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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唐小乙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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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唐小乙说“不赞同”。

  钱淳愣了。

  这么不给主人面子的客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见唐小乙是武人的打扮,穿的也不是长衫,于是起了轻视之心。屁股刚抬起来一半,又坐回去,准备给唐小乙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钱淳微微一笑说:“且听吴公子高见。”

  唐小乙说:“高见却不见得,只不过,我们江湖人讨论谁的实力强,谁的实力弱,一般都是拳脚上见真章。”

  钱淳吃了一惊:难道说,这位公子想与我们比武定胜负?

  又仔细看了一眼,唐小乙的袖子上并没有标记品级。

  原来,唐小乙易容之后,当然不能再穿之前的衣服;于是便让侍女给他找了别的衣装,侍女也不知道他的品级,所以只给他找来一个没有袖标的衣服。

  钱淳多少还有些脑子,当然不认为唐小乙是无品无级。

  他心想:原来,这位吴公子也是一个武夫,不敢与我们进行辩论。

  既然有这种想法,他当然不会让唐小乙如意。

  于是,钱淳捋着胡子,眯眼笑道:“按理说,止戈院与崤山别院都拉开架子,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场,确实能分出孰强孰弱。

  “但是,并非天下所有的事情,都非经过实证不可。

  “正如著史,不需要亲身经历,也可以从资料中进行考据;亦如星象,不需要飞到天上看一看,也可以在地上观察日月变化。圣人有云,君子坐帷幄之中而知天下兴衰,见一叶飘落而知秋之已至。

  “我们在一个茶馆,辩论江湖大势,也是这个道理。

  “再者说,客随主便。吴公子既然来了崤山别院,那就要遵从我们的习惯。即便是想要动手,也先辩论完了再说。”

  唐小乙并不反对:“既然你要辩论,那就先辩论看看。”

  见到唐小乙应战,那一群狂妄派兴奋起来。

  一个高喊:“给他点颜色瞧瞧。”

  又有人喊:“让他见识见识我崤山别院几百年的深厚底蕴!”

  这帮人颠倒是非的本事很强。

  经过这帮人意淫,止戈院远超崤山别院的实力,都变成了远不如崤山别院。

  更何况,耍嘴皮子本就是这帮人的特长。

  在这些人眼里,只谈辩论,穿武士衣服的唐小乙,连一个牙牙学语的崤山别院小孩子都比不上。

  钱淳说:“洗耳恭听。”

  唐小乙说:“刚才你说,真刀真枪的比试,是决出胜负的最直接手段,我非常赞同。”

  钱淳笑道:“如果能够把他们绑过来,真刀真枪打一架,这自然算是一个好方法。”

  “双方以前打过很多次。”唐小乙说:“乾定三年,北朝进攻京师,崤山别院精锐尽出,对卫王朝发起了一次反攻。

  “当时,刚成立一年多的止戈院与崤山别院的绿营对上。那一战的结果,是绿营大亏特输。”

  唐小乙这一个案例说出来,众人看待钱淳的眼色就不一样了。

  当时,沈王朝刚刚被赶出京师,以武林好手组成的绿营,还保留着很强的实力。

  对上刚组建一年的止戈院。

  绿营有压倒性的优势。

  但,那一战的结果,是绿营全军覆没,止戈院名声大噪。

  失败原因,是钱慎行指挥失误。

  当时,钱慎行刚刚攫取了崤山别院的最高权力,绿营是崤山别院的最高战力,钱慎行当然要把绿营紧紧地抓在手中。

  书生领军,大败亏输。

  崤山别院从此失去了反攻卫王朝的能力,钱慎行也再没机会变成曹操、王莽。

  这一战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本来已渐渐遗忘,却又重新被唐小乙提起。

  在场,有不少年轻人的长辈,在那一战死去。所以,大家看钱淳的眼色,便开始有些不善。

  钱淳脸色铁青。

  他重重哼了一声:“几十年前的事情,又提它干什么,现在咱们讨论的,是双方的当前战力。至少得近五年的才算数。”

  唐小乙又说:“日章六年,止戈院崤山分院入驻了十名最低级的年轻探子,与崤山别院日升营的一队人发生交火。

  “十人对十人。

  “止戈院二死一伤,日升营七死三伤。后来,崤山别院调来大队人马,才把这些探子赶走。”

  日升营是由二十岁以下崤山天才组成,被称作重建绿营、反攻卫王朝的希望。

  日升营在崤山别院的地位,要比一个分院在止戈院的地位高多了。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崤山别院的脸就丢大了。

  这件事情很隐秘,钱淳不知道,他叫喊道:“真是瞎编乱造!如此隐秘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肯定是你编造的证据,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唐小乙看了一眼赵信。

  赵信果然站出来说:“这是真的,我便是那三名逃出生天的日升营子弟。”

  他又一指钱淳身边一个人说:“林舜,还有你。你也在那一战受伤。”

  这事情抵赖不得。

  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迟疑片刻说:“信哥、钱老大,这事情确实是真事。”

  赵信做了证,又扭头向唐小乙说:“吴公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但只希望你不是对我崤山不利的探子。

  “否则的话,即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刺于枪下。”

  唐小乙帮赵信,赵信却质问唐小乙。

  但,唐小乙不生气。

  赵信这么说,更显得他对崤山别院的赤诚之心,反而更令唐小乙钦佩。

  唐小乙笑了笑:“恰好有朋友是崤山的高层,所以这些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他说的“朋友”是林罪。

  当时,在马车上,林罪哭着,一边跟他说这些事情,一边感叹崤山别院的实力江河日下。

  其实,这件事,唐小乙知道的细节,比林罪更多。

  但,若是没有林罪跟唐小乙提过这件事情,唐小乙可不敢把这事情说出来。

  唐小乙便是二十个参战者之一。

  那是卧底训练营的一次年底考核。

  十个最优秀的卧底苗子,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镇子里,在一个大院子里放下。

  夜里,十个年轻好手也被人引进了院子。

  双方进行了一次遭遇战。

  日升营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比玩命,肯定不是唐小乙他们的对手。

  那一战,差点把日升营的信心打没。

  日升营不知道。他们对上的,是止戈院倾心培养出来的钉子;还以为,敌人只是止戈院最底层的探子。

  (本来,此书打算从卧底训练营的故事开始。但是,编辑老大认为那样节奏太慢了。因此,修改后便以开山大比作为第一章。卧底训练营中的一些往事,如果能够用得上的话,将会在整个故事中偶尔点出一些。)

  既然有两个人作证,钱淳也不好硬说唐小乙作弊。

  钱淳冷哼了一声:“日升营的那些笨蛋,当然不能代表崤山别院的实力。”

  唐小乙微微一笑。

  钱淳这个人,刚才跟赵信辩论的时候占上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现在跟唐小乙辩论占下风,立刻变得口不择言,一句“笨蛋”,倒是把日升营的人给得罪了。

  典型的“顺风浪,逆风投”。

  怪不得有钱慎行这样牛逼的老爹,他也混不出个一二三来。

  钱淳身后,那些狂妄派之中,也有不少日升营的子弟。刚才作证的林舜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听了钱淳所说,虽然没有立刻反水,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豫之色。

  钱淳素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变化。

  他仍旧追问唐小乙说:“至少得中三品以上的对抗,才能算数!”

  中三品指的是四、五、六三个品级,在各大门派都是中坚力量,确实可以算是各大门派的实力代表。

  唐小乙又举例说:“日章六年九月,止戈院供奉沙河四怪潜入天一阁,想要偷走林无悔留在天一阁的手书。

  “当时,有四名崤山别院高手,恰好在天一阁轮值……”

  钱淳汗如雨下。

  他心知不妙,连忙打断说:“你又编造我崤山别院的历史!”

  赵信却接过钱淳的话说:“当时,家父赵正时便是那四名崤山高手之一。

  “沙河四怪的品级是从四品一人、正五品三人;我方高手的品级也正好相仿。

  “最终,我方三人受伤,林无悔手书也被抢走……”

  赵信对这件事情知之甚祥,这是唐小乙所始料未及的。

  唐小乙只是听林罪说过有这件事,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唐小乙却不是很清楚。

  不过,林罪说这事的时候,是叹着气说得。

  想来,这件事的结果,崤山别院肯定没占什么便宜。

  本来,唐小乙真的准备给这件事情编造一下结果的,没想到赵信竟然知道这件事。

  倒是省了唐小乙不少功夫。

  钱淳哀叹一声,一下子感受到了绝望。

  其实,唐小乙这种辩论手法不算高明,只是企图以个例证明双方实力对比。

  个例本就有偶然性。

  而且,只需要举出反例,双方就能立刻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可是,钱淳苦思冥想半天,在近些年的碰撞中,竟然找不出一次,崤山别院战胜了止戈院的。

  他心底一顿抽抽。

  再看唐小乙,立刻就觉得唐小乙这一身武人装扮有些不合身,结合到唐小乙故意提及的乾定三年的旧事。钱淳心想:此人难不成是父亲的政敌找辩才高手,来故意让我难看?

  这也怨不得钱淳。

  实在是因为崤山别院江河日下,而林罪又从不出山。所以,崤山别院与止戈院之间的斗争,几乎没占过什么便宜。

  这个时候,一个青衣秀气的女子进了茶馆,看了唐小乙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找了个位子静静旁听。

  而钱淳那边,既然没有办法举出反例,就只得一事一例地反驳唐小乙。

  他一边为崤山别院打圆场,一边给唐小乙限定更为苛刻的条件。

  每次,唐小乙略加思索之后,便立刻举出对应的案例。

  后面的案例,在场的人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因为有前面三次案例作为铺垫,倒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反而,唐小乙说的案例,像是耳光一样,piapia地打在钱淳和那些狂妄派的脸上。

  唐小乙的案例说得越多,在场的狂妄派脸色越是难看。

  钱淳的样子也越狼狈。

  他使劲攥着茶杯,手上青筋不由地跳动。一口热气从腹腔中腾腾升起,卡在咽喉处,说不出地难受。

  他已经走投无路,心中不住地暗示自己:

  他的衣服不合身!

  他又知道这么多隐秘事情!

  他辩才那么好!

  肯定是父亲政敌找来的辩才高手,来羞辱我的!

  辩才高手,武功能好到哪里去!

  打死他!

  打死他!

  终于,钱淳猛地站起身,将手中茶杯猛摔在地上,陶瓷碎片迸射开来:

  “花言巧语!你要战,那便战!

  “比武决高下!”

  喊了这一嗓子,钱淳又猛地坐下,呼哧呼哧地呼吸,卡在咽喉处的热气也仿佛往下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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