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惊蛰初过,春雨如酒!
本应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中国的北方,却依旧冷透骨髓。
但万里长城的一处关隘附近的山岭起伏的战场上,却是杀声震天。
此时,夜色似墨,月光如霜!
一处山坡之上,数百身穿深蓝色军装、左臂上系着白毛巾、腰里别着仿制的驳壳枪、手里拎着红绸大刀的士兵们喘着粗气正与一群且战且退的日军士兵厮杀。
北方初春的寒气在交战双方的眉角眼梢上挂着白霜,也依旧无法遮掩他们眼底的血红。
间或的有驳壳枪和三八式步枪的枪响,但喧于山野的却主要是大刀和刺刀这种冷兵器刺耳的碰撞以及怒吼和受创后的惨嚎!
而距离这处战场三百多米之外的一条山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
有土黄色,也有深蓝色。
显然,这里是双方最初开始交战的地方,但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尸体。
从战场的延伸方向上就看的出来,胜利的天平,正在朝深蓝色军装方倾斜。
没有人看到,在那些尸体当中,有一具竟然在猛然荡起的寒风吹过他裸露在外满是血污的肚皮时,微微的,动了一下!
北风虽寒,却不至于使得肥肉荡漾。显然,那来自“尸体”本身。
尸体身着深蓝色军装,领章为一杠三颗三角星,上尉军衔,算是这里殉职的军人们中最高职衔了。
如果单只看这具“尸体”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支中国军队的伙食的确不错。
要不然,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胖上尉的?
只可惜,胖上尉已经完蛋了,再也无法证明部队的伙食不错。
哦!不,裸露在外的肚皮已经开始上下起伏,说明他又重新有了生命的迹象。
或者,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位已经不是原来的胖上尉了。
因为,那个名叫刘浪的倒霉蛋,在战斗的一开始,就挂了。
由于胆儿小,加之指挥官也知道这货可是109旅的“小财神”,哪能让他往前冲?
不光是将其放在了最后,还专门派了两名士兵保护他。
可是,保护措施做的再完善,也架不住这货够倒霉啊!
好巧不巧的,对面的日军本来已经跟冲到面前的109旅士兵展开白刃战了,可一名掷弹筒兵估计是太紧张了,手一抖,一枚榴弹就飞了出去,刚好就落在倒霉透顶的胖上尉脚下……
本来,109旅组织敢死队夜袭日军阵地都还带着他就是为了到时候给他记个军功,也算是对得起他老爹送来的那些白花花的大洋和成车队的猪肉柈子,可是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挂在了战斗的一开始。
这倒霉属性,实在没法说了。
当然,这会儿还在前方率先士卒抡大刀的指挥官还不知道他带来的“小财神”已经挂了。
而现在肚皮正在微微起伏的,是刘浪也不是刘浪。
确切的说,身体还是原来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但灵魂却已经是另一个刘浪了。
来自未来九十年后的刘浪,从军十三载,连夺五届军区十项全能赛冠军,年仅三十一岁的少校、赫赫有名的“丛林之虎”……
刘浪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静静的坐在一排墓碑前,抓起面前的酒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墓碑排列有序,森然挺立,一如躺在地下长眠的他们曾经昂首挺胸站在自己面前怒吼“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无言,唯留他一人于无声的队列前,痛彻心扉。
虽痛,却无悔!
这世间哪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守卫祖国安静的黎明,靠的是军人的意志,以及牺牲。
年轻的生命,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他这个做队长的心,也接近千疮百孔。
直至那天,他获悉退役军人事务部已经安顿好了所有牺牲战友的家人,才敢来自己兄弟们安静休息的陵园。
没有泪,唯有醉!
喝醉了,就伏在墓碑前,轻声哼着曾经一起嘶吼过的“好男儿就该来当兵”
“当兵才知道帽徽为什么这样红;
当兵才知道肩章为什么这样重;
当兵才知道祖国的山河在心中;
咱当了兵才知道好男儿就是要当兵 。。。。。”
刘浪最后的思绪,还停留在战友们列成一排,朝他微笑,朝他挥手。
然后,醒来!
从一个大悲无泪的梦,来到另一个梦境!
他竟然梦见,自己成了一个胖子,一个山西土财主的儿子,一个第29军109旅的上尉参谋,他的长官,叫赵登宇。。。。。
随着脑海中的记忆越积越多,刘浪迫切的想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梦里的世界。
他不管自己是谁,但他知道赵登禹,也知道第29军,更知道,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
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那个用自己的未来换取后辈子孙未来的时代。。。。。
他还知道,新中国的奠基人们,正在这个时代用理想点亮整个中国,而中国,终将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伟大的中华民族,在经历过这次刻骨铭心的苦难之后,终将重新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而他,或许将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跟随着那些伟大的人们,一起经历这个伟大的时代。
哪怕,用的是鲜血和牺牲。可他,甘心情愿,哪怕是在梦里呢!
随着刘浪的努力,他的意识也在逐渐复苏,已经能够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几秒钟过后,他的眼睛能动了。
眼睛缓缓张开,适应了一会儿,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周围几米距离之内的情况。
在他面前一米之外,躺着一具身穿屎黄色军装的尸体。
刘浪认识,那是日军军服。
尸体头上戴着90式钢盔,没有屁帘儿,脚上穿着两层牛皮、鞋底镶嵌几十颗钢钉的昭五式军靴……
尸体的脖子怪异的歪在一边,巨大的创口在如霜的月光下泛着惨白色。刘浪知道,那是被利器劈砍所致,唯有那样才能使得人体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呈现出类似于新鲜猪肉的惨白。
几乎汇聚成一条小溪的血流经刘浪身边,手指探入,尚有温热,同时,浓郁的血腥气刺激着刘浪的鼻端。
感官提醒着曾经的军中精锐,这,绝不是梦。
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一醉,就来到这记忆中无比清晰的岁月,但刘浪不惊,反喜。
两年来,不管是在深沉的夜里思念牺牲的战友,或是胸前挂满勋章,都未曾流过泪的他,热泪盈眶。
他知道,战友们,没有忘记他。是他们将他丢到这个民族最悲壮也是最伟大的时代,就是让他重新活一回,用军人用红色党人的方式活下去。
或者,就算是死,也以军人的方式去死。
这个时代,这个民族,从不缺愿意为他们赴死的人,而现在,他来了。
通过原来这具躯体的记忆,他知道这里,这是1933年的那场长城之战的战场,还是那场让109旅一战成名的喜峰口夜袭战!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歌曲素材的战场。
战场之上,月色如霜,刘浪热泪长流,却满布冷色。
长身而起,淡淡的月光下,沾满了战友和日寇鲜血的身躯,犹如一尊来自地狱的魔!
为我国,为我族,甘愿成魔!
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还生种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