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蹙眉看着从旁钻出来的刁三分,不满道:“这老头也是外地人吧?还是故意来此胡搅蛮缠?此‘太子’非彼‘太子’,不知情就不要乱喷!”
刁三分冷哼:“老夫只知陛下不久前认回唯一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却不知何时又在云州立了个分太子,那更要进去一瞻尊容了!”
“你!”
掌事语塞,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堂内,见那人已经上了二楼,应该听不到此间动静,略略舒一口气,回过头压低声音道:“休要胡说八道,里面的贵人你们惹不起,还是早早散了,省得待会儿想走都走不掉!”
这人乃是云州饭馆里的掌柜,里面那主的脾气人尽皆知,稍有不满就得把店里打砸一番,就在几日前,那二世祖来吃饭,只因为茶水太烫,就把伙计右断扔了出去,今日再来,他们可不得小心伺候着,生怕再有哪里不合心意,直接将店给砸了。
见他们不走,掌柜瞬间也来了脾气,唬着脸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夫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自他身后出来几个身穿短打的髯虬大汉。
苏小酒笑了,若这人一直好好说话,兴许她还会礼尚往来,多少给几分薄面,毕竟都是为了讨生活,没理由害的人家得罪地头蛇。
可看如今这来头,这掌柜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那她就无需再将什么道义。
一歪头:“苍联,上!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苍联身形微动,众人只看到他几片残影,便已经回归原位,对面几个大汉甚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全被放倒,速度之快,让萧景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惊。
知道苏小酒只是想给他们些教训,下手并未太重,饶是如此,也已经把众人吓得不轻,从地上爬起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实力太过悬殊,只怕再来三十个人也不顶用。
掌柜年纪大眼睛却不花,知道今日是碰上硬茬子,表情顿时慌张起来,刚才的气焰不不复存在,立刻点头哈腰道歉:“他们都是粗人,误会了小人的意思,还请贵人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们吧!”
明明是他指使,这会倒挺会推卸责任,苏小酒打心里看不上这种人,冷哼道:“好啊,那你现在就去收拾桌凳,我们要进去吃饭!”
掌柜面露难色,却不敢再强硬,只软了语气请求道:“并非小人不愿接待,实在是咱们这位太子爷……唉!贵人们只是路过此地,可能不知太子爷的秉性,若扰了他吃饭的兴致,到时候贵人们可就当真走不掉了。”
其实他也有难处,他们饭馆之所以在云州经久不衰,一来靠的实力,饭菜味道确实好,再就是有这位太子爷罩着,黑道白道都不敢轻易来惹事。
但同样,这爷脾气不好,所以每次只要他过来,掌柜的都干脆直接清场。
他一口一个太子爷,听着着实刺耳,萧景素来不喜麻烦,转头看到旁边还有一家餐馆,里面同样坐了不少食客,于是道:“不若还是换一家吧,在哪里吃也是一样。”
主要现在时辰不早,临来马车上也没准备多少点心,他怕苏小酒饿坏了。
苏小酒确实饿了,而且被这么一阻挠,也没了进去的欲望,想着早晚有收拾那“太子爷”的时候,吃饱了还更有力气,便点头道:“听你的。”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掌柜的千恩万谢准备恭送她们时,二楼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啷当岁,生的模样尚可,但眼底下隐约可见的青色,和略有些蜡黄的脸,明显昭示其主人昨晚的风流纵欲。
正是云州郡守之子,董文章。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枚玉骨折扇,怀中还揽着一名浓妆艳抹,衣衫半褪的女子,俯身探出围栏一瞧,立刻把怀里美人推开,对着苏小酒二人一指,喊道:“慢着!让这位美人儿上来陪小爷喝一杯!”
萧景握着佩剑的手收紧,苍联眼神也冷下来,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掌柜的面色巨变,生怕他们不管不顾大开杀戒,万一“太子爷”在他们店里出事,只怕他也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于是赶紧抬头冲着董文章作揖赔笑:“不好意思爷,打扰您喝酒了,小人这便把他们赶走!”
说完对着苏小酒几人猛使眼色,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不想董文章顿时拉下脸来,随手从桌子上摸了只酒杯,狠狠掷在了掌柜的头上,骂道:“好你个老杂种,敢管起爷的闲事来了?!”说完看向苏小酒几人,换上一副笑脸道:“来吧美人儿,爷这里好酒好菜,绝不会亏待了你,不若就此跟了爷,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哪还需要出去抛头露面?”
苏小酒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被人当街调戏,怒火蹭的一下窜上头顶,抬手指着他道:“敢让姑奶奶陪酒的,这世上可没几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苍联,去把他狗嘴给我打烂!”
董文章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夸张的拍着栏杆笑起来,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娘们儿有点意思,爷说的是你身后这位黑衣美人儿,也不看看自己跟搓衣板有什么区别,还敢自认美人?”
一行人里,唯有萧景惯穿黑色衣服,今天也不例外,听了董文章的话,一伙人皆像被雷劈过,呆在了当场。
这踏马说的是人话?
感情这衰人看上的不是她,而是萧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景的脸色顿时比衣服还黑,飞上上去一个回旋踢,董文章惨叫着撞断栏杆,落下来的时候,一张嘴,喷出一口活着血水的黄牙。
掌柜绝望的闭眼,完了,全完了。
围观人群先是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喝彩声,掌柜的趁人声鼎沸,默默退后,顶着惨白的面孔回家收拾细软去了。
就在众人以为董文章会恼羞成怒,命人狠狠报复的时候,他却一骨碌从地上起身,腆着脸往萧景身边凑,走了几步,似乎忌惮他的武力,便在离着三五步的时候停下,讨好道:“美人儿竟还是个练家子,爷……咳咳,爷喜欢,你说,要怎么才同意跟爷走?爷什么都能给你!”
萧景一阵反胃,头一次知道世上竟有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苏小酒同样恶寒,感情还是个抖M?敢当街调戏她夫君,简直活腻歪了。
“苍联,把这恶心巴拉的东西给我丢远点!”
说完拉起萧景的大手哄道:“别被这种垃圾污了眼睛,咱们换个地方吃饭。”
“美人儿!美人儿别走!要不你俩一起也行!爷不嫌弃那干巴丫头嗷!”
苍联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过来,董文章则痛苦的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他身边围了一群打手,都狗熊一样怂着,直到见苏小酒等人走远,才赶紧把主子扶起来扛回家去了。
气氛压抑至极,连嘴巴最油的刁三分都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被太子殿下迁怒。
经过这么一出,萧景哪还有胃口吃饭?走到哪里都似乎被人指指点点,恨不得立刻折回去把那烂人捅几剑。
但最终还是理智控制住自己,他们初来乍到,还要去郡守府摸底,若现在先结下梁子,后面的工作便很难开展。
苏小酒见他闷闷不乐,简直心疼坏了,谁让她家小侍卫长的这样英俊,那无赖又是个男女通吃的货,平白惹下这场闹剧。
老天爷挺会凑热闹,饭只吃了一半,天上又下起瓢泼大雨,将整座城都罩在朦胧的雨幕中。
这种天气实在没法外出,大家正好可以先好好休整,养足精神去做后面的事。
结果这雨一下就是两天,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小酒跟萧景在客栈慢慢便沉不住气了。
“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再等下去只怕要出事,我觉得应该去郡守府走一趟了。”
萧景下楼看了一圈回来,眉峰就没舒展开,看样子,雨季怕不是提前到了。
苏小酒同样担心,闻言颔首道:“那你快去吧,我正好再去问问刁太医草药的事。”
这两日刁三分又冒雨出去,几乎将城中所以药铺都寻遍了,好歹找到些有用的草药,但数量并不乐观,离着她们想要准备数目相差甚远。
萧景却道:“雨下的这样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山洪,就算不够,也别冒雨去山上。”
“我知道,你放心吧。”
送走萧景,她让苍联把刁三分找来,询问买药的具体情况,刁三分噌噌噌的跑上楼,衣摆湿了一大片,很明显,又是刚从外面回来。
将手中湿淋淋的雨伞展开晾在门口,他小心的脱去靴子,只穿袜子走到桌前,地上依然留下一地水渍。
“启禀娘娘,老臣有重大发现!”
苏小酒忙请他落座:“不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他年纪不小,就算再强健,也扛不住频繁的风雨,后面的防疫工作还要多仰仗于他,可不能现在就病倒了。
南方初夏天气渐热,但下了几天的雨,外面还是有些冷的,刁三分再雨里走了半天,身上早都凉透,乍一喝口热的,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是眉眼之间却还是止不住的喜悦,对苏小酒道:“娘娘,老臣已经知道要去何处寻药了!”
“真的?快说说!”
刁三分嘘溜两口茶水,又拿袖子揩揩鼻涕道:“说出来娘娘可能不信,晌午老臣去到一家药铺,刚好碰到给他们供货的伙计,所以老臣留个心眼,跑到后门等他出来一问,他们果然有大量草药,但因为雨季来临,药材价格上涨,所以……”
苏小酒激动的按住桌子站起来:“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命,再贵也值了,那你可留下他的地址了?咱们这就去看看!”
刁三分赶紧从衣服最里面掏出张白纸呈上:“当然留了,就在城东,有一户范姓商贾,每年都会提前囤下大量药材,只等雨季前提价卖出去。”
虽说有发国难财的嫌疑,但总比让百姓买不到药强多了,苏小酒立刻唤来苍联,收拾马车朝着城东出发。
范家乃云州有名的富户,府邸所在之处尽是些大宅院,环境清幽。
本以为雨下的这样大,敲门要费番功夫,苏小酒也做好了再雨中等待的准备,结果出乎意料,叩门第二下的时候,大门便从内里敞开,走出一名伶俐的小厮。
笑容热情而不谄媚,见苏小酒面生,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姐要找谁?”
“你好,我是京都来的商人,想找范老爷谈笔生意,还请通报一声。”
小厮抱歉道:“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从晌午就出去了,至今未归,还请你改日再来吧。”
苏小酒伸出止住他关门的动作:“那烦请小哥告知,范老爷要何时回来?”
小厮摇头:“这可说不准,可能午后,也可能要晚上。”
“哦,那谢谢了。”
苏小酒失望的放下手,对小厮点头致谢,小厮抱之一笑,便关了门离去。
绿拂为她撑着伞,见四周也没个避雨的地方,说道:“娘娘,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反正走了一回路也熟了,这范老爷总不会天天出门吧?
苏小酒指指马车:“既然不是出远门,那咱们就在这里等,大不了就等到晚上。”
她是急性子,为了草药发愁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自然想第一时间解决。
绿拂拗不过她,只好一起钻进马车坐好,自己则将窗户开着条缝,随时关注着范府大门。
大雨滂沱,马车里一篇昏暗,雨水打在马车顶上,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听的人昏昏欲睡。
绿拂取出小毯子为她披上,轻声道:“娘娘累就先睡会儿吧,等来人了奴婢叫您。”
都说南方潮湿,在东安郡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来了云州这几天可算领教到了。
因为连续下雨,不止墙壁时而有水珠滑落,客栈的被褥更是恨不得拧出水来,每晚睡觉都哇凉哇凉的,根本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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