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让位、桥瑁被杀带来的连锁反应,当然不止会影响关羽和孙坚的部队。
也会对敌对阵营乃至吃瓜友军都产生深远的蝴蝶效应。
孙坚得报的同一天,在陈留郡治陈留县,风尘仆仆从郡南襄邑县赶来的曹操,诚恳地拜访了自己的老朋友、陈留太守张邈。
曹操这次是去补桥瑁被杀后留出来的缺的,讨董至今,他终于再次是一郡太守了!在此之前,曹操可是只有五千义兵,但并无根据地的。
另外,这里面也比历史同期少了一些波折——原本桥瑁死后,袁绍和刘岱还遮遮掩掩没有直接让曹操上位,而是先选了一个叫王肱的人,是刘岱麾下的一个都尉,来当东郡太守。
后来王肱做了五个月太守,七月份的时候,因为打不过入侵兖州的青州黄巾军,连郡治濮阳都丢了,张邈一派才跳出来指责袁绍、刘岱用人不当,把曹操推上去火线救急。
而这一切蝴蝶效应之所以发生,多半是因为这一世的曹操,去年秋天讨董的荥阳之战中损失不大,还有足够的兵力被袁绍所利用。
本来曹操要是在荥阳之战遇到了徐荣、导致五千义兵全军覆没的话,那他现在应该还处在“厚着脸皮问卫兹要第二笔五千万钱的投资,然后让曹洪、夏侯惇去扬州征募一批丹阳兵来补充去年的损失”的节骨眼上。
但一切都变了,徐荣被李素的蝴蝶效应调走,去年荥阳之战后曹操还剩两千多残兵,一直驻扎在陈留。他提前被袁绍发现了利用价值,袁绍也就绕过了王肱这个工具人,让曹操提前五个月发迹了。
不过,被袁绍利用越深,也就代表曹操在讨董联盟的“一月元老创始派”与“二月矫诏加盟派”两派之间,愈发倒向了袁绍这个“二月加盟派”。曹操自己原本也是跟张邈、张超、臧洪一样的“一月创始派”,他不得不为自己在两个派系之间的骑墙行为,跟老兄弟解释几句。
曹操跟张邈早年是非常铁的,他俩的关系是随着曹操越来越靠拢袁绍派才逐渐恶化。但历史上的曹操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弥合这里面的矛盾,好几次张邈指责袁绍傲慢背盟、而袁绍也大怒要求曹操杀张邈问罪时,曹操都苦劝袁绍留张邈一命。
历史上这种骑墙说和的尝试持续了整整两年多,直到张邈和陈宫勾结、迎接吕布袭取兖州,曹操才彻底跟张邈翻脸,曾经的“讨董元老派生死兄弟”闹得不死不休,张邈张超最终全部兵败被杀。
此时此刻,双方一见面,曹操就一脸诚恳:“孟卓勿忧,我此去东郡,定然把桥瑁留下的问题解决了。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在你我看来桥瑁虽然罪不至死但刘公山杀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他毕竟是给咱的同盟之义泼了脏水。
有些话就算是真的不当这时候讲,打击大义士气呐。我们虽然没有调兵跟董卓交战但听说孙坚、关羽还在血战,我们应该全力声援才是桥瑁的泄密毕竟损的是咱大伙儿所有人的大义名分。”
张邈听了曹操这番话内心也是颇不乐意,因为潜台词就是自己同一派的老兄弟投靠对面了。
这就等于联合创始人投靠种子轮大投资人,算个什么事儿呢?
不过他也不好对曹操说重话,只能是试图拉拢:“希望孟德记住今日之言记住当初为何要讨董。袁绍虽然势大其心却不良,他只是在利用你,投靠他没有好下场的,迟早成为他的棋子。”
曹操宽慰地大笑:“孟卓放心!我曹某岂是被人利用之人,我自有主张告辞了。”
张邈却还不放过,拉住曹操最后交代了几句:“孟德我素知你诚以待人,不知诡诈恐为袁绍所算,我给你介绍一人为幕僚多有奇思或能助你避免韩馥的下场孟德肯用否?”
曹操坦然受之:“孟卓荐人,必为奇才,我自当重用。”
张邈一招手,旁边走过一人,长相古拙,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三撇鼠须,张邈指着介绍:“此乃颍川戏志才。”
戏志才也拱手致意:“见过曹公。”
曹操托其双肘示意免礼,一番嘉许劝勉自不必提。
三天之内,曹操就从陈留赶到濮阳上任,把那帮本家兄弟将领和戏志才都安顿了。还没两天,又听说有一个袁绍手下的冀州功曹官员、名叫荀彧来投。
曹操不明其意,一开始还以为是袁绍派来监视他的,谁知荀彧也非常开门见山,直接挑明了他的来意:
“袁绍不知明公心意向背,需派人为明公参赞。彧本为韩馥同乡,为韩馥所邀至邺。如今韩馥之位已让于袁绍,待我客礼,彧以为袁绍阴怀异志、又不敢放手去做,难成大事,故求此任,请明公勿疑。”
这是直接挑明了:我就是袁绍派来监视你的,但袁绍待我也很虚伪,我原先是被颍川同乡韩馥请到冀州做事的,现在韩馥不干了我也不会真心跟着袁绍干,所以别担心。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文若肯来,岂有相疑之理。既然文若在韩馥处为功曹从事,想必对举贤任能、考核官员颇有见识,我也不费力多加考校了,便请重操旧职。”
荀彧:“谢明公信任。”
曹操捻须问道:“既如此,正好有一事请教:我营中另有一谋士,名戏志才,是数日前陈留孟卓兄举荐于我。他也是颍川人士,文若是否熟悉?此人心向我否?心向张孟卓否?”
这个考验比较刁钻,看似随口而问,却要荀彧点评一个比他早几天来、而且同样是其他诸侯派到曹操身边的人的可靠性。
荀彧如果直接打包票,或者是诋毁对方的忠诚度,似乎都不合适。
不过,荀彧正大光明地说:“当今之世,英才皆知择主。戏志才之心,我不了解,但戏志才之才,我素有所闻,此人颇有奇思。
明公只需待人以诚、匡朝廷以正道,纵然有人初附之时心怀犹豫,想必假以时日也会心悦诚服,何必问人本心。”
曹操眼神一亮,对荀彧颇为敬重。
从此,他就掌握了东郡一郡之力,武有曹洪曹仁、夏侯渊夏侯惇,文有荀彧戏志才卫兹,开始他的备御青州黄巾大业。
最多再加上两个夏侯惇南下招募丹阳兵路上征召到的乐进、以及路过老家谯郡时招揽的许褚。别的曹营文武如今都还没来呢。
曹操成为桥瑁之死的最大赢家后,董卓也成了桥瑁之死的第二大赢家。
之前华雄、李蒙刚刚战死、折损西凉骑兵四千,噩耗刚刚传到雒阳时,董卓还着实郁闷了好久。
但因为华雄死都死了,朝廷大军的面子丢也丢了,董卓也不急着让胡轸、吕布马上找回场子。
既然暂时相持观望待变一段时间,在军事上更有利,那就相持吧。
这个道理,就好比蛋糕掉在地上不能吃了就是不能吃了,不存在什么“掉地上三秒钟内捡起来,细菌就还没来得及爬到蛋糕上”的玄学扯淡。既然如此,要是“立刻捡起来”还要多冒风险,何不让摔坏的蛋糕就静静在地上多躺几天呢?
就在董卓踌躇不决的同时,桥瑁的死讯传到雒阳、由李儒通传后,董卓顿时喜出望外,简直是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此天助我也!天亡反贼!”
李儒阴恻恻地在旁帮忙解读:“恩相,桥瑁之死,可不仅仅是桥瑁一路诸侯的瓦解,更是那些反贼中的元老派和矫诏加盟派的决裂,群蚁从此二分,他们狗咬狗都来不及呢。
而且袁绍、袁术兄弟也素来不睦,互相争权夺利,原先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内讧,现在袁绍、张邈衅端已启,袁术说不定就少了顾忌,真要是如此,就不是群蚁二分,而是群蚁三分了,臣为恩相贺喜。”
董卓抚攥虬髯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呀,哎呀呀,文优,若非你解读,老夫实不知其中竟还有如此意义。
这么说来,也没必要让吾儿奉先再争这口气、震慑群贼了,反正他们已经自相分裂,咱放弃雒阳西归,断然是不会有人追击的。文优,你以为,是否要让奉先他们撤回来?”
李儒想了想,说道:“临走之前,能立威还是有好处的,否则其余逆贼纵然不追,也得提防孙坚、关羽追击。
不过,既然不用考虑其他诸侯,也就不用考虑这威如何立、在哪里立,也不用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了。可让胡、吕等将在颍川北岸虚立旌旗,一边烧毁阳城,一边徐徐退军回轘辕关,并在关前山险之处设伏。
如若孙坚、关羽鲁莽,见我军烧城退却,以为我军怯战,而直扑轘辕关,则我军齐出,必能众创贼军。”
李儒这个建议是指着地图比划的,轘辕关是雒阳南三关中最靠东的一个,是位于嵩山山脉少室山和太室山之间的一条谷道,距离颍川得源头也就几十里。
换言之,从吕布、关羽如今隔河对峙的营地往上游追溯到颍川源头,往东再多走一点,少室山和太室山之间最窄的点,就是轘辕关了。
而即使没到关口,在关前的谷道里,两旁少室山太室山处处可以设伏,都是嵩山最险要的地方。
董卓像是痒不可耐地胡乱抓挠自己的乱蓬蓬虬髯:“那关羽他们要是不追呢?雒南三关,本就以轘辕关运粮最难,他们要是宁可绕回伊阙,想走伊水入雒水直抵雒阳城下,奈何?”
李儒:“那我们也没有损失,无非另外设法挑衅,让他们攻关,我军依托雄关挫敌锐气,再走不迟。反正恩相也没打算再留多久了,周边诸县存粮也差不多掠夺西运殆尽。”
董卓点点头:“那便这般试试吧,给吾儿奉先下令。”
另外,稍微回答一句昨天书友的疑问,有人问罗贯中为什么写桥瑁是“刘岱问他借粮不肯借”而被杀,而只字不提“自曝矫诏扰乱人心”——这很简单,因为罗贯中把矫诏的功劳也安在曹操头上了,把“两批讨董诸侯”合并简化处理了,压根没提这两批的派系。在罗笔下矫诏都不是桥瑁干的,桥瑁还怎么因为泄露矫诏而被杀呢?只好因为随随便便的破事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