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兄,不知你对如今在我汉室出现的黄巾之乱,这心中可有什么看法?”在经过最初的寒暄后,吕布选择直接切入主题,与程昱这样久经沧桑的谋士兜圈子,这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单单是程昱那性格刚戾、睚眦必报的性格,其心中对于汉室现行的这套规矩,那必然是存在着不满。
不然身为大汉东阿县丞,虽说现在也只是个行东阿县丞,但是对于汉室的忠诚度仅仅只是个及格线,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听到吕布的所问,程昱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精芒,带有皱纹的脸上却带着笑容,“虽说今时我汉室遭遇黄巾叛乱,那贼人张角据冀州,而恐汉室八州之地黄巾贼,在声势上的确浩大,但是这终究还是无法遮掩,这黄巾贼外强中干的本质。”
“远的我们暂且不说,单说这肆虐在兖州境内的黄巾贼,因有左中郎将皇甫嵩所率汉军,再加上都乡侯麾下有像吕司马这等能征善战之将。”
“虽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兖州治下皆被这黄巾贼之威而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汉军的优势逐步体现出来,那肆虐在兖州治下的黄巾贼,还不是难逃逐一击破的命运?”
“而有了如今平定兖州治下黄巾贼的事实存在,虽说肆虐在我汉室八州的黄巾贼,在最初的时候因为其突然性,使得其占据着主导地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祸乱汉室的黄巾贼终究难逃覆灭的命运。”
程昱的这般见解虽说带着些许片面性,但是就依照着汉末当下这种信息的传递效率,能够通过这些支零破碎的信息,就能在心中拥有这等见解,并且大胆的推断出来,此战汉室必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本身就拥有着很强的能力。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上帝视角。
吕布点点头道:“仲德兄的这番见解果真独到,虽说我汉军如今在平定黄巾贼的战斗中,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就如今的整体局势来说,却依旧还是黄巾贼占据主导优势。”
“据吕某所知道的情况,我汉军如今在冀州、豫州、荆州等黄巾贼肆虐的重灾区,并没有取得过大的进展。”
“要说右中郎将朱儁,那是名满我汉室的善战之帅才,可如今在宛城依旧难取战果,这南阳黄巾贼之强,是寻常人等所难以想象的。”
“虽说此前右中郎将朱儁,当初定下的只是清剿豫州境内的黄巾贼,但是因为这南阳之地毗邻汝南,若对这黄巾贼肆虐严重的南阳之地置之不理,恐此前在汝南所取得的战果,顷刻间便有颠覆的可能。”
“再说远在冀州的北中郎将卢植,那更是名传汉室的大儒,可是因为这冀州是贼人张角苦心经营之地,这使得战斗进行到今时,我汉军依旧未打压下来,这冀州黄巾贼的嚣张气焰,甚至于反被冀州黄巾贼死死压制着。”
尽管说在吕布的心中很清楚,此时的北中郎将卢植,恐早已被小黄门左丰构陷,使得其锒铛入狱,但是如今与程昱交谈这些,没有必要做过多的预见性意见。
毕竟吕布心中所关心的,是如何收服这程昱,而非是在一些地方去陷入纠结状态。
吕布讲述的这些战况,对程昱来说多数是并不清楚的,因为在程昱的心中没有想到,这兖州治下取得这等战果的同时,在汉室其他地方的平叛战斗中,竟会陷入到这种焦灼、甚至被压制的态势。
也是因为这样的情况,使得程昱这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吕布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东西?
程昱自认为自己与吕布的交情并不深,但是方才吕布所讲的那些,明显都是涉及汉军机密的存在,难道说这吕布就不担心他会在这中间做些其他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程昱微眯双眼道:“到底是孤陋寡闻了,吕司马所讲的这些,昱此前并不知晓。”
“若依照吕司马方才所讲述的这些战况,恐在冀州、豫州、荆州之地,我汉军会有异数出现,不过好在尚有左中郎将皇甫嵩及吕司马在,纵使是在这些地方会出现些许异数,但是对整体态势来说,对我汉室的影响并不大。”
不愧是汉末三国时期的顶级谋士,仅仅只是通过吕布所讲的这些情况,就能预见性的推断出在冀州、荆州、豫州之地,这汉军之内会出现异变。
先是北中郎将卢植锒铛入狱,后是东中郎将董卓进展不顺,期间尚有右中郎将朱儁,久在南阳被黄巾贼牵制,如果说没有左中郎将皇甫嵩,恐汉室想要剿灭黄巾之乱,那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吕布抚掌大笑道:“不愧是东郡贤才,今日听仲德兄的这般讲述,吕某当真是犹如醍醐灌顶。”
既然要收服程昱,那么在姿态上一定要做足。
有些话、有些道理,别人讲出来的自己并不一定听,但是自己悟出来的,那肯定是铭记于心的存在。
“但是仲德兄,汝当真甘愿就屈居这行东阿县丞吗?”此时吕布却话锋一转道。
原本心中略带这些得意的程昱,在听到吕布的这句反问后,本带有些许笑意的脸庞,此时变得凝重了起来,甚至于这眉头也逐渐紧蹙了起来。
汝当真甘愿就屈居这行东阿县丞吗?
这句话一直在程昱心中徘徊,回想起自己前半生那坎坷经历,原本平和的心境,渐渐的竟生出些许燥意。
程昱自认为自己本事不弱,纵使是这身居秩真二千石之列的东郡郡守,程昱也不认为自己比他差到哪儿去,甚至于还要比之强上太多。
但是就因为自己出身寒门庶族,使得其现在虽是行东阿县丞,但那也不过是这东阿县令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
一旦说这东阿县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恐接下来的罪责将会尽数抛到他程昱身上。
见程昱心神上出现些许起伏,吕布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当前这汉室虽说有能力扑灭这黄巾之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在一些方面,汉室做的却非常的不尽人心,正如仲德兄与吕某同为寒门庶族出身,甚至于吕某的出身还要比仲德兄差一点,可是这出身真的能代表一切吗?”
“凭什么这出身地方士族、豪强的家伙,明明这能力并没有仲德兄、吕某强,甚至于是弱的一批,可是却总是能居于高位?”
“反倒是像仲德兄这样的贤才,只能被抛弃在一旁,甚至于若非是这场黄巾之乱,仲德兄连这个行东阿县丞都当不上!”
“说起来吕某这心中还要好好感谢一番那贼人张角!若非是他在汉室掀起这场叛乱,吕某此刻还只是那并州边地的一小小军侯,恐今生也无法以这所谓的别部司马,来与仲德兄讲出这些心声。”
轰隆隆!
晴空滚惊雷。
此时的程昱睁大了眼睛,看着此时气势尽露的吕布,那心中是生出了深深的震撼!
似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一小小的别部司马,怎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讲出?
可为何自己这心中被现实打灭的热血,此刻却难以抑制的生出?
此刻,程昱的内心很是复杂。
吕布猛然间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程昱的桌案前,“如今这兖州境内黄巾贼,已被我汉军尽数扑灭,纵使是像仲德兄这等有才华之辈,恐日后也多难保住这东阿县丞之职。”
“既然仲德兄是满腹经纶之贤才,那为何要将这希望,去寄予这并不可信且可笑无比的现实?如今这汉室黄巾之乱正盛,大丈夫当持三尺青锋,立万世伟业!”
“难道仲德兄这心中就甘心如此吗?与其被这该死的世道欺压,何不弃了这鸟行东阿县丞?与吕某一同在马上立下这丰功伟业?”
“届时就算是这该死的世道欺人,相信仲德兄也定能找到自己心中的归宿!!”说到这里,吕布缓缓盘坐在程昱的对面,那眼神中闪烁着凌厉的神色。
听着吕布这番慷慨激昂的对话,程昱这内心本就不平的心境,此刻更是被激起了无限的热血。
虽已是四十三岁的老者,但程昱这心从未老过,甚至于要比所有人都要年轻,此前所经历的种种不公,让程昱皆深深的刻在心里,如今在这小小的东阿,竟能遇到一位跟他有着相同野心之辈,程昱心动了。
“承蒙吕司马所言,既然我汉室今受黄巾祸乱,那昱当不以个人名利傍身,这行东阿县丞不要也罢,今便随吕司马疯狂一次,去会一会这肆虐汉室的黄巾贼。”思索许久后,程昱眼神坚定的看向吕布说道。
吕布笑道:“好!能有仲德兄相伴左右,吕某这心中甚是欢喜!当浮一大白!!”
能够让心性坚定的程昱,弃行东阿县丞,随自己一同前去平叛黄巾贼,纵使是现在没有表达效忠之意,但吕布这心中相信,只要自己以后能够表现出雄主之姿,日后定能让这程昱在心中折服。
当两位极具野心之辈聚在一起,又将会对这汉室掀起怎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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