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相对无声的时候,护士推门进来,见到谢定渊脚下一顿,随即挂上微笑——
“来看女朋友啊?”
“放心吧,她恢复得很好。这个病叫……水土不服吗?好神奇,居然跟申克沃病毒感染初期症状一模一样。”
护士把药片交给江扶月:“这是今天的量,记得吃。”
说完,推着送药车离开,去往下一间病房。
这一打岔,紧张的气氛消失,两人也都冷静下来。
谢定渊:“先把药吃了。”
说着,背过身去接水。
然后递到江扶月面前。
“你先答应我。”她说。
“好。”男人叹了口气,“我答应,以后都不这样了。”
江扶月扑上去,飞快亲了他一口,谢定渊僵硬地拿着水杯,还得注意不让水洒出来。
“你啊……”
“杯子给我吧。”她伸手,这下终于肯乖乖听话了。
药片有点大,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江扶月又灌了一杯水,才彻底咽下去。
她在医疗室住了三天,谢定渊就陪了三天。
而此时,外面已经八卦满天飞了。
老黄一口咬定自己那天没看错,谢定渊确实抱着江扶月。
当时众人还好一通惊奇,大多数是不相信的。
毕竟,谢教授高岭之花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而江扶月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撼动冰山?
可随着她连续几天都没出现,而隔壁谢教授所在的实验区也隐隐传出风声,说他最近几天基本不在,偶尔露面也只是简单安排了后续工作,就再也找不到人。
江扶月消失,谢教授也不露面,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我突然有点相信老黄了。”
“你们还记得当时谢教授直接过来我们这边问江扶月在哪里吗?”
“记得啊,怎么了?”
“就很奇怪啊!谢教授怎么会专门跑来问一个大学生的行踪?她江扶月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可能他们之前认识?按年龄来算,谢教授是江扶月的某个长辈也不一定啊?”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江扶月有个豪门出身的姥爷,谢教授背后又是谢家,同在帝都圈子,两家肯定有交情的。”
“那‘抱’又怎么解释呢?”
“老黄不是说去医疗室了吗?肯定是江扶月的情况不太好。”
“大家分析得也太复杂了!抱这个动作难道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不应该是情侣关系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半晌,“……情侣?说真的,我还是不太相信。”
“我也不信。”
“不怪我纯洁,主要是这种情况发生在谢教授身上,我怎么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呢?”
“兄弟,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隔壁,谢定渊所在的实验区,团队成员们则更为震惊。
一起共事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谢教授抛下工作,连续几天不进实验室。
虽然实际进度并没有受到影响,但这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啊!
那个传说中的“工作狂”,众人眼里的“大魔王”,居然也知道休息了?
“不正常!”
“我比较好奇什么事能让谢教授抛下工作?”
“也可能是‘什么人’。”
“隔壁好像在传教授和一个女孩儿的绯闻?是真的吗?”
“啊!我也听说了!传得有模有样,还说咱们教授抱了人家呢!”
“噗——谢教授?抱女人?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抱实验器材还差不多,在教授眼里,女人可能还没实验用的小白鼠眉清目秀。”
“哈哈哈,天底下所有笋都被你夺光了!”
“本来就是嘛!”
“虽然都是谣言,但换个角度想想,能跟谢教授传绯闻——啊,人生圆满了!”
总的来说,事情传得有模有样,两人的行踪也确实巧妙吻合,但由于谢教授一直以来不近女色的高冷形象,大部分人都不太相信。
第四天江扶月痊愈,谢定渊替她办好手续,以家属的身份签了字。
终于可以离开医疗室了。
当天下午,她就出现在实验区。
辅一进门,所有人目光便齐刷刷朝她投来。
或惊怔,或诧异,或审视,或不满,或鄙夷……各种眼神都有。
可江扶月概不理会,大大方方走到里面,看了一圈,只找到一个空出来的实验位。
位子距离大家较远,在一个死角。
什么都没有——
没有实验器材,没有电脑,没有纸笔,甚至连坐的椅子都没有。
如果非要说优点,可能就是够偏,所以私密性好。
其实这么大一片区域,哪能真的没有其他位子?
不过是有些人多占了。
比如单平华,他一个人就占了连着的三个实验位。
再比如辛洪成和老黄,也是三个。
多出来的两个实验位一个被他们用来堆放杂物,比如外套、包包、烟盒、打火机等,另一个则用来摆放用过的实验器皿。
但在生物学,尤其是病毒学领域的研究中,这样不经处理就大量堆放使用过的实验器皿是一种极其不规范的操作行为。
本质上跟在实验室吃东西没什么两样。
都属于违规操作!
相较而言,白传浩团队就老实很多。
每人固定一个实验位,绝不多占。
咳……多占也多占不了啊,都被单平华团队的人瓜分干净了。
操作手法也相对规范,但仍有不够严谨的地方。
只不过影响不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但在江扶月看来,就是不专业。
一场实验,如果不能做到精确完美、锱铢必较,那么最后结果很可能出现误差。
一点小误差或许并不明显,但所有步骤全部误差加起来,就相去甚远了。
江扶月始终坚信,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殊不知她在打量这群人的时候,他们也在不动声色审视着她。
“确实很漂亮啊,难怪谢教授也——靠!徐宽,你撞我肚子干嘛?”
“别他妈乱讲,都是谣言。”
“切,你又知道了?万一是真的呢?”
徐宽冷眼扫过去:“你也说了‘万一’,什么叫小概率事件,懂吗?”
“那也还是有可能……”
“闭嘴吧你!培养皿暴露了,赶紧重做。”
“嗷!”那人哀叫一声,“怎么又这样啊,都第五次了,淦……”
“嘿嘿……宽哥,你这么维护江扶月,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徐宽斜了他一眼:“嘴巴长来就好好说话,别他妈一器双用,还拿来放屁!”
那人讪讪撇嘴,“不是就不是,干嘛骂人啊……”
“骂的就是你!研究研究不行,八卦八卦第一名,怎么不去当狗仔啊?”
徐宽连怼两人,说话忒不留情,很快白传浩团队里就没人敢议论了。
白传浩靠过来,低头看了眼显微镜,一边记录相关数据,一边开口说道:“难怪魏源要误会,连我都差点以为你对江扶月有什么想法。”
“咳……”徐宽轻咳,“不瞒你说,我确实对她很好奇。”
白传浩挑眉。
“你可别想歪啊,我看过她发的那三篇S,说真的,完成度太高了,逻辑从头到尾都是通畅的,看下来只有一个感觉。”
白传浩:“什么感觉?”
“一气呵成。”徐宽说到这里两眼放光,“我复验过Sce那篇《解析活性的人组蛋白premRNA3"末端加工复合物的三维结构》里面的结论。”
白传浩手中的笔停下来:“然后?”
“数据精确度太高了,几乎每个关键数据都能把误差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最后得到的结果和她公布的结果差了很多。”
“你是说,她实验很强?”
徐宽摇头:“不止是实验,她的逻辑构架能力也很强。我们队里一直都缺能高屋建瓴,能够对实验做出准确预判的人。”
白传浩微惊:“你的意思是……想让她加入我们?”
“对。你觉得怎么样?”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但她不一定答应。”
徐宽:“答不答应是她的事,争不争取是我们的事,万一成了呢?”
白传浩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单平华团队众人就没那么友好了——
“大家都已经开始工作三天了,她才姗姗来迟,怎么不干脆拖到援助结束,直接回国得了?”
“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太浮躁,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尾巴快翘到上天去了。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敬业和谦虚。”
“若论德才兼备,还是要看单教授的,这才是榜样跟楷模。”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马屁拍得不要太溜,显然早已习惯这种模式。
徐宽远远瞧见:“得!那群老家伙又开始了。”
连白传浩都忍不住摇头,这种学术氛围……想想都觉得可怕。
就在这时,江扶月突然走到辛洪成和老黄面前。
两人正对单平华大肆吹捧,余光瞥见她,嗓子眼儿就跟堵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闭了嘴。
江扶月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们两个人占了三个位子,我需要用这些空出来的实验器材。”
辛洪成和老黄对视一眼,笑了:“不好意思啊,所有实验位都是先到先得,我来得早,占到了,那就是我的。至于你,来得晚那就只能挑剩下的,很公平,不是吗?”
江扶月点头:“确实公平。那么请问,这三个实验位有哪两个是二位的?我用剩下那个位子的器材,不过分吧?”
辛洪成冷哼:“什么两个?这三个都是我们的!”
“这么说,你们是要一人占多位了?”
辛洪成立马狡辩:“我可没这个意思,东西太多了,总得有地方放吧?”
老黄点头:“我东西也多!”
可对上江扶月那双清泠泠的眼睛,他本能地缩了缩脖颈,露出几分畏惧。
江扶月两眼微眯,冷光一闪而逝:“这么说,你们是不让喽?”
气氛渐趋紧张。
老黄咽了咽口水,有点招架不住,心想:嘴上为难一下就算了,本来他们多占一个实验位就不对。
正准备服软,辛洪成却脱口而出:“我就是不让,你能怎样?打我吗?”
江扶月被他这副地痞无赖的样子逗笑了,“很好。”
她没再理会辛洪成,越过他,径直朝单平华走去:“单老师,既然你下面的人不愿意,那就只能请您让出一张实验位的器材给我了。”
这下辛洪成傻眼。
老黄也不由惊呆。
连一直关注这边的白传浩和徐宽也猛地瞪大眼。
而单平华老眼错愕,表情凝固,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茫然。
她在说什么?
在跟我说吗?
“妈的!这个江扶月太野了!”徐宽咋舌,下一秒,话锋陡转:“不过我好喜欢!”
白传浩点头:“确实野。”
这一通乱拳,直接打死老师傅,高,实在是高!
辛洪成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你、你怎么能让单教授腾位子?”
江扶月耸肩,“你不挪开,那我就只有让他挪开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
辛洪成急得面红耳赤,如果因为他不给江扶月让位,进而导致江扶月直接下了单平华的面子,那这账多半还得算到他头上,这、这怎么行?
江扶月不归单平华管,所以才能肆无忌惮。
可他不一样啊,他还要在单平华手底下工作,一丁点儿都不可以得罪他!
老黄脸色也变了,一点一点挪到辛洪成背后,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心里不免怨上辛洪成。
这个老辛真是的,记仇不记疼,还去招惹江扶月。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啊?
这分明就是个祖宗!
气氛僵硬,空气也仿佛停止流动,偌大的实验区鸦雀无声。
只有江扶月跟没事人一样,笑意盈盈。
见大家都不说话,她视线落回单平华身上。
后者心头竟莫名打了个突,生怕她再来什么野路子,年纪大了,真心招架不住啊。
好在,江扶月没说什么惊天言论,只重复又问了一遍:“单教授觉得有问题吗?”
单平华当即反应过来,端出一抹慈和的微笑:“当然没有。也是我疏忽了,竟然一个人占了三个实验位,着实不应该。”
说着,一脸愧疚地摇了摇头。
不仅把一个实验位上的器材让出来,还把另一个实验位上的东西也清空了,最后只留下一个。
江扶月感慨:“还是单教授深明大义啊!”
不深明大义的辛洪成:“?”我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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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