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我之名......”
陈浮生听到男鬼前辈如此说,却未听出什么遗憾或惆怅。
似乎这位男鬼前辈只是烦恼自己记忆缺失,对自己到底是谁,却并不怎么在意。
“前辈难道时常会遗失记忆?你先前说,若非这把剑,你连我和朱晏都会忘记?”
“确实如此......”
占据朱晏身体的男鬼说道,“在我的精神意识里,似乎被种下了诅咒或禁制。我时常会遗忘许多事,即使见过的人,也会忘掉......”
他说着,又摆摆手道:
“你也莫叫我前辈,兴许我还很年轻......嗯,我曾听这狐女喊我男鬼,那我就取个‘蓝’姓,你以后叫我蓝公子。”
“蓝,公......子......”陈浮生愣了一下,但随即笑道,“好,既然前辈......蓝公子不介意晚辈无礼,那我自然从命。”
蓝公子微微点头,打量陈浮生道: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陈,名浮生。”
“浮生,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蓝公子又问:“你师父是道门中人?”
“先师乃是道门蓬莱正统。”
“先师?”
“我师父一年前已经逝世。”
“哦?逝世了?那岂不是现在没有师父?”
陈浮生听了一愣,立刻点头道:“晚辈现在独自一人历练修行,确实没有师父。”
“那你有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蓝公子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有,先师只收了我一个入室弟子,从小将我抚养长大。”陈浮生如此说着,忆起师父,不禁心中又有些酸楚。
蓝公子却显得很是高兴,喃喃道:
“无师父、无同门,无牵无挂,是个好苗子......”
陈浮生却未听清楚,不禁疑惑道:“蓝公子想说什么?”
“你可愿拜我为师?”
蓝公子突然严肃道。
“啊?”
陈浮生再次一愣。
蓝公子却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又说:
“无须你尽什么师徒责任,我要的便是你这种无牵无挂的弟子。嗯,况且你也合我的心意。我想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陈浮生顿时心潮起伏。
且不论这位蓝公子是正是邪,是何底细。
单凭他先前留下一朵焰火印记,惊退了拓拔吞虎。又传下一招“雷殛颠乱式”,杀跑了何守翁。
两份恩情,陈浮生就已经觉得无以回报。
此刻听他出口收徒,陈浮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弟子愿意!”
陈浮生肃然端正,恭敬施礼。
“哈哈哈......想不到我这个孤魂野鬼,居然也能收个合心意的徒弟!”
蓝公子满意点头。
陈浮生立刻跪地,叩首大拜,诚心诚意说道:
“弟子陈浮生,拜见恩师!”
蓝公子伸手虚扶,笑道:
“起来起来,我也不爱这些礼节。今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依旧叫我蓝公子便可。要是叫师父,把我叫老了,我还不高兴......”
陈浮生点头称是,仍是大礼参拜,再才起身。
蓝公子笑吟吟道:
“可惜你入了道门,有些规矩也不好违背。以你的资质悟性,修兵家武道,练剑是最好。”
陈浮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好接这个话题。
“浮生,我看你已是二境法第。来到这个宝骑镇,为何不创建庙观?竞争灵窑之主?你先前的师父未曾说过么?”
陈浮生顿时惭愧道:
“弟子前来宝骑镇,是将先师的遗骸带回家乡,入土为安。先师逝世得早,也并未提过......”
“而且,弟子虽是道门身份,但难以得到道门的支撑......先师此前被逐出蓬莱,所以,我并未创建庙观......”
“哈哈哈......”
蓝公子却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畅快:
“妙啊!无师父无同门,传承的道门也被放逐,真正的无牵无挂!浮生,我先前还顾虑你的道门背景,现在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陈浮生不明其意,只得沉默不语,等待下文。
蓝公子大笑之后,认真说道:
“我助你创建庙观,你可愿意?”
陈浮生不禁怔怔看着这位记名师父,半晌后,迟疑说道:
“弟子......弟子已经应承了朝春楼,接任朝春楼庙观守观人之责......”
话音未落。
蓝公子听了摆摆手,并不在意的说道:
“你自己创建庙观,又何须再看旁人脸色,推了便是。”
陈浮生顿时犹豫,但仍是摇摇头:
“大丈夫一诺千金,应承之事,岂能推却。”
蓝公子微微皱眉:
“怎么?你不想自己创建庙观,自己做灵窑之主?”
陈浮生脸色平静,施礼道:
“并非弟子不识抬举。而是朝春楼的姜泥姑娘,对我和先师有恩,付出极大代价,帮我安葬了先师。于情于理,我都要报答恩义。既然已经应承她,那便不能忘恩负义。”
蓝公子瞧了瞧陈浮生,缓缓点头:
“不错,男儿大丈夫,岂能忘恩负义!你这傻小子说得对,是我不知你原有如此内情。”
陈浮生再才松了口气,抱拳谢过。
蓝公子却依然带着笑意道:
“虽说你做了守观人,但也不是不能自己创建庙观。至多是辛苦些,也无什么冲突。”
“啊?”
陈浮生不禁惊讶。
蓝公子席地而坐,又示意陈浮生坐下,淡然说道:
“自混沌开辟,天地初开,世间便有修行者存在。创庙观、筑灵窑、兴灵山、结福地,从此炼万般大道,造化洞天,成就天仙证果!”
“数万年来,修行之事,不知经过多少繁复诡谲之变化。单就创建庙观,筑成灵窑,三境升四境宗师,这一过程,便有无数窍门,并非你想的那般固执不可变通。”
陈浮生听了,恭敬道:“弟子聆听指教!”
蓝公子问:“你所知的达成灵窑,是什么经过?”
陈浮生想了想,将自己获得的简略知识缓缓道出:
“弟子只知道,首先要在符合秀山、活水、百年旺族、千户人家的根基之地,依靠派系扶持,以大阵养育气机,诞生出妖精鬼怪......”
“然后修行者进入降妖灭鬼,得功德人心,再借地理气运建起庙观祭坛。再然后便是继续降妖灭鬼,大力积聚气运。直至达到灵窑雏形,便能一举突破,晋升灵窑之主。”
蓝公子点头道:
“不错,修行界皆知此道理。若是乡野小镇不止建起一个庙观,而是有许多修行者介入,那便如何?”
陈浮生按照自己理解说道:
“那自然是多方竞争,谁最先达成灵窑,谁便最先取得先机胜利。”
“如何竞争呢?”蓝公子笑问。
“弟子听说是多加争取降妖灭鬼,维护祭坛,将妖鬼祭祀冥狱,抢占地理气运的眷顾。”陈浮生缓缓道。
“若是一家胜了,圆满筑起灵窑成功!那其他家如何?”蓝公子继续笑道。
陈浮生却是一怔,确实不知,只得摇摇头。
蓝公子含笑道:
“结局是——赢家通吃!”
“最先圆满成功者,达成灵窑之主。那么此地气运,便会汇聚一身。其他家的未成庙观,全都臣服,尽皆汇入灵窑之内。”
陈浮生不禁想起一个词,皱眉道:
“那其他家失败,岂不是为赢家做了嫁衣?!”
蓝公子笑道:
“在上古之世,就是如此残酷。赢家通吃,败者辛苦数年,耗尽心血,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陈浮生顿时一阵默然。
如此结局,确实是残酷......
但他随即心中一动,既然蓝公子说既可自创庙观,又可继续做守观人,岂不是矛盾?
蓝公子看出陈浮生的疑惑,微笑道:
“正因如此残酷,上古之世,修行界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未有一刻安宁。”
“十大派上古先贤们,便联合起来,共同立下一个规矩。将这残酷血腥的竞争,留出一个缓和的余地。”
“什么规矩?”陈浮生不禁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