视若罔闻,继续离去,渐渐消失在远端。
齐季勃然大怒,冷哼道:
“小小贱婢!不识抬举!!”
范德一声狞笑:“东唐的女子,嫦门的小婢,还客气什么?走,让她知道,什么是叫蛊门的手段!”
二人将身一摇,瞬间漆黑如雾的蛊虫遍体缠身。
犹如两道黑龙飚风,眨眼霎那,势若奔雷,已经追上了姜泥。
姜泥本就有些虚弱,又是在黄泉小千路吃了亏,所以走得也不算快。
她眼前一花,齐季和范德,已经奔袭而至。
“姑娘,何须匆匆离别?”范德似笑非笑的盯着姜泥,双臂一张,极其嚣张地拦住前路。
齐季迸指而起,指尖上,有若六翼蜈蚣般的腥红飞虫,缭绕跃动,散发出噬人的恶意。
“你若不吃敬酒,只得给你一杯罚酒!”
他瞬间变脸,森冷凝视姜泥,指尖一弹。
刹那腥红弥漫,一只狰狞的六翼蜈蚣,骤然大涨。
宛若一头猎豹般凶残涨大,振动嗡嗡翼翅,闪电般直扑姜泥眼前。
蛊门之蛊,变幻万般!
甚至弥漫的腥红雾气里,全是微若蚊蚁的小蛊。数量成千上万,无声无息,仿佛风吹雾动,蒸涌而来。
空气里,遍布腥气,令人作呕。
但同时慑心慑魂,凝滞修行者的法力,令其僵化。
姜泥早已经是提着万分警惕,一见到齐季和范德追至,立刻毫不犹豫,动用“读月”。
顷刻,一道斑驳,淡缈,清冷得仿佛幻影般的月光洒落。
姜泥消失于原地,无影无踪。
六翼蜈蚣撞在姜泥所站之地,立即沙尘喧嚣,泥石四溅。
“跑?你跑得了么?”
范德一声狞笑,左掌将竖起的右掌握住,置于眉心,紧贴额前的黑线,沉喝一声:
“附骨,显身!”
一道厉啸,在远端冲天而起。
虚无之间仿佛撕裂,一条黑线迸射而出。
黑线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蛊虫,笔直冲上云端。
黑雾溅开。
这一道黑线撕裂之处,月光陡然显形,摇曳晃动,显然是受创不小。
姜泥身形踉跄,从月光中消遁而出,脸色更是苍白。
但她脸色发白却并非是受伤,而是惊悚察觉,自己身上极有可能被种了某种附骨蛊。
否则,读月幻影,即便五境灵官,也追踪不到。
“姑娘,你也无须挣扎。我蛊门灵蛊,千变万化。此刻是附骨蛊,或许我念头一动,变为香蚀蛊、心花蛊、软骨蛊”
“哈哈哈哈到那时,你若出丑,却怪不得我们!”
齐季和范德,仰天大笑,极其肆意嚣张。
二对一,他们有十足把握,毫不费力便可将姜泥拿下。
神嗣寰榜列名之人,傲视同伦!
姜泥紧紧咬牙,正要不管不顾,以心血发动“读月”,强行遁出更远,脱离危险再说。
当此时刻!
嗤!嗤!
微响声中,迅如疾电。
两枚六寸晶亮的玉符,闪现于范德眼前。
“道门??”范德和齐季,顿时震惊。
只因这玉符来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议,二人竟是毫无察觉。
刹那!
白亮如小太阳般的光辉,耀眼欲盲。
太白西虎、凶杀之神,阵列在前,杀伐冲天。
嗷吼!!
仿佛洪荒亘古的虎吼之声,震慑心神。
凶性沸腾,不可抑止!
齐季和范德,仓促间挥出层层潮涌般蛊雾,强行阻挡,迅猛后退。
但蛊雾与初代符箓,岂能争辉?
呼吸一瞬间。
范德首当其冲,被符箓凶暴之力,炸得满面血光,身上的衣袍凌乱欲碎。
若非他眉头的本命灵蛊护身,这两道初代符箓,便能轰破他的头颅,令他当场殒命。
当此一念之际。
一声长啸,滚滚而来!
眼前黄沙漫漫,浓雾翻嚣之外,一道剑光,有若惊雷,迅如滔滔杀伐烈焰,汹涌而至。
大地上,顿起炙热火势。虽是无形,但却烧灼身心。齐季和范德立即脚下如同蹈火,身体四周,无不蚀痛难耐。
“蛊潮!”
“澎湃!”
齐季和范德立即携手,双双迸指猛按眉心。
乳白的细蛊漫延如潮,从二人身上暴涨而出。
只是瞬间,便压制了大地真火之势。
但真火可挡,剑势难消。
一剑。
已至眼前!
来者青衫道袍,俊逸如龙,手中剑龙影煊赫,声势滔天。
“浮生师兄!!”
姜泥失声惊叫,愕然乍喜,只觉心中怦怦乱跳,泪水夺眶而出。
无数黑线自陈浮生身上迸开。
根根如同漆黑触手,狰狞漫延,不仅是止住了白蛊潮浪的翻涌,更是成片成片在吞噬。宛若虎入羊群,不可抑止。
又是两枚玉符,瞬闪瞬灭。
地底龙卷狂飚,大量晶线笼罩弥漫。风雷呼啸,雨雾缭绕,霎那成阵。
“太乙天象”,如封似闭。
齐季和范德已经惊诧得无以复加。
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用剑?
也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身上有黑气,能吞蛊?
十大派系,除了医家能应对蛊术。其他的派系,都只是硬扛硬破,何来吞噬的道理?
仅仅这个惊诧,仅仅一念间,齐季和范德便陷入太乙阵图,如同牢狱,无处可逃。
“拼了!!”
齐季和范德瞬间反应,再若不拼命,便是死劫!
二人当即咬破舌尖,折断食指,化为血雾洒开。
自二人顶门之上,有若两个诡异秽恶的“蛇头”,獠牙戟张,四目四鼻,喷溅出毒雾。
仿佛升龙而起,蛇头猛烈撞在太乙阵图上。
喀嚓!
阵图开始崩碎,竟是挡不住双蛇的冲击。
一条血色蛊虫通道,顺着崩开的裂缝,漫延而出。
齐季和范德双双化为黑雾,蛊影缠身,踩着血蛊之路就要急速奔逃。
姜泥自从见到陈浮生到来的一霎,已经启动读月。
“读月!”
齐季和范德身后,从虚无间,若有一道孤清、冷寂、沧桑、亘古久远的垂垂月光,映照而下,落下光斑。
由于身处险境,又是极度震惊之中,二人竟是毫无察觉,读月幻术已经来临。
但有感应,却已经是迟了。
月光斑影洒落,每一丝斑影里,都有若诸般幻影,有若天外飞仙,无穷妙相,迷离而来。
齐季和范德,顿时迟滞,就像眼中见到最渴望的景象。心为之摧,神为之迷,欲罢不能。
陈浮生符起、剑至,再出太乙,刹那已是第二剑挥出。
但是当此之际,已经无须“怒霆”的施展。
他瞬间已经掏出“敲门砖”。
全身法力玄炁涌动,“敲门砖”变得沉重如攻城巨槌,挟带撕裂般隆隆震啸,当头砸落。
毫无花巧,毫无招式,上砸下落,以力取胜!
噗!噗!
两颗大好头颅,依然带着迷离的笑容,被“敲门砖”生生砸断,敲碎,飞溅而开。
两具无头残尸,再才热血喷溅,缓缓倒地。
但是,人死霎那,无穷尽的蛊虫倾泄而出。宛若扑天盖地,直扑最近的陈浮生。
陈浮生毫无所动,左耳内已经黑气弥漫。
眨眼片刻,所有遗蛊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两具残尸渐渐枯萎,仿佛风干了一样,在泥沙中沉寂无声。
黑气依然未满足,卷起了两具残尸,瞬间消失不见。
“浮生师兄!!”
姜泥带着惊喜,慌忙冲了过来。
“啊,这”
姜泥霎那止步,诧异地盯着眼前的“浮生师兄”。
陈浮生的头顶上,有丝丝缕缕黑气荡漾。
而在脸目上,却蒙着一团黑焰。容貌不可见,仅可知是个男子,模糊难辩。
这是狲喉为陈浮生做的伪装,由于在地府里大肆吞噬阴魂、噩孽,狲喉的黑气已经又高了一个层次。
正因此伪装,齐季和范德两位天骄中的天骄,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才会对陈浮生的到来察无所觉。
否则以蛊门布蛊的警觉,绝不可能被轻易近身。
陈浮生看着眼前的姜泥,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未多犹豫,取出刚刚获取的“三瓣彼岸花”,递到姜泥手上,然后模糊说一声:
“前程小心,有缘再见。保重!”
说完也不回头,提剑迅身而去,消失远方。
姜泥怔怔地捏着彼岸花,宛若在一场梦中。
她望着陈浮生远去背影,不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果然是浮生师兄来相救,还赠与她梦寐以求的彼岸花。
惆怅的是,浮生师兄或许身负重任,能够来到黄泉小千路上,必然付出很大代价。所以,并未多停留 她如此想着,暗暗一叹,再才依依不舍,缓步而去。
陈浮生一口气奔出许久,直到不知跑到哪个无名山坳里,再才有些心虚的停住脚步。
他回望身后,亦是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挖彼岸花。挖着挖着,碰上了姜泥遇难。
“她是师父的妹妹,我维护她是应该的”
“师父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若能寻到昊天本源,自然也要给她一份,也是应该的”
陈浮生自己在心中低语。
他挥却心绪,定了定神,再次转头眺望前方。
距离昊天本源的所在山峦,就在前方。但却不知多少里地。
“先到先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暗暗告诫自己,立即不再犹豫,纵身前行。
如此一路,也遇到不少险阻。
比如地底突然炸裂,崩出大量诡恶难明的凶物、梦魇等等精怪鬼怪。但被陈浮生一剑削之,狲喉一口吞之,全然无惧。
间或有些浓雾里砸落的冥骸,亦是声势浩大。但仍然是被剑削,被狲喉吞的下场。
河童也曾沿途偶尔说几句指点。
据说黄泉小千路,也分下路、中路、上路、末路。
陈浮生此刻处身之地,仅只是下路,危险算不上多。
但若进了中路,便能见到千秋万古的遗迹。如若是上路,便能见到更多不可思议的异景壮观。末路,那便是进入冥界的通道,想都不敢想。
足足十个多时辰的跋涉,陈浮生终于第一次在黄泉小千路上,见到山峦层叠的实影。
山峰巍峨插天,重嶂叠峦,恢宏磅礴,几乎占据了心神,压迫身心,宛若千古留存的浓厚岁月蚀景。
“此乃黄泉下路的首峰,名曰余烬十万山。”
“相传此峰延绵三万多里,走出此峰,再过下路尽头,再才是进入中路”
河童指点的话语,荡起在陈浮生耳边。
陈浮生抬头远望,实在无法看清山峦景象。仅可得知,眼里全是笼罩的山脉,高不可攀,远不可及。
“敲门砖”的显示上,第一个昊天本源的线索,便在这座巨峰的里面。
陈浮生毫不迟疑,继续前行。
又是数个时辰的艰苦跋涉,终于是翻越了眼前可见的第一片连绵山梁,抵达内里。
好在此山中,并无多少危险。
陈浮生忆着心中的地图路径,埋头奔行。
果然!
一片浓雾弥漫,山壁森然的前方,陡然矗立一座巍峨得仿佛上古庙宇殿堂般的建筑。
殿堂建筑就像“镶嵌”在山壁内,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大量高耸庞然巨驻的雕像,形体斑驳,散布在殿堂的周围,流露出沧桑枯朽的气息,也不知有多少岁月。
漆黑如噬人巨兽的入口,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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