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知道史进自跟了自己后,平日里就谨言慎行,不会无缘无故跟过来。
且这洪教头百般毛病,都建立在其对自身武艺的盲目自信上,原剧情中之所以一再为难林冲,跟对方囚徒身份及伏低做小的小人之态有很大关系,他刚才拿“野商队”说事,分明是来到堂上,见自己几人气度不凡,情急下随便扯了个谎,转移问题以作掩盖。
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徐泽问:“大郎,刚才究竟是何事?”
史进道:“李逵多喝了几碗酒,烦庄客在席间尽提伯远兄神力,便吹嘘同舟社似伯远兄这般的好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庄客不信,阮小七又跳出来,拿俺作比,说俺一条杆棒在手,百十人也近不得身,寻常好汉休想讨到好。”
“这话恰好让路过的洪教师听了,想寻俺比斗枪棒,俺不得哥哥吩咐,不敢与他私斗,庄客们就跟着起哄,不想惊扰了大官人。”
史进被徐泽委以商队护卫副手,众人虽不敢质疑这个“社首义弟”,但也不会真正服气,李逵就故意在训练时不出力,史进没做他法,只一根杆棒在手,就挑翻了所有有想法的人,更是打得李逵满头包,而阮小七这促狭鬼绝对是见李逵找事闹,看热闹不怕事大,故意加把火。
“呵呵。”
洪教头尴尬挠头,道:“适才我没睡醒,只听了半截话,史兄弟既是徐社首义弟,当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就不须比了吧。”
有几分真本事?你分明是看不上才对吧?
徐泽想起后世的一句话——整瓢水不荡,半瓢水乱晃。
无论哪一行,做到尽头,都会生出人力有穷尽而知无涯之感,由是,掌握的越多,通常只会越稳重,整日里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起的,多半是没多大本事还乱晃的“半瓢水”。
徐泽还未发话,柴进却是心痒难忍,牛皋单肩扛车毕竟只是逞的力强,没显真正手段,即便明知那个叫李逵的酒话当不得真,偏又止不住好奇,有心想让史进和洪教头二人相斗,只不过史进是徐泽的人,自己虽然做东,但客人气场太强,却不好支使,只能转头以目光询问徐泽。
徐泽心中不爽,这柴进真是个公子哥,养士却不用士,管你什么好汉,全做鸡犬豢养猴儿逗弄,兴趣来了便拉出来斗一斗,难怪花钱买怨恨。
既然柴进和洪教头主宾二人都这么没眼色,徐泽也不用顾虑了,看向史进,道:“大郎,你就陪洪教师走一遭,切记,点到为止!”
史进重重的点了下头,显然是听懂了徐泽的意思。
二人活动身体之时,柴进唤来陪侍的心腹庄客,小声吩咐取两锭大银来作比斗利物。
这庄客是个伶俐人,大着胆子靠近柴进,附耳道:“洪教师肯定会见钱心喜,只是同舟社日进斗金,应是不差钱的,这个史大郎又是徐社首义弟,听说还是豪奢人家出身,以利物诱斗,会不会不妥?”
柴进闻之大窘,连忙摆手让庄客退下。
洪教头到庄上已有经年,非常清楚柴进的秉性,见他吩咐管钱财的庄客,应该是要取银钱作比斗的利物,只是那庄客与柴进耳语几句却不走了,虽不清楚大官人今日为何这般不爽利,但那庄客说话时分明是看了史进一眼,心下深怪史挡了自己的财路。
二人场下站定,洪教头想到适才在后院,自己拿言语再三撩拨,史进都不敢出手,料定史进功夫稀疏,就算真有几分本事,也高明不到哪去,心下了然。
起手便将手中棍子运力指向天空,直接使出霸气的“盖”字决,直接迎头棒打史进。
史进侧身躲过这一棒的同时,手持棍棒以自身为原点,贴地横扫向洪教头。
洪教头跳过这史进的反击,又是一棒盖了下来。
史进后退一步。
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劈头第三盖。
史进再退,洪教头又复一棒。
史进见洪教头脚步己乱,把棒从地下一跳。
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骨上,立时撇了棒,扑地倒了——果真是点到为止。
“好——”
最先喝彩的却是柴进,熟悉套路的庄客赶紧倒酒。
胜利者史进自然是众人争相恭维的对象,至于倒地不起的洪教头,却是无人过问。
史进突然想到,若没有遇到师父王进和哥哥徐泽,自己是否还不知天高地厚和人心险恶,最终沦为这个洪教头一般的他人门下犬?
想到此处,史进竟有些可怜地上之人,丢下棒,俯身去扶洪教头。
柴进刚接过庄客的酒盏,大步上前,准备敬史进。
史进却已经扶起洪教头。
柴进正好走到二人身侧,一直以来的座上宾被搞得如此凄惨,自己不管,反要向刚刚打败他的对手敬酒,即便是柴进,也意识到此时行为的不妥来。
若是洪教头还躺在地上也就罢了,现在洪、史二人却是相对而立,柴进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好不尴尬,只得将本要敬给史进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干笑两声,赞叹刚才打斗精彩。
徐泽很欣慰,史进在后院不受洪教头言语撩拨,出来后不急着辩解,比斗时沉着冷静,胜利后还能放低姿态。
半年过去,大郎不仅武艺精进,为人处事也成熟了不少。
几个陪侍的庄客兴许是受够了洪教头日常的傲慢,见其一招落败,柴进的喝彩之后,全都捧腹哄笑,正笑闹间,却见到这尴尬场景,也都意识到不妥,忙止住笑,上前帮忙搀扶。
洪教头刚刚还目无余子,自视老子天下第一,没想到被人片刻功夫击倒,自是羞愧难当,躺在地上几番挣扎不起,最无助之时,相熟之人尽皆哄笑,反倒是对手史进施以援手,一时也百感交集,待其艰难站稳,用力挣开搀扶自己的庄客,朝史进拱手行礼。
“安自学成以来,持艺傲人,目无余子,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谢兄台手下留情!”
说完,转向柴进,还待说再几句场面话,忽地一阵目眩,勉强支撑住,终是没说出话来,身后两个庄客拥上,赶紧扶着洪安回了后院。
柴进竭力挽回刚才的失态,再端一杯酒,上前道:“同舟社果真藏龙卧虎,景恒,请满饮此盏。”
史进还想着洪安蹒跚而去的背影,默默的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拱手道:“俺得回后院守好本职,庄主请慢饮。”
说完,转身自回后院去了。
经洪、史二人搅和,这酒喝的也不怎么畅快了,几人聊些闲话,又喝了三巡,便散去各自安歇。
次日早饭后,柴进送出庄门作别,交给徐泽一面新旗和若干土特产,徐泽回赠了一批香胰。
柴进只咋舌,香胰已经传到了沧州,但有价无市,富贵人家即便得上一块,平时也舍不得用,只有贵客临门才拿出来装点门面,今日幸好听了劝,没按惯例送盘缠,几十两银子给寻常好汉确实是笔巨款,但若是送给同舟社商队,就太丢分子了。
直到商队走出好远,柴进才回身,不同于以往送走过路好汉的豪迈,今日心境却有些低落。
想那徐泽,孤身到梁山,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营得如此红火,牛皋、史进二人勇悍绝伦,却甘为其驱使,观昨日情景,商队内可比肩二人的好汉兴许还有不少。
柴进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引以为豪的养士手段,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大把银钱撒出去,也博了不小名声,怎的到现在,手下还只有一个史进手下走不过几招的洪安可用?
想到洪安,柴进强压内心的不快,这人就算再废物,也是如今庄上的第一高手,就当千金市马骨吧!
柴进招呼身边庄客,道“去看看洪教师伤势如何了?”
“洪安,洪安那厮,适才已自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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