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博望和叶县之间修运河这事儿,后续执行阶段当然还有无数的困难,无论是技术论证还是工程实践,麻烦都少不了。
但李素不会吧这些东西写在奏章里,因为在问皇帝要资源要决心的时候,就是该快刀斩乱麻。
先干起来,再按实际工程量要求加钱,预算五个亿的工程最后造着造着追加预算到二三十亿都是正常的。
事实上,哪怕刘备没批准这个奏折之前,李素利用他总督荆州的权力,已经让高顺干这活儿稍微干了几个月了——
今年刘备阵营不是扩军了八万人么,四万是南阳和巴郡的新兵,还有四万是袁绍和孙策的降卒。因为高顺长于练兵,八万新军的训练都是放在南阳地区,吃的是荆州的军粮。
几万人也不可能天天操练格斗技能和骑马射箭这些战场专业能力,也要训练吃苦耐劳和令行禁止、军纪操行。
所以,除去李素打周瑜时从高顺那儿抽调走的援军,剩下还留在南阳的新军,就让高顺带着他们先施工起来。尤其是后续的整个冬季农闲时节,南阳驻军闲着都能参与进来。
只不过,一开始没拿到皇帝的授权,那两个月的准备施工阶段,李素没有正式打出“修运河”这个旗号,只是说要“改善从宛城前往叶县、昆阳的后勤运输条件,整治道路”。
然后实际上,就是先把适合开挖河道的选址给勘测出来,该平整挖土的先稍稍挖平、修一条土路出来。
反正挖掘掉的土方量也不浪费,未来进一步挖为运河时,沿着已经挖低的路基继续深挖就好了。
伏牛山和桐柏山之间方城垭口最低位置的地质条件也能先摸个底,便于后续准备分段挖井凿隧道埋黑火药炸山。
种种提前准备,不一而足。
当然,李素这种先斩后奏、隐瞒困难、上马再说的行事风格,也不能乱用。
它有个大前提:主持者得是李素这样的清官,知根知底。如果是别的官,那就得上严密的监察制度了,“编制预算/可行性论证/环评”一个不能少。
李素就是这么的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谁让他是圣人呢,他自己的钱多到自家人永远也花不完(他也没想要很多儿孙),多出来的钱都能开地图编辑器了,给他权力也不会堕落。
刘备批准了李素的全部计划之后,一方面吩咐河北前线,按照李素和诸葛亮不谋而合的那个进兵方案,“佯攻壶关和邺城,实则吸引袁军火力后全取河南尹”。
另一方面,刘备花了几天时间,梳理了他要给李素的全部命令后,派出信使去武昌,让李素准备工作交接,然后抽时间回一趟长安。
算算日子,河北前线的关羽部队之前阶段的胜利是九月下旬初取得的。后来停顿了十天八天整顿后方、在新占领区慢慢建立统治。现在是十月初,很快可以投入新的军事行动。
佯攻壶关和邺城的活儿,不用半个月,十月半之前绝对会收回来。而彻底光复河南尹地区,差不多也就前后脚的时间,最多额外拖几天,所以十月下旬绝对可以搞定。
刘备给李素回信的使者,大约十月初五之前也能派出,十月初十就能到武昌。李素再花点时间交接东南线的工作,把扬州那边的事务扫尾交代一下,十月下旬之前肯定能动身回一趟长安。
不过李素毕竟不可能跟那些专门的加急信使一样狂奔,他得坐车船慢慢走,还带着家眷呢,陆路日行一百多里就是极限了,只能走到专业信使三分之一的行军速度。
水路坐船倒是快点,反正只是船夫累,李素可以睡大觉周夜行船。
长安到武昌一千六百多里路(直线距离才一千二百里,但不能走直线),水路占三分之二,李素差不多要十到十二天回到长安。到时候应该就是十一月初了。
刘备肯定有很多大事要跟李素商量,也不可能觐见刚三五天就放他走。所以留他住上半个多月交代各种事情都是难免的。
所以到时候雒阳周边肯定是已经彻底光复了,逃散的残敌和战后的治安漏洞也差不多扫清了,正好让李素这个司隶校尉上任。
争取十二月初之前正式上任,以司隶校尉的监察职权,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清扫整顿,来年过完年后正好挪到司隶总督的位置上。
节奏很完美。
正因为刘备和诸葛亮的计划节奏完美,所以后续操作阶段倒是没什么好多赘述的——因为执行的时候,压根没遇到什么足以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大意外。
十月初四,刘备的命令就加急传到了上党前线。关羽的部队本来就还处在战备状态,所以仅仅稍微准备了两天就转入进攻姿态。
哪怕没有刘备的命令和诸葛亮的调整,关羽拿下雒阳都是必然的,区别只是现在还要去壶关演一演,以便于将来多气一气袁绍,想尽一切办法促进袁绍尽快气死。
十月初六,之前负责占领上党郡的张飞部队,便在壶关县驻军数万,前出到壶关口摆开阵势、大造攻城器械,一副两三天的短暂攻城准备后,就可以总攻破关的架势。
壶关这个地名,分为壶关县和壶关口、壶关陉。前者是一个县,已经在张飞占领上党的过程中被刘备军占领了。
壶关口是壶关县以东、壶关陉这条山道的西侧出口,自古筑有关卡,目前还在袁绍军的占领之下。
而且即使突破了壶关口,后面继续往东还有八十多里的太行山山区谷道,袁绍军还可以沿着这条陉层层立营寨设防。走完最后八十里太行山谷,才能进入邯郸安阳周边的河北平原,再往东才是彻底一马平川到黄海。
张飞的举动让袁绍军很紧张,魏郡赵郡之地都是一夜数惊。
虽然最初两天只是组装投石机、用神臂弩压制城墙,对壶关墙上的袁军杀伤不大,告急求援的军情还是一次次往邺城送。
壶关这地方,关墙确实不算高峻,在投石机的猛砸下也确实撑不了多少天——这种山险之处的关卡,主要是靠地势狭窄逼仄来保持防守方的优势。就算破口了第一道关墙,后面八十多里山路还是会处处被堵,所以墙壁本身不重要。
张飞的佯攻演得很认真,刚进入十月中旬,壶关关墙已经被张飞的投石机砸得处处缺损。还没到十月十五,袁绍军终于撑不住了,放弃了这道关墙往后续的纵深山谷营寨撤退——
袁绍军将领已经意识到,壶关陉的西端出口不好守,因为那地方留给张飞的攻击正面太宽阔了,张飞的大部队可以呈扇面远程输出关墙。
如果退到山谷中段,因为山谷正面就那么窄,也没那么大面积给张飞展开远程部队。
说白了,先秦的时候壶关关卡的位置设在西端谷口,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远程投石机对关墙威胁没那么大,不需要考虑“关外战场面积太辽阔,会不会给敌人太多部署远程武器的展开空间”这个问题。
吸取了教训后的袁绍军节节后退,迟滞防守。但因为放弃了坚固的土石关墙,后续的防御工事都是非永久性的,虽然还能继续死守,需要的预备队兵力却陡然上升。
不往壶关战场背后投放个十几万人以上的预备队,谁也没把握守住八十里深的壶关陉。
十月初十,壶关方向的第一波噩耗就传到了刚刚回邺城养病的袁绍——
袁绍败退已经有快二十天了,但是之前他刚撤到黄河北岸的黎阳就因为颜面丢人、忧气交加病倒了,在黎阳卧病了半个多月。现在稍微好一点,才重新动身回邺城。
这不才回到邺城消停了两三天,张飞打破壶关关墙、导致袁军节节抵抗的噩耗就传来了,袁绍那叫一个郁闷呐,但也只能是召集田丰、郭图、审配等人商量对策。
许攸已经有些失宠,但因为许攸对立面的沮授目前也是“阵亡”状态,所以许攸倒是没被清算。依然是表面礼遇、官职照旧,但不听他的计策。
袁绍这人不太喜欢同时惩处两派相反意见的谋士,他潜意识里总觉得“一个事儿如果反面意见的人错了,那就说明正面观点的人应该没错。就算要处理也该下次找别的错来处理”。
似乎这样才能显得他表面上更加“礼贤下士”,用人有方。袁绍总是很在乎这些细节粉饰的。
袁绍召集谋士商议的结果,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无非是从南方抽调驻军、层层设防从壶关陉到邺城的防区。
许攸虽然不太受信任了,但他还是非常头铁地建议袁绍正式吧颍川郡和汝南郡的防务,全权委托给曹操,委托给曹操如今派驻汝南的夏侯渊。
袁绍一开始不想听许攸的,但许攸作为袁绍阵营二号谋士,他也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集团,自然有其他的谋士会学着他的思路推演进谏。
谁让许攸这人的贪鄙和谋私利程度远超沮授,他比沮授拉帮结派严重多了。
袁绍重病昏聩之间,心力交瘁、外压沉重,最后还是昏招答应了这事儿,给了曹操更大的操作空间,同时把黄河以南的部队尽量拉回来,缩短战线扛住他觉得即将到来的“壶关邺城之战”。
好在善于拍马屁的郭图,这几天变着法儿给袁绍讲各种神秘主义的利好消息,让袁绍心情恢复了一些,似乎还有痊愈的趋势。
而郭图的话术,无非就是“历史上长平之战白起赢了之后,因为狂妄自大,秦军继续猛攻邯郸,最后不还是惨败?
而且,历史是何其的相似?长平之战后,白起就被撤换了,后来紧接着打邯郸之战的是有勇无谋的王陵。
现在刘备在河内大败我军后,倒是没有猜忌关羽,但他居然轻视我军,都没有让关羽全军攻我邺城,而是让张飞这种有勇无谋之将带一支之前收上党的偏师就直接轻敌冒进攻我邺城,张飞的惨败下场必然比秦将王陵还惨!主公必然否极泰来!”
袁绍听了这些马屁之后,居然真的心情不错,每天都变得吃得下睡得着起来。就等着张飞这个无谋匹夫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