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站院中,全神贯注的将提炼出的狗妖“心头血”填入刀客的心窍之中。
刀客看着许道划开他的胸膛,下意识的以为许道要害他的性命,直到听见许道的交代,以及发现自己胸膛处并没有血液喷出,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但是皮肉被割开,肋骨被扒开的剧痛依旧在,令刀客小脸煞白,面目狰狞不已。幸好许道在禁锢住他身体的同时,连他的牙关也定住了,否则剧痛之下,刀客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也是可能。
倒是小狐娘苏玖待在一旁,她脸上虽然也露出惊奇之色,但并未疑心许道是要害刀客。毕竟此前在车厢中,她就经历过和刀客类似的经历,只不过她是蒙上了一层狐狸皮,而刀客则是被换上了黑狗血。
许道被苏玖围观着,突地也想起了他在苏玖身上施展过的采生割折秘术。
不由的,他在心中暗道:“换皮换血,两者颇有相似之处,不知采生割折此术,是否也是从换血法这等筑基秘术中得来。”
只是眼下并不是思忖此事的好时机,他得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以免的换血用时太久,给刀客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许道信手施展着,他在扒开胸膛后,用气功术压制着刀客的伤口,一层一层的揭开血肉、筋膜,直到露出热气腾腾、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
伸出指尖,轻轻地在刀客的心脏上划出一个半个鸡蛋大小的口子,他便将手中悬浮的“心头血”给挤了进去。
安置好妖血后,许道并没有直接关上刀客的胸膛,而是从囊中掏出调和好的灵液,将筋膜、血肉都洗刷一遍,这才将肋骨合拢,皮膜蒙上。
等到他彻底收手时,刀客的胸口只剩下一线细细的红色印记,丝毫看不出来其刚刚心肺都暴露在了他人的眼中。
这时许道拍了拍手,抖掉两手压根就不存在的血水,然后掐了一个法诀,刀客的身子瞬间就没了束缚。
开胸给药,其间费时约莫六十来息。
禁锢解除后,刀客陡然间感觉自己的身子能够动弹,他双腿发抖,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这才没有在许道和苏玖两人面前出丑。
下意识的握着刀柄,刀客捂着自己心口处砰砰跳动的心脏,顿时感觉内里不仅不再痛苦,反而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着,释放出一股热流,逐渐的流遍他的全身,让他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出现隐隐刺痛的感觉。
“植入妖血后,人体会出现排斥,过程有些痛苦,你须得忍耐些。伤筋动骨一百天,约莫一百天后就会彻底消失。”
“同时这个过程也是人体迅速熟悉妖血的过程,此阶段变化甚大,我给你拟了一个章程,之后的日子你便按着这个章程饮食、打熬筋骨,七日一轮回。”
许道说着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刀客。
刀客尚且处在痴愣之中,他识得几个大字,发现许道所写的纸条上,无非规定了一日休息多少时辰,如何饮食、每日禀告一次身子情况等。
“是。”刀客攥紧了纸条,当即躬身朝许道应下。
得到刀客的回答,许道想起给刀客植入妖血的过程中新生出的一点感悟和想法,他冲两人吩咐到:“贫道还有点事,你俩近日也不要随意外出了,在院主中活动便是。”
话说完,许道便准备快步走开。
但迈开腿之后,他走到一只沉默旁观的苏玖跟前,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然后才跨步离去。
小狐娘被许道揉过脑袋之后,耳朵束缚的竖起,还一动一动的。
回到密室中,许道又掏出了记载又换血秘术的卷轴,他回顾着采生折割秘术的内容,一一对比起来。
打量片刻之后,许道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心中暗道:“果真可能是同一类秘术,筑基的秘术!”
虽然此前他也偶尔琢磨过,采生割折可能就是从种灵根手段中简化得来的,但是苦于手中没有功法进行对比,一直找不到头绪,便只能拿它当作一个猜想。
而眼下施展了一回换血法,许道立刻就从两者中察觉出了端倪,找出头绪。
无论是换血秘术,还是采生割折中,施术后的“康复”时间都是以百日为期限,而“百日”这词,正好和筑基有关。
皆因修道立根有“百日筑基”一说,道人种下来灵根所需的时日多在一百日左右,若是太短,则会灵根不稳,若是太久,则是血脉排斥,立根失败。
在这百日中,道人的肉身和魂魄将得到大改善,灵根沟通天地,法力源源不绝,威能无穷一日胜过一日。
在百日之后,立根若是不失败,道人便可以称作是筑基修士,其实力进展将会缓慢下来,肉身魂魄的变化也不会再那么明显,而会是潜移默化的,日积月累之间蜕变成法体妖体。
这也是许道刚才会对刀客交代类似东西的缘由,只不过他将百日筑基换成了一个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
除此之外,采生折割和换血秘术中涉及的种种药方作用也类似,其中所用的寻常药材,重合者达到五指之数。
捏着换血卷轴,许道盘坐在密室的大鼎之中,他心中暗道:“若是刀客接下来的变化,不仅符合换血法中说的,也符合采生割折秘术中所说的,那么就可以确定两人是同一种秘术,种下灵根之法。”
耗费符钱近千,再搭上苗女早就备好的药材以及两具妖尸,许道才炼制出刚才那么一小团“心头血”,他自然不是真个为刀客着想,而是在试验换血秘术。
只不过炼制成功后,此药难得,许道也正缺一人试药,便顺势赏赐给了刀客,笼络其心。
心中默默琢磨着,许道暗想:“就看刀客身上的变化如何了。”
若是可以通过在刀客身上的试验,确定两门秘术同出一类,那么许道便可以琢磨着将采生割折中的手段运用到换血法当中。
这样一来,两者互补,今后他采用此种手段为自己筑基,其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当年初得采生割折之术,我便意识到此法恶人用之则邪,善人用之则善,故记了下来,却没想到此术竟然还和筑基有关,幸甚幸甚……”
脑中念头纷呈,许道一时陷入沉思当中。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结束了闭关炼药的事情,他除了偶尔会进入密室中检验一下药方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观察刀客的肉身变化。
而其变化没有让两人失望。
植入黄狗妖血之后,仅仅一夜的功夫,刀客顶上头发就重新着色,花白全无,只不过并非乌黑,而是变成了黄褐色。
其鼻窍也变得更加敏瑞,远超常人,甚至让许道差点误以为他修炼了一门法术。
除此之外的,最明显的就是刀客身上的精气壮大,其原本身子佝偻,身量不过中等,可是换血后竟然再度张开,拔节般生长起来。
这日,许道在院子中摆了一把藤椅,他仰躺在上面,耷拉着眼皮,打量着院中的场景。
只见刀客手中提着一把硬木制成的长刀,浑身依旧裹着件皮袄,热气蒸腾的,也不觉得闷热。
他的身形相比于十天半个月之前,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面上皱纹消失,从老年人变成了中壮年的模样。
此时他站在场中,正在和苏玖捉刀厮杀。
苏玖身上穿着道袍,手里并无器械,但是她站在场中,丝毫不畏惧刀客,行步劈掌间,每每都能避开,甚至以手格挡刀客的刀法。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精彩纷呈,险象环生。
只是他俩现在都非常人,且有许道在此,就算是受了常人眼里的性命伤害,也能自行恢复或是被许道救回来。
许道眯眼打量着两人对练,并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他并未是对两人的招式武功感兴趣,而是对两人身上的种种变化感兴趣。
场中苏玖除了一双狐狸耳朵迎风摇摆之外,身下袍子中还有一物晃荡来去,显得蓬松硕大无比。
此物许道很是熟悉,正是小狐娘的狐狸尾巴。
两人打斗着,随着招式越来越狠厉,苏玖遮掩不住,狐狸尾巴的尖尖已经从袍下漏出,更是招摇。
而除了苏玖之外,另外一边的刀客虽无尾巴,但是他头顶褐黄,两臂手掌生者似稀疏但远胜过常人程度的长毛,鼻子的形状更是改变,已然有了狗鼻的样子。
披头散发间,刀客的动作也显得不类常人,颇似犬类。
这是因为妖血引起的变化已生,刀客收了狗妖习性的影响,尚未调整过来。
好在刀客身为一个男子,还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兵,他对自己面容和动作并不看重,只是惊喜于自己精力重回,自老年返还成了壮年。
许道瞧着一身具狐血,一身具狗血的两人,脑中突地冒出一词:“狐朋狗友”。
他哑然失笑起来,摇摇头,将这个连自己也可能骂了的词语甩出脑袋。
不过许道瞧着场中的两人,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因为根据着十天以来的观察,刀客身上的变化无一不符合换血秘术和采生折割上的记载。
这代表着许道手中的换血秘术果真可以替人更换血脉,植入妖血,也代表着两者同出一类。
他这些时日一边观察着,一边将两门秘术进行结合,收回颇大。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苏玖身上的变化有了确定的解释。
当初在车队中碰见苏玖,此女遭受野狐女所噬,头皮剥落,命在旦夕,许道便一野狐女的皮毛蒙了上去,行救治之策。
既因为苏玖体内本就存在狐血传承,且是妖精血脉,又因为许道所使的手法是由筑基秘术简化得来,野狐女血脉侵入苏玖体内,诱发了她原本的狐妖血脉,使之外显出来。
种种情况,无论是苏玖还是刀客,都让许道验明了一条“种灵根”的可行途径,他眼下便是万事具备,只欠“灵根”了。
当然,目前他手中的种灵根秘法,只能种下肉灵根,适合武道筑基所用,而不能种下魂灵根,不适合仙道筑基所用。
一时间,许道在脑中思忖起来:“该到何处去寻武道灵根?”
武道中人筑基,灵根须得采摘自妖怪或是妖精,但两者罕见,便是知道何处有,他也不敢找上门去。
皆因妖兽遍地,但真正称得上是“妖怪”的,其实力强劲,是道人当中的道士,即筑基境界的妖物。
而能称作“妖精”的,即是大妖,体内有妖丹,是金丹境界的妖物。
此两者,都不是许道目前惹得起的对象。别说借对方血肉一用了,怕是对方馋他的血肉,会一口将他囫囵吞下。
要不是担心这点,他也不会逃离白骨观。
想到这筑基中最关键的一点,许道的眉头紧皱起来。好在除了以上两种灵根来源之外,其实也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他不经意间忘了一眼苏玖。那便是如苗女一般,自妖种体内提取血脉。
如果妖种体内的血脉承自妖怪、妖精,那么道人就可得相应的血脉,只是稀薄、杂糅许多。
但这点也有解决的办法。无他,以量取胜,继续萃取精华即可。
一只妖种不足,那便十只、百只,又或者将整个族群都烹入鼎中,溯其根源,得其先祖精血。
许道面不改色的琢磨着这点,心中蠢蠢欲动。
他自然不是在考虑杀人取血,而是在考虑自人以外的活物。
先前提炼驴妖血脉,已经是许道大着胆子,在试探自己的道心。若是再违背人伦,恐怕就会留下祸患。
他心间暗道:“妖种者,野狐女亦算,世间应有非人族群的祖上是大妖……”
只是苗女为活命,苦苦寻一妖精血脉,都只碰巧撞见了苏玖。其余具备妖精血脉的活物,应是也难得,更别说成群繁衍的非人族群了。
不经意间,许道想起了舍诏湖底,龙宫当中的那庞大的鳞甲之物。
他又微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好似被太阳晒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