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书页

第95章 劫落太渊月下收徒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月隐,无星。

  雷声渐起。

  晦暗不明的天地间,残墙断垣、大地轰裂,如同一片废墟。

  幽蓝罡气悍然斩落,被一鼎蕴散着似烟如雾灿黄之黄的大钟,截住去路。

  持那把以天外金石炼造的狴犴宣月铡的短发男子,目中疑惑之色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盛怒。

  这破落小山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怪人一个接一个,没完了不成。

  “哼!”

  他冷哼一声,提刀再斩。

  仍是沉闷的一声,不似金属交抵的尖锐铮鸣。

  正玄道、大玄钟,正一品圆满巅峰级。

  信了你的邪。

  短发男子抬手一振,将那宣月铡一分为二,铡台于右、宽刃于右。

  驱力,合…

  但见他,双臂前伸,双掌之间尺余宽,正一点一点向中间合拢。

  “嗯!”

  短发男子闷哼一声,颈上静脉鼓起,运起罡气,誓要将那破钟铡断不可。

  灰线紧随而至,道道直刺黄钟之上。

  也,未能如愿。

  戴半面甲的高大男子,两眼一虚,心头不由一凛。

  这光芒不盛、盈盈若无,却又凝虚为实的黄钟,竟比世间大多外练功法一品巅峰状态,还要难以突破。

  此人修为,应可比肩半步宗师。

  不可小觑!

  面甲男子心下立判,不再与之纠缠,当即便决定‘擒贼先擒王’,先把那白发老者抹杀了,再来应付这块硬茬。

  思路是对的。

  可就在他飞身而起之时,便听到近似实质的机括转动之声响起。

  上下共分十二层、层层勾勒着繁复图案的黄钟,登时绽放出一片炽白强光。将两名宗师境杀手,笼罩遮闭。

  无人知晓这样的强光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只见,在强光转弱、恢复成黄钟形态之时,钟前现出一团黑灰球状物。

  面甲男在感知到对方那直攻心神的诡异招术,已然退下之时,一点点收敛起凝压呈黑灰色、近乎实质的罡气。

  “此人功法诡诘,可攻心防,令人不由自主放下护体真元…”

  面甲男话到一半,发现一旁的短发男子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一缕灰线擦过短发男子耳畔,短发男子这才醒过神来,吃痛地捂住右耳。

  没等他怒极开骂,面甲男突然一拧眉。

  “撤!”

  “啊?”短发男子一脸懵地看着搭档,“这等货色,多补几刀就斩了。撤什么撤?要跑你自己跑,这么掉面儿的事,我可不做。”

  “冥符传音,老大有令,今日暂且到此为止。走!”

  面甲男说罢,拔地跃飞而起。

  短发男子极为不甘心地瞧了眼前方那虚形黄钟内、面目模糊之人,抬手召回狴犴宣月铡,临走之时,向身后侧劈一刀。

  本就残破不堪的地面,不过又多一道深痕。

  与此同时。

  数十道身影,自巨型迷宫后蹿跃飞身而来。

  木匠大叔双掌合拢,虚形黄钟迅速回缩,两个呼吸之后,便已经完全收归体内。

  木匠大叔扭头望了白发老者的方向一眼,正欲拔身离去,却被喊住。

  “这位兄台,留步!”

  最先赶至的是那位飘逸潇洒、气度出尘的帅大叔,一剑千峰尽。

  谭木匠看着他,也不搭话。

  “多谢仗义相助。”

  “不谢。”

  千峰尽点头微笑,拱手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吾山门今夜遭此劫难…”

  未等这位儒雅帅大叔客套完,谭木匠一脸木讷回了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千峰尽并不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仍十分有礼道:“兄台侠义风范。

  这是在下随身玉佩,他日若兄台有需,随时持此物来司空山寻在下便是。”

  谭木匠看了看那枚玉佩,本不想收,不过…

  “好的。”

  收了玉佩,木匠转身跃起,眨眼功夫便消失身形。

  “喂,喂,听到老子说话没?”

  如来时那般,短发男子与搭档面甲男,一左一右纵身飞跃在夜色之中。

  “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这破山门内又派了批渣滓出来,慌了,才跑的。还骗我说什么老大传音…”

  “你现在大可折回头去,斩杀了你口中的那些渣滓。”

  “喂,别激我,再激我就真回去咯。”

  “还能听得出来是激你,原来,你也有脑子。”

  “那当然,本殿主英俊恐怖…喂,你是说我没脑子吗?”

  面甲男没理会自己这个暴力狂队友,冷声道:“这司空山不简单。方才暗中指挥之人,似乎并非那个老头。”

  “不是那老东西还能有谁?就那六个歪瓜裂枣,老子砍砍砍给他砍稀巴烂你信不信。”

  自一棵大树上蹿飞而起之时,面甲男扭头看了短发男子一眼,“老十,你不觉得那大玄钟出现的不早不晚…算了,与你说这些也无用。”

  “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跟我说了没用。那你要跟谁说?回去找老大告状吗?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想把这次行动失败的烂帐,算我头上…”

  面甲男忍无可忍道:“闭、嘴!”

  “说要逃跑的人,是你,不关我事。”

  “那不是逃跑,那叫撤离。”

  “你特么敢把这脏水泼我头上,我就去把秦娘给睡了…诶,你动真格的是不是…老子跟你没完…”

  落星镇外的密林山野中,轰的一声。

  惊起雀鸟乱飞…

  跑了?

  居然这么果决地跑了!

  为何?

  是因为感知到一大波高手来援吗?

  各阁、各峰前来支援的同门中,最先到达的一批,乃是刚刚将镇民自地道护送至不动峰地宫后,匆匆拆返回来的星君弟徒。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位梓桐仙子。

  高手确实都是高手,不过,这也是相较而言。

  对于宗师来说,这些个一、二品修为的武者、奇士,未必不可一战。

  所以,对方这般干脆的离去,到底是几个意思?

  可能性不排除、不仅限于:

  一、此番暗杀计划本就不包括屠戮山门;

  二、毁掉落星镇、攻山门,其目的除了猎杀身份不一般的贵人之外,也有敲山震虎之意;

  三、又或者,并非震虎,而是借此一窥司空山之真正底蕴。

  四、担心阵势越来越大,钓鱼钓出大鳄,大宗师出来一两个,他二人就真的凉了。

  短时间内,范贤也想不到更多。

  不过……

  “随老夫来。”

  一声轻语,将范贤极速飞转的思绪,拉回眼前。

  “是!”

  白发老者拂尘轻扫,抱于怀中,腾出一手提起范贤的左胳膊,向一侧矮山掠飞而去。

  “你,当真是烛照阁弟子?”

  踏风行云,二人来到范贤此前想悄悄摸进不动峰的那座矮山山腰。

  “弟子…”范贤拱手一礼,犹豫了一息,如实道:“不是。”

  “自称弟子,非烛照阁却这般谎称,何故?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抬手抚须,打量着眼前这位来历不明、却令他明显感受到并无恶意的年轻门人。

  “长老,弟子确乃司空山门人。只不过想尽自己所能,为山门尽一份力,别无所图。长老亦无需探究弟子谎报之因。”

  “哈哈哈哈”

  白发老者朗声大笑,转身望向被尽数毁去的那座巨型迷宫、及迷宫门前那片已成废墟的烟尘四起之地。

  驰援来此的几十位各峰、各阁高手,带来了鲛珠。

  并不明亮但依稀可见,司空山门人弟子的断肢残躯与破衫败缕,散落于目所能及的各处。

  雷鸣翻滚、来去无踪。

  皎月隐云、难破幕遮。

  落星之劫,暂且告一段落。

  但,这恐怕只是修养三百余年、平静许久的江湖,风起云涌之前的,序幕。

  范贤在老者的笑声中,听出了极其复杂的意味。

  似有无奈、有悲痛,亦有豁达、有坦荡。

  “大胆!”

  老者一声低喝,那空旷中自带世外仙人清淡气度的声音,此时威严感十足。

  范贤蓦地一愣,瞬息之间,脑海中划过三种可能性、五种应对策略、十种脱身之法。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此时必定在不远处尾随的天、玄二卫,误以为老人家要对他不利,然后二话不说杀将出来,开个大黄钟什么的。

  “江湖陌路,又何需追问出处?”

  范贤也望向山外那残败景象,淡然道:“弟子对奇门一道、对司空山,从未有不敬之心。

  长老这句‘大胆’,又从何说起呢?

  难道,弟子必须将生辰八字、出身根脚报的清楚明白,才算对司空山有敬畏之心?

  呵,依弟子看来,山门未将自身底蕴展露,其中必有各方面的顾虑与原由。

  那,弟子就不可以有自己的考量,有所保留吗?”

  “哈哈哈”老者大笑着一甩拂尘,侧眼睨着范贤,道:“伶、牙、俐、齿!

  你这张嘴,可曾输过?”

  索性耍个无赖吧。

  范贤也笑道:“禀长老,弟子一般不与人这般说话,不过这张嘴嘛,倒还真没输过。”

  这是实话。正经聊天,他总是把握节奏和话述的那个。

  “哼,你这小子。”老者转身又上下看了他一眼,突然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来。

  “跪、下!”

  范贤眨了眨眼,有点措手不及的说。

  这、唱的哪出?

  “还不快跪下。”老者一脸紧绷的神情略略松驰,缓声道:

  “吾曾于先师灵前起誓,此生永不收徒。

  不过,今日,老夫找到了想要将一生所学传授之人。”

  范贤眉头轻拧。

  本弟子已经有老娘、七爷、老师方墨儒了,够够的。还来?不要了吧…

  “怎么?”老者疑道:“老夫,配不上你吗?

  吾虽非星君,但也是后土阁掌阵,司掌奇门秘术、密阵。

  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那自然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您不觉得这太草率了吗?

  您老人家还缺徒弟?

  是,没错,露出七分真容的我,确实长的很不错,丰神俊郎、渊嵉岳峙…

  咳,这些暂且来说不重要。

  范贤不禁犯了难,这可完全不在他预计范围内。

  方才他都想好了与两位影卫的撤离路线,如何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遁走,又如何确保不在半路遇上那两个煞星…

  他挠了挠头,却没想被老者搭手搭在肩上,一股力压下,毫无抵挡地扑嗵一声,跪倒在下。

  “师父,愚徒太渊,自毁誓约,今收此子为唯一亲传!”

  老者不由分说立指轻点范贤额间、耳侧,又吩咐道:“抬掌。”

  两股暖融之意自掌心沁入,自手臂脉络、血管,直钻入颅后。

  范贤一脸惊疑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长老,这、这…”

  “这什么这,还唤吾为长老?”

  老者一脸不悦地抚须俯看着范贤。

  范贤:就真的很不讲理。

  强买强卖不新鲜,这强行收徒,自己怕是江湖第一人了吧。

  这种第一,不要也罢。

  贪多嚼不烂。

  老娘的仙刀刀法、七爷的鸿蒙太古功法,没一门吃透的;

  更别说,还有老师方墨儒教的四书五经、六仪八部,六十四阵法、八十二兵道...

  随便哪一项拿来考他,勉强能及格而已啊。

  现在,又来一个想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的。

  讲真,课业实在太重了,会死的啊。

  “嗯?”

  老者发现自己刚收的徒弟,居然一脸好似如厕困难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皱、鼻子出气。

  诶,等等。

  画重点,司掌奇门秘术阵法。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想要强行收自己为徒的长老,手里握着奇门秘术与密阵之法。

  这么说的话,七爷点名要的那两样任务物品…

  “如何,还要为师求你不成?”

  硬是没有旁人,不然老头这张老脸怕是要挂不住了。

  啧,看来,还是先顺势而为吧。

  “师、师父。”

  范贤拱手很随意地揖了一礼。

  该死的习惯性礼貌。

  有时候他也想让自己变的粗犷一些、狂野一些,免得因为自己不够变态,咳,不够江湖,与熊货和孔喧他们格格不入,相处不到一块儿去。

  “嗯,”老者满意地点点头,虚扶起范贤,“随为师回后土阁。”

  “师…父”

  这称呼要出口还真有点难度。

  自己老娘范贤当然不可能称呼师父,七爷就是七爷,老师就是老师。

  所以,这么算起来,他这辈子第一个喊出这个称呼的人,竟是眼前这位刚刚强当了他师父的老人家。

  “怎了?”

  “您方才,不还问弟子出身来历嘛。怎的…”

  “哈哈”老者清朗一笑、目露慈光,“你这娃儿,色厉内荏,就一张嘴利害。

  绕行远路,来寻为师,又不敢露脸,只知躲在为师身后。呵呵不仅怕死,还拿长辈当作盾牌。

  哼,一点都不懂得尊敬师长。”

  说了一堆,全是吐槽他这个新收的徒儿。

  “那…”又何必呢?这几个字被范贤硬生生咽下,换而言道:“那师父您为何又收弟子为徒呢?”

  “人,若不畏生死,可说勇,亦是莽。”

  范贤的新晋师父、后土阁掌阵、太渊长老,习惯性地一甩拂尘,再次眺望远处正在收拾残局的同门,缓声道:

  “你虽胆小怕死,可,不还是冒险来见为师了么!

  是非曲直,自有立断。你如何想,只有你自己知晓。

  你很聪慧。

  愈是聪慧之人,愈是惜命,不外如是。

  你亦有自知之明,不莽撞、懂收敛。

  短短时间内,你便看清了那持宣月铡之人的破绽;调配七武士,合理安排对战之人,以己之长、克彼之短。

  放眼司空山,有这般谋略者,不在少数。

  但能在事态如此急迫之下,迅速作出判断,并敢于向七武士提出对策,担起此计不通、事败致他们丧命的顾虑。

  这足可证,你的心性并未拖累上天赐予你的过人智慧。

  大多智者,临阵惧战,并非其谋略不够。

  往往,便是因其身上担负着上千、上万、甚至更多人命,令其举棋不定、令其裹足不前。

  心性不够,智慧便是多余之物。

  知,不如不知!”

  范贤静静听着,心底似有清风微微拂过。

  并非被这新认的师父夸赞,而飘飘然。

  只是心底似有明悟。

  太渊长老侧头看了范贤一眼,又道:“为师亦是事后有所领会。

  你在调配七武士之时,不仅思虑到七人的所长,彼二人之短。

  还细致点明,让老莫为千峰尽护阵、请阎萝与吴支祁缠住敌手,令千峰尽与酒狂可毫无顾虑放手一搏。

  这般布局,将原本苦战方可拖延之势,巧计逆转。

  如为师没想错,你应是不想见七武士有太大损伤,可对?”

  范贤默然点头,“那是自然的。七位前辈殊死力战,弟子又怎能不顾他们周全。”

  “呵呵”太渊点点头,目中慈光更亮了些。

  “智、者、无、情。

  因为,智者眼中所见,乃是大局、大势、大结果。

  天下苍生,可作智者盘上一棋、毂中一轴。

  人命,与那朝生暮死之蜉蝣,又有何异?

  不过都是这大千世界之中,堆砌城池、成就伟业、去旧推新,时光荏苒中亿亿万粟之一么。”

  “那个,”范贤轻声道:“师父所说,弟子自知有理。可弟子并非那样的大智之人…”

  太渊抬手轻轻一摆,笑道:“为师自然知道。

  你不是。

  若要收那样的徒儿,早收了。

  有智之人,普天之下,虽说凤毛麟角,却也并非仅存一、二。

  但为师能将一生所学、将后土阁三千阵徒交托的,又岂能是那般有智而对生死无敬畏之人?

  后土之名,乃承天地之缺、补道序之漏。

  为众生而立,为众生而存。

  无大仁善念者,不入吾后土阁。

  你对局势的判断,比为师强;你之果断,也比为师强。

  但有一样,与师父一般无二。

  舍不下。

  为师当年便是因这三字,在先师灵前立下重誓,此生永不收徒。

  皆因,为师不忍心让他人与为师这般,负起重担。

  不过,你不同。

  你比为师聪慧,心性亦比为师通透澄明。

  有谋、有智、有德,拿人命当人命,对生死心存敬畏。

  这才是…

  总之,如果是你,一定会做的比为师好的!”

  范贤无言。

  此时此刻,他似乎能体会到一些老者心中那微妙又难言的感受。

  如果是他,一定会做好的。

  真的吗?

  范贤不知道。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

  老娘是个爽利之人,从来都是遇事不决一刀斩;

  七爷霸道无匹,任何事情他老人家总是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他,在老爷子眼里还是个需要调教、磨炼的孩子;

  老师方墨儒待他,亦师亦友,大多时候更像个祖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也从未这般说过。

  全因,这三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还有着另一个身份。

  他们,是他的臣下,是他的仆。

  虽然,他从未用这样的身份对待他们,但在三位心中、眼里,这层关系是永远都不可能化去的。

  “师父!”范贤转身,正式对老者躬身揖礼。

  “弟子,范乐天。”

  老者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后,又“哦”了一声。

  “哈哈原来,是你啊!”

  阅读前朝太子的最强大脑最新章节请关注老幺()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