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是例行的休沐日,君王不朝。
颜玦昨夜累得够呛,这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鲜少有睡到这时候过,都是天不亮,便起床练武了。
他伸了个懒腰,从榻上起了身,又走到窗前,提起笔写了陈望书三个字。
瞧着那风流倜傥的字,颜玦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天晓得他因为字丑,丢了多大的脸。
刚登基批完折子的头几日,他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不少大臣们明里暗里的送礼。先前他还有些飘飘然,这绝对是他同陈望书的帅气的行径,聪明的大脑,征服了所有人啊!
可揭开各式各样的礼盒一看,好家伙!无一例外,全是字帖!
那家中有底蕴的,送的名师珍品;次一些的,送的那是拓本;
最过分的是那张筠年,先是呜呼哀哉了一番,譬如说:老臣习十载,十人有九人说太丑,今日得见陛下亲笔,深觉自己天赋卓绝,特书此贴,陛下可习之……
这简直就是羞辱!
眼瞅着就要群臣互殴了,还是陈望书,送了张筠年一面镜子,张大人照镜子醒醒!老天爷给了颜玦美貌,若是还让他的字也美貌,岂不是不给你们留活路了吗……
虽然扳回了一城,但哪里有亲自打脸啪啪啪,来得痛快!
写完之后,颜玦恋恋不舍的将纸张放了下去,推开门来,想要问白瓷陈望书去哪里,就瞧见张筠年坐在寝殿门口,拿着把蒲扇,对着个小炉子,扇得一脸灰。
他吸了吸鼻子,这是炖肉的香气。
“今日不是休沐么?”
张筠年像一个黏皮糖一般,就差搬到他隔壁的屋子里住着,天天问政了。这下好了,连休沐之日,都不搁自己家中待着……旁人家的大臣,跪在殿前劝君。
他家大臣倒是画风清奇,搁殿前炖肉。
“娘娘同珣王妃在花园赏花呢,您脖子再伸,那比鹿都要长了。珣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太医已经瞧过了,是个男孩儿。官家宽仁,没有对姜氏赶尽杀绝。”
“珣王投桃报李,替官家安抚旧臣。也算是一桩佳话。”
颜玦并不吝啬,他连“陈长歌”都能收在麾下,自然不会将四皇子也同其他的姜家人同罪论。反倒是封了珣王,这珣王妃自然就是秦早儿了。
张筠年说着,又拿起扇子,使劲的扇了扇,那肉夹着药味儿,飘的到处都是。
“老臣虽然也日日期盼着,能早日有小皇子诞生,好让万民心安。可官家也不必着急,毕竟还年轻着呢。”
张筠年将手中的蒲扇,挡在了嘴边,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确认这里没有什么人,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官家,您受苦了。娘娘一看就是好色之徒,如狼似虎。”
“您虽然武艺高强,但哪里抵挡得住暴雨梨花针的胁迫!老臣本想劝诫,让娘娘给您扩扩后宫,可临了那腿不听使唤,嘴也不听使唤。”
“娘娘一个眼神看过来,老臣就个跪了!当真是惭愧无比!”
“都怪老臣没有本事,不能拯救您于水深火热之中,看您在屋顶上,腿软掉下来……”张筠年说着,又蹲了下来,拿起扇子扇了扇,自言自语道:“开封府陈大人,神仙般的人物。”
“掐指一算,那也敌不过他这孙女陈望书,叫她骑在脖子上。我等凡人,惹不起,惹不起……此药膳大补,老臣从田御医那里讨来的,不假于人手,天不亮就给官家炖上了。”
“您一会儿洗漱了,趁热喝了,下回别腿软了。”
颜玦深吸了一口气。
张筠年是他亲封的相公,不能打死了去!
见颜玦甩手进屋换衣衫了,张筠年摇了摇头。
自打他眼瞎被先帝哄骗抱了假太子跑路这事儿传开了,便成了他人生的奇耻大辱。他发誓,一定要从小见大,绝对不放过新帝的一丝一毫。
这不,叫他发现了吧!
颜玦虽然武功厉害,治国也厉害,有明君之相。可架不住,这宫中娘娘更厉害啊!陈望书叫他去死,他能立刻对着自己脑门一巴掌,把自己结果了!
陈望书那日想当皇帝,他能立马跪下来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家,这药膳炖好了,您别不好意思吃。老臣先走一步了,可千万记得趁热吃。小太子会有的,莫急莫急。”
这边颜玦羞愤难当,那头陈望书翘着二郎腿,同秦早儿坐在花园子里饮着茶。
“边关大捷,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还没有来得及冒头,又缩回去了。四郎想着,待我这腹中孩儿出生,能经得起颠簸了。我们一家人,便到边关去。”
“从哪里跌倒的,便要从哪里爬起来。不然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怵了。”
秦早儿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对着陈望书眨了眨眼睛,“孩子最近总是踢我,你要不要摸摸试试?也就是你,胡乱编排官家,我还给他送了药。”
“这些日子,田御医给我把脉,我都知晓了,官家身子好着呢。”
陈望书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早儿的肚子,那腹中孩子一个翻身,鼓起了个小包儿。陈望书惊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忙收了回来。
秦早儿笑了笑,“如今朝中安稳,你们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那些有异心之人,当真就这样放着不动么?”
陈望书倒是没有什么女子不能议政的想法。
那些人怎么可能不动,她同颜玦当然要动,只不过不是一口气的事情。温水煮青蛙,等过去三年五载,你再往朝堂上一看,便会惊奇的发现,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对于这些,她同颜玦都十分的有信心。
“你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已经交给白瓷了。我听着响动,官家怕不是该过来寻你了。便不在这边耽搁了,改日再进宫来,同你饮茶。”
秦早儿说着,对着陈望书促狭的笑了笑。
昨儿个夜里,陈望书突然叫人送了一张清单给她,说若是叫宫中人准备,颜玦该发现了,这不一大早儿,叫她从宫外带了来。
“也就是你!哪里有人成亲了,还要再成亲一次的,这回我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添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