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黑,风呜呜的刮着,声音太大,以致净觉得房屋有些摇晃。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觉。
他准备睡觉了。
可是睡不着。
手边拿着铁剑,可是他没有安全感。
心中总是觉得,缺点什么,晚上门外无人轮值,睡不踏实。
可是已经脱离了军营,不必再打仗了。
他这么想着。
他想睡觉。
屋中的其余五人都已经睡去了。
净听着他们均匀的绵长呼吸声,知道他们已经睡去。
这是净在军营里学到的一点小窍门。
而且相应的,他获得了能够使用这些小窍门的听力。
他听着同伴们的呼吸声,听着外面的风声,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闭上眼睛不知道多久,一阵嘈乱的脚步声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响,净猛然张开双眼,在意识完全清醒、眼睛还未张开之前,他的手便握住了铁剑的剑柄。
铁剑约有七斤重,剑柄是木制的,绑了细绳,以防打滑。
净下意识深深吸呼。
他呼吸深刻绵长,身体不由自主悄悄由躺着,变为了半蹲。
他手中铁剑并未出鞘,脚下不发一点声音,慢行至于窗边。
窗外,有火光,有呼吸声,有脚步声。
还有话语声。
“……是的,一行六个,远途打仗回来的,扛了麻袋……”这是客舍的舍人的声音,净是记得的。
“那肯定是钱!”有人回应了,趾高气扬的,这声音教净想到了以前在魏地遇着过的贵人。
那人也是一样的趾高气扬,但是被砍死之前,也比一般人叫的更凄惨,恐惧之情更深切。
净的五指微微屈伸。
他听着,肌肉慢慢舒展、紧绷、舒展、紧绷。
他在做准备,但他没有把同伴叫醒。
这些人……遇到夜袭的话,战斗力是很低的,没有经受过训练,没有太强的合作意识,加上武器装备不完备,他们完全是不合格的。
甚至这时候把他们叫醒,他们都只能给自己添乱。
如果雉尾他们在的话就好了……
净心想着。
雉尾他们的话……
他满满的听着声音,数起了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个人。
打了火把,不知道有没有弩。
有弩的话没法应付,没有配弩的话,自己这边暂时就只有一个人,还算比较棘手的。
他握着剑。
幸好学过用剑。
农会中的兵士,武器装备更换频率奇高。
因为他们是精兵。
精兵,就要打一般的兵打不了的仗。
他们吃得多,吃得好,训练多,力气大,速度快,配合默契,战力极高,经常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因此战损在整个秦军当中都是比较高的。
也因此,他们身上的一切武器装备都不能够有半分马虎大意。
一般兵士的戈崩口了,那就要磨。
但农会的人不磨。
他们换。
铜戈他们是不用的。
起步就是铁戈。
铁戈之后是钢。
钢之后是铁刀、铁剑、长柄的矛。
人手一把小弩。
十七个!
净记得的,自己在战场上,杀了十七人!
与农会兵士相互配合,小规模对战之中,在面对同等数量的敌人的时候,他们常常可以一人不损地完胜。
所以净身上只是一些小创口。
戈啄伤的、矛捅着了。
大伤是没有的。
他深深地呼吸,积蓄力量。
“……上吧,杀了他们,把脸划了,说是剿匪徒、杀群盗了!”那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傲慢地说着。
净深呼吸,眼眸里闪过厉色。
果然么?
他慢慢贴着门蹲好。
九个人。
加上舍人,一共九个人。
舍人和那个说话的家伙不算,还有七个。
他蹲下了。
有人将门敲开了。
他提着灯和一柄铜刀。
那是柴刀。
净借着火光,看清楚了对手的武器。
铜刀,可以拼一下!
他缩在墙边,手掌按在剑柄上。
那人完全走了进来了,脚步尽量放轻,可是没有训练过的家伙,再是轻,也还是有声音,而且走路时候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面前,视线是容易出现大片死角的。
这些人,配合相当差!
另外两人走了进来了,手中的也是比较差的铜刀。
这种铜刀,用的料子是很差的,因此一般作为小富之家的柴刀。
这种武器……
净拔剑了,一瞬之间,他脚下往后猛蹬,身体窜猫一样的跃出去,一剑刺在一人腿弯,随即借着身体前倾的势头,将剑刃往另外一个人腿弯出剌开。
两声惨叫在提着灯的人身后响起,而且是熟悉的声音,这人吓了一跳,连忙回身。
然而,他回过身去时候,原本他面对的位置里,翻滚过来的净立刻调整了身位,站起身来,铁剑在这人脖颈处轻轻一划。
这是不足以杀人的力道,但是血液迸出来了。
净杀过十七人。
他们一什之中,他杀人并不是最多。
对于一些要害,他们是很清楚的。
血液自脖颈迸出时候,这人的惨叫也发出来了。
他捂着脖子,惊恐大叫,灯也落了地。
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于是一片黑暗。
被割开脖子的人在黑暗中大叫。
他身后,两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也在大喊大叫,惊慌失措。
没有经受过训练,没有直面战争的血肉磨盘的人,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的。
他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屋外,剩余的六个人也因着这惨叫慌张起来。
“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趾高气扬的人在指挥了。
他们手中是有光的。
尽管净知道对方没有受过训练,但同时面对四个人,还是很危险。
他于是躲在被割开了脖颈的人身后,半蹲半跪,手中铁剑贴着身前人的身体,尽可能避免它反光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个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在胡乱挥舞。
除了面前被割开喉咙的人,他们谁也砍不到。
但当光源进入视野的时候,他们立刻狼狈地转身,将刀子往光源出招呼。
他们被自己的伤势和房间里的黑暗压制得完全的失去了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