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瑗为找到联络人而欣喜、姜振无意获得破城契机而惊喜之时,正有一支人数两万唐军远在义城群景谷县白水西岸向南急行军,这是刘弘基的前锋大军。
在南下之时,刘弘基目标有两个,首要任务把这支军队完整的带到蜀郡,其次是在南下途中,给隋朝制造一场场大麻烦,要是可以歼灭一两支隋军就更加完美了。
但是斥候的情报似乎不足以支持刘弘基借机歼敌的野心,他们至今还没有判断出落单隋军在何方,只知道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在武都会师之后,十多万大军正向自己的退军方向追杀而来。
前无小股隋军拦截、后有大军追杀的现实情况,让刘弘基心中出生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然而更让他焦急的是水陆并进的军队行军速度太慢,要是他舍不得丢下水中辎重,不出三天时间,就被后面的隋朝大军追上,那对于这支军队来说,辎重器械不是助力,反而是一场大灾难。
但是丢了也不行,因为李孝恭在舂陵的时候,就是丢下辎重,结果粮食耗尽,被迫把几万名荆州兵白白送给隋朝;他要是学着李孝恭,结果更惨,因为李孝恭还有李建成接应,而他却是孤立无援。虽然前方不是没有城镇,但是平武和义城都是人烟稀少的贫穷下郡,要是隋朝官员采取坚壁清野战术,把百姓和粮食通通转移到大山之中,那他的军队就会断粮自溃。
前天斥候终于打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情报,说是有人在前方的义城景谷县发现了大股隋军。
刘弘基听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便以副总管李玄道为前锋主将,亲率两万士兵轻装上路,负责为后军清除障碍。
景谷城是一个下县,位于大巴山余脉木马山之北,县城就建在白水西岸,久年失修的城池破旧,人口仅有三千多户,只是这些年屡遭盗匪流寇洗劫,人口锐减到了两千户以内。
时间到了下午,李玄道的军队抵达了这座破旧的小县,遥见此城城墙低矮,不过十里左右的城周甚至还不如一些重要的军事堡垒。
一队斥候飞奔而至,一马当先的什长抱拳禀报道:“启禀大总管,县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据留守在内的百姓说,隋军曾在城内驻扎了三天左右。”
李玄道眉头一皱:“你们有没有带本地百姓来?”
“带来了。”什长回头一招手,便有几名斥候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带了上来,老道士战战兢兢道:“贫道见到将军。”
“道长无须害怕。”李玄道见老道士面有菜色,和声说道:“我只是有些问题要了解而已,绝对不会伤害你。”
“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军只管问好了。”老道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景谷城怎么说也是个县城,现在为何成了座空城?还请道长教我。”李玄道问道。
老道士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将军,隋军凶残得如狼似虎一般,把城内百姓都吓逃跑了,只剩跑不动的老骨头宁死也不想离家。”
疑惑的神色从李玄道眼中一闪而逝,不动声色的问道:“隋军一向军纪严明,向来以文明之师、威武之师自诩,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怎么变成如狼似虎?”
“哪有不向百姓伸手要钱粮的官、兵?区别的只要多少而已。将军说的或许是皇帝身边的兵,也或许是一些兵做给皇帝看的吧。”
李玄道为之哑然,作为军中主将,自知老道之话不无道理,而且跟隋军比起来,他的兵似乎更加不堪一些。老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回归正题,叹了口气道:“刚开始还好,昨天就全变了,他们不断索要粮食财物,弄得城内鸡飞狗跳,本来就不多的百姓全都吓跑了。”
“对了,隋军去哪里了?道长知道他们的行踪吗?”李玄道感到有些沮丧,自己似乎晚了一步。
“贫道也不知道。”老道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好端端的在城内为非作歹,可是到了昨天傍晚,就匆匆忙忙的走掉了,他们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似的,谁敢跟着去看啊?”
“多谢道长解惑,我已经明白了……”听到这里,李玄道已经大致猜出这支人数应该不是很多的隋军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自知不敌,所以才仓促撤离,只是他也不知这支隋军撤向何处,只能等斥候探到切实情报再做决断,又见太阳已经落山,便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入城休息!”
“喏。”亲兵们行了一礼,散开传令。
随着军令层层下达,三万大军徐徐的开进城内,片刻之间便把这座小城住满,虽然稍微拥挤了一些,但勉强还住得下来。
让李玄道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在一些隐密之处发现隋军藏匿的物资,除了一些军械之外,还有将近两千石的粮食,这正好解了他们这支轻装上阵的急行军的燃眉之急,有了这些物资补给,他们能够在后军到来之前,继续去找隋军,而不是原地等候。
李玄道骑马在城内视察城内情况,这是隋文帝时期按照隋制而建的小城,此城和其他下县县城一样,只有南北两座城门,两城城门相隔一条约有三里距离长的长街,这也是小城唯一的主街。
城内房舍大半破旧,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坍在地上,而完整的每间房舍都住满了唐军士兵,李玄道看到一伙士兵正在井边打水,准备做晚饭。
“水井检查好了没有?”李玄道现在不敢有丝毫大意,水井、房屋都要一一检查,既防止隋军在井中投毒,又要防止隋军在房舍之内堆积干柴、硫磺等引火之物。就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由此可见,这支隋军撤得十分仓促,并不是故意引诱唐军入城。
士兵们见主将询问,连忙回答:“禀报大总管,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井内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非常时期,小心无大错,大家务心小心小心再小心。”李玄道吩咐一声,继续前去城内各处巡察。
“喏!”全军将士都知道处境严峻,一丝大意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身死他乡异地,所以都格外认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山路上急行军两天的唐军疲惫不堪,吃了晚饭就关闭城门早早休息,一队队巡逻唐军在城头来回巡逻,戒备十分严密,而在城外,还有数百名唐军斥候游弋在十里范围之内。
到了一更时分,一个五十人队唐军巡哨发现了异常,急忙向五里之外的狂奔,就在他们奔过一个平缓的山丘的时候,一阵破空而响的箭矢向他们射来,这了唐军士兵纷纷惨叫落马,仅中两轮密集的箭矢,无一活口。
随着其他巡哨也被这样逐一歼灭干净过后,一万五千多名隋军在夜色的掩护向,向远处被火把照亮的景谷城的两座城门围拢而来。
由于夜色浓重,且火把照得不远,城上的唐军巡哨并没有察觉到正有大队隋军向城池靠近,但在黑暗之中,隋军弓弩兵已经封锁城门。而且还有几百名辎重兵在距城池百多步外,把随身携带的一些散件搭建成远程抛射攻城器械,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十几个庞然大物便出现在城外空地上,那一个个高大的支撑塔比低矮的城墙还要高。
攻城器械接近完成时,城上守军终于发现了异常,倒不是他们发现了攻城器械,而是游弋在城外的巡哨久久没有回来,心生警惕之下多燃火把,隐隐约约的看到巨大的黑影,便紧急向主将李玄道禀报。
尽管李玄道也很疲惫,但主将的压力使他久久难以入睡,作为一个有近十年军旅生涯的老兵,李玄道对危险有一种异常玄妙的敏锐感,今天入城之时,他就觉得这个小城不对劲,可是检遍了所有可疑之处,都毫无所获。
李玄道合甲躺在一张木床上,仔细回顾白天所遇的一幕,希望从中找到让自己不安的原因所在 蓦然,李玄道猛然坐起。
那个老道士说隋军之前十分安分,直到昨天才抢奔百姓百姓钱粮等财物,如果隋军需要粮食,为何留下了将近两千粮食?更值得怀疑的是,既然这是一支军纪败坏的军队,为什么等到昨天才开始抢?
那么隋军忽然变得凶残的目只有一个,是隋军主将知道百姓习惯逆来顺受,不到万不得已那一步,哪怕好话说尽,也不愿离开家园,索性就以凶残的方式让百姓感到“大难临头”,迫使他们离开。
隋军不惜名声也要把城中百姓赶走,留座空城给自己。
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李玄道只感到头昏目眩、手中冰凉,白天的时候他只考虑到城墙可能防止隋军夜间偷袭,却忽略城墙在某些时候会变成一种致命的束缚。
就在他打算唤人之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我们有要事禀报将军!”
“稍等一下。”亲兵回答道。
李玄道却已经冲了出去,询问道:“何事?”
守城士兵惶声禀报:“启禀将军,我们发现城外出现了异常情况……。”
来不及细听,李玄道便快步向了城头,向远处凝目一看,只见百步之外矗立起十几座巨人般的高塔,在夜色中还可以看见一根长长甩臂。
“这是大型投石车。”冷汗终于从李玄道额头上滚滚而落,厉声高喊:“敲响警钟!”
“当、当、当……”清脆而急促的示警钟声在小城回荡,就在这一刻,城外的巨型投石机仿佛也仿佛接到号令一般,开始咆哮了起来。
这是十分简易的投石车,但是用来对付低矮的小城已经够了,十几只火油桶越过城墙,狠狠地砸在屋顶和地上,立刻就破裂开来,火油流满一地,紧接着便是第二轮火油投出,又有十几只火油桶呼啸着向城内砸去。
数百名隋军弓手奔到城前一齐放箭,数百支腾空而起的火箭向城内射去,城内火油被点燃,迅猛的燃烧了起来。
城内唐军已经一一列队完毕,他们是唐朝现在少数拿得出手的精兵,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并没有慌乱,更重要的是城中大火只是在靠近城墙的区域燃烧,还没有蔓延到城中心。不过随着火油由近及远的铺开,这场大火迟早会把全城吞没干净。
神色冷峻的李玄道看似镇定自若,心中实则感到无限的悲伤莫名,唐军本来才苦苦寻找猎物的猎人,可现在反倒变成“猎物”的“猎物”了。他知道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并不是还没有席卷全城的大火,而是突围过程中的伤亡,要是出现三成伤亡,这支军队必败无疑。
“将军,难道我们非要突围吗?”副将高甑生飞马来到李玄道身边,放低声音道:“隋军弓弩犀利,他们如今在城外张网以待,要是我们强行突围,必有重大损失。依末将之见,不如就在城中清出一个隔火带。”
“最多一个时辰,整个县城就要变成火海,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火攻之计的可怕之处不是猛烈的火焰,而是让人窒息的滚滚浓烟和足以把人烤焦的高温,此城太小,隔火带容不下那么多人,一旦火势席卷全城,恐慌的士兵为了抢夺那狭窄的立足之地,定然相互推搡践踏,搞不好还会自相残杀,所以杀出重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李玄道望着越来越迅猛的火势、越来越不安的士兵,十分冷静的说道:“我们有两万士兵,要是只走一个城门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高将军,你率左军从南门突围,我们在城南木马山汇合。”
“末将遵令!”高甑生向李玄道行了一礼,回头对本部将领大喊一声:“左军弟兄跟我来!”
“喏。”左军将校各回本阵,率领士兵向南门奔去。
李玄道等到大军分好,各兵种都已准备就绪,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门隆隆开启、吊桥缓缓放下,唐军刀盾手高举大盾,以整齐的队列鱼贯而出。
北城一百六十多步外,刘纲率领的五千名弓弩手已经等候多时,摆在最前面是由两千人操作的一千架重弩,这时正冷冷地对准了城洞。
在整个隋唐战役中,默默无闻的刘纲并没有什么主攻任务,而是担任南北战场之间的纽带和侧应,所处的平武郡相当于人体腰部。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名气、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使时刻关注尉迟恭、王伏宝、尧君素的刘弘基和李玄道都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存在,觉得这是一个不求无功只求无过的中庸之将,不值一提、不值重视。
然而事实上,也想立功的刘纲一直在关注刘弘基这支大军动静,当李玄道率领两万大军过境之时,他便得到了斥候情报,在这场对付李玄道的战役之中,他实际一直处于以暗对明的优势地位。
从一开始他就或隐或现地引诱李玄道,利用李玄道军队众多、歼灭心切的特点,先一步在景谷县布下圈套,最终把这支唐军套进了这座小城。
刘纲目光锐利地盯着出城唐军,唐军刀盾兵五人一排。列成长长的队伍,总人数约有三千人左右。这是唐军的前锋,他们的任务是撕破隋军箭阵,为负责冲阵的骑兵打下一个立足点。
刘纲也不得不佩服李玄道的沉着冷静,他以刀盾兵为前锋、骑兵为中锋、长枪兵和弓弩兵为后军的阵容很有章法,是非常高明的突围办法,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不是突围、而是进攻。但刘纲对这支军队有极深的了解,所以专门带来了对付盾牌的利器,见到唐军慢慢进入重弩射程之内,刘纲喝令左右:“重弩准备!”
分为五排两千重弩兵,刷地举起了千部重弩,锋利的铁箭对准了唐军刀盾兵,冷森森的箭尖在浓重黑暗中散发出死亡气息。
这时唐军刀盾兵已徐徐地出了吊桥,刘纲一声令下:“放箭!”
“呜呜呜呜……”在密集的号角声中,两百支弩箭以无以伦比的强劲力量向唐军正面和两侧扑去。
只听见一片盾牌的破裂声中传来了唐军嘶声惨叫,强劲的铁弩箭射穿盾牌、射透唐军士兵身体,有的甚至穿身而过。
最前排五名士兵和两侧数十人惨叫倒地,紧接着第二排两百支弩箭脱弦而出,闪电般扑向唐军,又是数十唐军被摞翻。
一连五轮射击,唐军死伤近三百人,由于隋军是在极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唐军甚至都没有反应得过来。
这种能射穿盾牌、穿肌透骨的铁弩箭所产生的强大杀伤力,使唐军士兵大为胆寒,一些人调头向城内亡命奔逃,哪怕后面军官再三喝喊也止不住。
隋军的第二轮箭攻又已开始,这一次刘纲改成三排射,密集而强大的铁箭射到城洞之中,黑黝黝城洞之内顿时充满了哀嚎和惨叫之声,尸体成片倒下,鲜血汇集成的溪流缓缓的从门洞里流淌而出。
“放火箭!”不为所动的刘纲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景谷城虽然傍着白水,但白水河道比平地低了十丈左右,且城池又不能修在大江大河边,所以景谷城没有什么护城河,只是在城外挖掘一条两丈宽护城沟,隋军之前已经把火油注满了干枯的护城沟内,随着百多支火箭射到了沟内,烈火冲天腾空而起,滚滚浓烟迅猛的燃烧起来。
刘纲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把唐军歼灭在景谷城内,不予他们出城打白刃战的机会,迫使受不了大火炙烤的唐军士兵发生内讧,或者出城投降。
城内的火势已经越来越猛,随着隋军不断把火油桶投入城内,使大火燃烧的速度超出了李玄道的预料。
他原以为大火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吞没全城,可是照眼前的蔓延速度来看的话,最多半个时辰左右,大火便会吞没城内的一切。
凶残吞噬一座座民宅的大火,距唐军只有百步之遥,滚滚而来的热浪以越来越高的温度炙烤着唐军士兵,骑兵拼命拉拽着缰绳,不使惊恐嘶鸣的战马乱窜,面对这一切,所有士兵都生出恐惧和绝望之感。
李玄道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这不单是热,更多是紧张和焦急所致,毕竟两万条人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巨大压力使他心乱如麻,气都喘不过来。这时城门处一阵大乱,数千名刀盾兵溃败逃回,冲乱阵脚,李玄道大怒,冲上去吼骂:“为何要逃回来!”
一名偏将上前把一支铁箭呈上:“将军,隋军弓弩十分强劲,弟兄们死伤惨重,根本冲不到吊桥之上。”
李玄道接过沉重的铁箭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据他推测,这种铁箭至少需要七石以上的强弩才能射出,而城外的隋军竟然携带了这类大杀器对付他们,这也使他升起一种绝望情绪,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又有一名校尉飞奔而至,惊恐的大喊道:“隋军点燃了壕沟内的火油,大火都把吊桥给吞没了。要是吊桥被烧毁,壕沟里的大火扑灭不了,我们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将丧身于火海之中,”
李玄道大吃一惊,手中铁箭拿捏不稳,掉落在地。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战术章法了,当机立断的下令道:“命令骑兵立即冲锋,谁也不许回头,违令者斩。”
松了口气的刀盾兵迅速后撤,把三千名唐军骑兵换上前去,随着鼓声隆隆大作,三千名骑兵一声呐喊,催动战马如潮水一般向城外冲去。
城外箭矢依旧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射得唐军骑兵人翻马仰、死伤惨重,但是他们知道后面的骑兵已经紧跟而来,一旦他们停止不前,就给后面的战马冲下马来,而落马则意味着死亡,只有前冲才能或许才有一和生路,人皆此心,所以唐军骑兵为了活命,一个个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企图杀出一条生路。
刘纲也知道是到改变战术的时候了,毅然下令道:“弓弩兵后撤,让出拒马阵给他们冲,长矛兵从两侧刺杀。”
命令一下,顿时号角连天、鼓声大作,数千弓弩兵迅速后撤,把身后牢牢打在地上拒马阵露了出来,之前操纵投石车的两千长矛兵从两旁刺击冲锋的骑兵,一部分弩军转为长矛兵,纷纷截杀突围的唐军士兵。
尽管唐军骑兵的牺牲,使后续士兵可以踏着战友和战马的尸体成功逃离,但他们的斗志丧失殆尽,所有人都无心恋战,像密密麻麻的无头苍蝇拼死突围,强大求生念所催生出来的拼命之勇气,竟然连骁勇善战的隋军士兵也抵挡不住。
刘纲见到唐军士兵都在拼死作战,心知正面截杀会使自己的军队出来不必要的巨大死伤,立即下达了放出通道、拦截改为追杀的命令。
当隋军士兵接到号令,一一让开通道之时,唐军士兵俨如找到宣泄的暴涨河水,以决堤之势从各个缺口溃逃而出,隋军骑兵从后面掩杀而去,只杀得尸横遍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在将士追杀唐军溃兵之时,刘纲和一千名骑兵却是巍然不动,直到百余士兵护卫着李玄道从侧面逃出,他才大喝一声:“骑兵营随我杀!”
刹那之间,严阵以待的骑兵纵马如飞,很快就从侧面追迎上了李玄道的队伍,他们跟在后面不断放箭,如剥松果一般猎杀李玄道的随从,使其护卫力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忽然,李玄道的战马一脚踩进一个坑洞里,折断前腿的战马惨嘶着摔倒在地,将李玄道重重的摔出了数丈之远。
而他的亲兵全力冲锋,一时之间没法停住战马,当他们在数十步外调转马头奔回时,已经赶到的隋军骑兵瞬间就把李玄道和他的亲兵隔开,将所剩无几的几十名亲兵包围起来歼灭干净。
给战马重重抛飞出去的李玄道摔了个仰面朝天,又被翻了一个跟头的战马后半身猛然砸上,下半身的骨头尽皆寸寸断裂。
刘纲缓缓停马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玄道,冷冷的说道:“李玄道,你蛊惑潼关守军反我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呵呵……”李玄道发出了一声痛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屈辱的眼泪从他眼中汹涌流出,心中充满无穷的悲凉。
唐军攻打关中之时,身为潼关守将的刘纲,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一次次的打退攻关唐军,而李玄道当时的身份是刘纲麾下的旅帅,正是他和一伙关陇贵族子弟突袭刘纲亲兵,绑下几天未曾合眼的刘纲,才使潼关迅速沦陷,然而万万想不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最终还是败给了昔日的主将。
李玄道此时一心求死,对刘纲冷嘲热讽道:“刘纲,你原本是卫玄的弟子,也深受西京留守杨侑重用,可你却兵败降唐、复又叛唐降隋,完全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高尚得了多少?”
“这你就说错了,我在战前就得到恩师卫公‘不敌则降’的命令,目的是等到圣上攻打关中的时候,能够助一臂之力。”刘纲淡淡的说道:“潼关天险是我用人不当丢失,我不能使其成为大隋收复关中的拦路虎,所以我后来花钱从李神通、尹阿鼠买下潼关守将之职,而李渊恰好最信李神通和尹德妃。”
刘纲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潼关是我刘纲花钱买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李玄道管不着,要怪就去怪李神通和尹阿鼠好了。
“嘿,你现在是大赢家,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李玄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李玄道一脸痛楚的对着刘纲说道:“刘纲,你赢了,给我一个痛快吧,也算是出当年那口恶气。”
“我是想杀你、也会杀你,但绝对不是现在。”刘纲目光冷然的注视着李玄道,淡淡的说道:“因为你现在对我大隋还有一点用处。”
“你休想让我去骗大总管。”李玄道冷冷一笑,继续嘲讽道:“刘纲啊刘纲,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没有一丝长进,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庸,难道你以为我的兵不会逃去送信么?”
“这就不需要你替我操心了。”刘纲神情淡然的说道:“既然我有了这样一个决定,自然就不会给溃兵北逃送信的路。”
“唔…”李玄道正要嚼舌自尽,而就在他张口之际,早有准备的一名士兵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把一双臭哄哄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嘴巴。
也不知李玄道痛苦过度,还是袜子太臭,只见他白眼一翻,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推走伤马的士兵发现李玄道毫无动静,塞臭袜子的士兵用手到他鼻子前探了一下,目光一片呆滞,愣了好久才说道:“将、将军……”
“怎么了?”刘纲将目光从渐渐明亮的天空收回,目光落在说话士兵的身上。
“将军…他,他断气了…”那名士兵怯怯的说道。
“应该是给你的臭袜子熏死的…。”话是这么说,但刘纲估计李玄道伤势过重,一时间受不了这番惊吓和污辱,便气绝身亡了,象征性的说道:“扣你三个月俸禄。”
“多谢将军开恩。”欲哭无泪的士兵大喜过望,李玄道对方好歹也是一军的副总管,多少还有一定价值的,更何况,刘纲方才说过还要利用李玄道作文章呢。可是现在就这么让他的臭袜子熏死了,杀了他都赔不起。如今刘纲只扣三个月的俸禄,已是法外开恩了。
“别管他了,趁早打扫战场!说不定我们还能参与牛将军的战斗呢。”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