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此一来,苏小酒担心的问题倒是不存在了,之前还怕绍帝碍于身份不愿跟她们一起进宫,现在可谓皆大欢喜。
至于元和帝那边,总有办法能让他开口的。
只是绍帝有些不赶眼色,一来就把萧景给叫走了,神神秘秘的不知说些什么,让她暂时先自己在一辆马车上猜的好辛苦。
离着上京越近,绍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萧景在他旁边坐着,不放心小酒独自坐车,见他久久不予,就有些坐不住,率先开口道“父亲唤孩儿过来可是有话要说?为何迟迟不开口?”
绍帝转头审视他面色,忽然开口道“孤问你,墨彦是不是已经死了?”
萧景心中神情不变,摇头道“父亲何出此言?他在宫中,很好。”
除了不能参政,精神也有些失常,他做皇帝时的出穿用度一律未减,对一个傀儡来说,已经是很好。
绍帝却哂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说实话?”
见萧景默然,又道“你放心,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南夏皇帝,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是想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将你母亲的遗骨寻回。”
他并非傻子,既然影儿已经在墨彦口中得知当年真相,那必定已经撕破了脸,此次两人诈亡,又怎会再次返回大渊皇宫?
就算念在影儿是墨茜的骨肉,那他呢?他是墨茜的夫,在墨彦眼中,便应该是敌人,又怎会允许他去宫中一起过节?
影儿心思都在媳妇身上,所以竟忽略了这么大的漏洞,而他旁观者清,只几句话,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墨彦,他确实没死,是疯癫之后被囚禁了。”萧景见隐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但您要保证,不可将此事透露给绍崇显。”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新帝,谁知道他摸清大渊的状况后会做出什么,他生养在大渊,不希望为故土带来灾祸。
绍帝点头道“孤既然退位,便彻底撒手不再理会朝政,又怎会多此一举为苍生谋祸?”
“只是没想到他汲汲半生,会落得如此下场,未免令人唏嘘。”
“贪得无厌之人,势必害人害己,如此局面,于他已经算作善终。”
父子俩一时感慨万千,尤其绍帝,他当年在大渊为质子时与墨彦同窗而读,几乎是将那个安静沉稳的少年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结果造化弄人,那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利用他跟茜茜的信任,做下如此禽兽之事!
“到了上京,孤想亲自见见墨彦。”
萧景不禁犹豫道“此事孩儿无法擅自应承,毕竟有关皇室丑闻,不知皇后娘娘会否同意。”
父亲猜到墨彦的处境是一回事,但直接见面性质就变了,而且他与荣妃和摄政王并没那么熟,提出这等请求算是僭越,少不得最后还得小酒开口。
寻回母亲遗骨固然重要,可他也不愿小酒为难。
绍帝也知这件事难办,沉默片刻,颔首道“你放心,这件事孤自会想办法。”
拳头攸得握紧,他疲惫的靠在车厢壁上,半晌叹道“你去吧,孤想一个人静静。”
苏小酒还以为要等半天,结果萧景很快就回来了,而且神情凝重,不待她发问,便主动开口道“父亲猜到了墨彦的处境,我便将实话与他说了。”
“其实说了也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墨彦现在疯疯癫癫,未必能说清长公主的遗骸安置在何处。”
想要对一个正常人逼供,大不了就用点刑,可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想要得到准确的信息就有些难度。
她拍拍萧景的手宽慰道“总会有办法的,只要确实是被墨彦藏起来,就一定有迹可循。”
紧赶慢赶,终是在中秋的前一晚抵达上京。
临近佳节,上京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飘荡着桂花酒的香气,路边上,各种兔儿灯比比皆是,苏小酒捡着精巧玲珑的给团子们买了不少,惋惜道“这次出来的急,竟忘了把萧兔兔也上,咱们进宫团圆,它只能自己在家留守,也太可怜了。”
其实它一点也不可怜,萧景专门在新家的后院为它打造了一处小天地,四周有围栏护着,里面还种了瓜果蔬菜,萧兔兔每天一睁眼,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新鲜食物,对能不能进宫过节这事并不在意。
“没关系,等走的时候我们可以给它带盏兔儿灯,免得它孤单。”
因为养得好,现在的萧兔兔今非昔比,看起来已经是只成年兔了,以前苏小酒总担心野兔气性大不好养,结果不知是不是以前在宫里跟小香混过一段时间,萧兔兔也隐隐出现了好吃懒做的趋势,如今膘肥体壮,吃饱就睡,睡醒就吃,日子惬意且悠哉。
怕它自己孤单,苏小酒还买过几只家兔跟它一起养,结果那几只家兔都不争气,放在外面没几天就相继挂掉,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它自己。
因着已经入夜,众人先找了间干净的酒楼用过晚饭,又去了萧府过夜,打算第二日再进宫。
潘嬷嬷还以为她们要在萧府过节,可喜坏了,一直埋怨萧景为何不提前传信,她也好有所准备,在得知绍帝竟然也一道过来,顿时惊的掉了下巴,恨不得将萧府所有的好定西都搬出来塞进他房里,搞得萧景哭笑不得,将脚不沾地的潘嬷嬷拉住道“嬷嬷不必如此麻烦,父亲小住几日便走,房间只需干净整洁便好。”
“那怎么成?!”潘嬷嬷抱着从库里翻出来的几件珍品瓷器一一摆好,又小心把里里外外擦的一尘不染,“咱又不是没有,反正摆出来也不费事。”
其实她是有些小心思,是想跟绍帝证明,萧景这些年虽然没有父母,但也不是无人疼的。
起初她心里对绍帝也是多有不满,当了皇帝那么大的官,二十年都没找到自己儿子,最后还是靠小景自己查出真相,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因此这么做,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多年陪伴,萧景哪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想着摆出来也好,让父亲看看他这些年独自一人也能过的不错,心里的愧疚兴许能少些。
第二日潘嬷嬷一大早便兴冲冲起床直奔市场,这么多年来,家中还是头一次如此热闹,她昨晚激动的整夜没睡,就想着今日要大展厨艺,让大家过个圆满的中秋节,结果等她满载而归,却在家门口看到了整装待发的车队,一问车夫才知,萧景他们是要进宫过节,菜篮子顿时滚了一地。
晚晚已经嫁人,中秋自然要在婆家过,也就是说,这个中秋,萧府只剩她自己了么?
她怔愣的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鲜鱼,苦苦挣扎着似乎还想跳进水里,但很可惜,无论它怎么努力,也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向盈满笑意的双眼盛上落寞,她失望的蹲在地上将食材一一捡起,再起身,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嗨呀,少爷也不早说,我还买了这许多的菜,那我就先把鱼放缸里,等他们回来再做。”
“养起来干嘛,咱们趁新鲜带进宫里一起吃呗!”
苏小酒笑嘻嘻的从府中走出来,亲热的挽起潘嬷嬷的胳膊道“怪不得早上起来没寻到您,原来是去买菜了,您先别管菜,赶紧去换身漂亮衣服,咱们一道进宫。”
潘嬷嬷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如何使得?”
小景再敬重她,她也不过是个奴婢,那皇宫又不是菜市场,哪里是她能随便进的?
“怎么使不得?萧景在心里可是把您看做母亲,哪能将您自己留在家里?而且我们早就跟皇后娘娘禀过了,她也同意您一起进宫呢!”
潘嬷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眶子就红了,恰萧景出来,看到她在门口站着,咦道“嬷嬷早上去哪了?小酒寻了您好久。”
看到地上的菜篮,了然道“宫里什么都不缺,您去换身衣服,咱们这就走了。”
“哎,哎,嬷嬷这就去!”
潘嬷嬷笑着应道,转头的空隙,分明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两把。
萧景看着她蹒跚的背影,不禁自责,握住苏小酒的手道“谢谢你想的如此周到。”
他竟疏忽了晚晚要在夫家过节的事,差点把嬷嬷一个人留在家里,幸好有她及时提醒。
“谁让你是我夫君呢,你想不到的地方,我作为妻子自然要多考虑些。”
苏小酒说着,也看向潘嬷嬷离开的地方,忽然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该给嬷嬷找个伴了?”
这个问题萧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嬷嬷如果愿意找的话,这么多年早就找了,既然她没提,可能因为不需要。
可是如今再细想,她是真的不需要么?
苏小酒叹气“以前你跟晚晚都小,嬷嬷每天守着你们,自然不会觉得孤单,可现在,你们相继成家,都离开了萧府,嬷嬷内心必定也是寂寞的。”
当初搬走之所以没带着嬷嬷,是萧景觉得晚晚嫁的近,可以时时回来陪伴,但经刚才一幕,他才深觉发现终究是不一样的。
女子出嫁,自此便是夫家人,即便晚晚的夫家宽厚,允许她经常回来走动,甚至三不五时住在娘家,但每逢佳节,还是要在公婆家过。
“只要嬷嬷愿意,我自是没有意见,相信晚晚也不会反对。”
正说着,潘嬷嬷已经换了衣裳出来,见到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头发道“你们看嬷嬷这身打扮,不会给你们丢脸吧?”
苏小酒打眼一瞧,便看出那衣裳不是新做的,因为是去年的款式,想是以前做了没舍得穿,今日这才拿出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会,嬷嬷长的富态,穿什么都好看。”
潘嬷嬷老脸一红,竟难得扭捏起来,想到即将去的地方,顿时又惶恐不安,脚下不自觉退了两步道“哎呀,我险些忘了,宫里规矩多,万一嬷嬷什么都不懂惹了笑话可怎么好?”
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她不想给萧景丢人,更不能给他添麻烦呀!
苏小酒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嬷嬷想多了,娘娘这次办的是家宴,没有外人在,嬷嬷且放宽心,平时如何在宫里如何就是。”
宫中上下一派喜气洋洋,荣妃也难得在巳时之前起了,亲自给墨鹂输了头发,带上毛绒绒的兔皮发饰。
孩子们今日不用上学,早就齐刷刷跑来荣华宫等着,允儿难得见所有哥哥姐姐都聚在一起,兴奋的把自己所有小玩具都抱了出来,献宝似的一样一样给大家看。
因大都是男孩子的玩意儿,墨尧便挨个翻看了一遍,最后失望道“允儿弟弟不用拿了,你这些玩具都是我们早就玩剩下的,一点也不新鲜。”
允儿手里举着小弹弓惊呆了,回头着自己身后一堆的小车车呀,拨浪鼓呀,小木剑呀,布老虎什么的,这些难道不是娘亲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包子脸顿时皱了起来,把小弹弓往地上一扔,大声反驳道“三哥哥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问墨鸿是不是?”
这些玩具大都是苏小酒给允儿做的,但那时候他还小,很多东西都不会玩,所以每当墨尧他们过来,荣妃总是拿出来给他们玩,等后来允儿长大些能玩的时候,墨尧他们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
允儿微张着嘴,紧张的看向墨鸿,墨鸿尚未反应过来,刚要点头,墨莺却抢先道“三哥哥是在逗允儿呢,这些都是荣母妃特意给允儿准备的哦。”
虽然荣妃已经成为皇后,但孩子们还是习惯按原来的称呼,荣妃也不在意这些,便随她们去了。
墨尧却不满的看向墨莺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男孩子要学着面对现实!”
允儿已经把嘴巴撅起来,不服气道“那允儿带哥哥姐姐们去玩大滑梯,只有荣华宫才有哦!”
“切,你还在酒酒怀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天天来滑滑梯啦,不信等下你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