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道人是吧,你这些话,有一点社会人呀。”
云苏将这货丢到水池边,惬意地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此时虽然已经入冬了,但却并不冷,和煦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王玄机在旁边搬来了泥炭小炉,煮上了泡茶的山泉水,沏了一壶芬芳四溢适合冬日喝的上品阳红。
茶水入口,分外甘冽。
“大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放狗。”
鱼龙道人想到这些日子来受得罪,就恨不得当初一鱼尾巴抽晕自己睡个一年半载就好了,脑子发抽了,大好的镜湖不待,非要受不住那么多阿谀奉承的撺掇,来什么越水河主持大局,观看化龙大会。
天地良心,越水河上游那化龙的传说已经有上百年了,化龙大会也举办了二十多年了,原本他是完全不信的,这大成王朝的水族自古不昌,蛟蛇们都还没有化龙,什么越河上游,每年盛夏涨水时节,有缘者可见龙门,跃过可化龙的说法,他向来不信的。
什么鲤鱼跃龙门,龙有那么好当的?呸,红烧还差不多。
只是耐不住无数的水族去镜湖一口一个老祖宗,三叩九拜,硬是把他抬了来,结果就倒了大霉。
想到这里,鱼龙道人又觉得浑身连鱼鳞都在发痛,那条可恶的恶狗太狠了,自己不过是想和他攀一下交情,好家伙,结果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一身金黄鱼鳞都被揍落几十块了。
对方如果只是蛮不讲理也就罢了,实在是油盐不进,好话听不得,坏话也听不得,你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摇头摆尾喊它爷爷,它反而揍的更凶了。
“你说话的方式,很别致啊,怎么学来的。”
云苏看他眼神闪烁,不时偷瞄四方,好像在防备什么,能把这条油腻的老咸鱼折腾成这副神经质的样子,小奶狗也是用了点力。
“哦……俺,俺娘教的!”
老咸鱼闻言,心中忽然危机大作,一张鱼脸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却突然慌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那条狗教的呢。”
云苏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仰躺在院门后面,用爪子掀开狗毛,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惬意晒太阳的小奶狗。
“大哥,我,我记起来了,俺爹也教了我一些。”
老咸鱼还试图挣扎一下。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从宽……”
“牢底坐穿!”
老咸鱼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无法控制心神了,好像是一个不慎,四个字就脱口而出,声音洪亮,理直气壮。
“若是抗拒从严……”
“回家过年!”
老咸鱼越来越慌,这是咋滴了,我明明不想说的,鱼嘴明明是紧咬的,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看似童叟无害的年轻修士,好像比那恶狗更可怕啊。
“老咸鱼啊,你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
云苏似笑非笑地望着它,装,继续装,再装便亲自动手了。
看到此人似笑非笑,老咸鱼心中的危机感顿时到了顶峰,在镜湖下苟了八百多年,生活安逸得很,修炼也极为神速,结果一步错步步错,看这架势要是再抗拒不招,怕是真要被红烧上桌了。
宝物虽好,也得有命享用,这一家子从狗开始算,看来都是油盐不进的狠辣之辈,不是靠着花言巧语能够蒙混过去的。
“招,我招,全招了。”
老咸鱼忍着巨大的肉痛,鱼嘴蠕动,噗的一声轻响,吐出了一大块玉石,呈长形,棱角浑圆,中间凹陷下去一小块。
此物看起来朴实无华,云苏却看出了它的不凡,略一沉吟,却是神情凝重,伸手一招,托在手中细细观摩。
“我本是镜湖中一条大鲤鱼,虽然天资聪颖,从小可爱,经常扶鱼爷爷鱼奶奶们过大路……”
“说人话。”
“七百三十四年前的端阳,这个宝贝从天而降,被我得了……”
老鱼见事已至此,连宝物都交出来了,便自由发挥了,云苏也是越看越觉得这宝物不凡。
它不是攻击法宝,也不是防御法宝,但却和一件记忆中的传说宝物牵扯上了一些关系,而且越看越像。
老鱼一看,这宝贝怕是留不住了,飞了,便言无不尽,想着能留一条命就好。至于以后是在镜湖睡,还是在这水池里睡,其实也差不太多。
那时候,这条老咸鱼还年轻,刚开了灵智,这块玉石从天而降,顿时以为自己天命所归,要成就大事,便日日研究,结果数月下来毫无头绪。
后来,鱼龙道人也懒得再研究了,懒筋发作,又开始睡觉,因为没有合适的枕头,便拿了它垫着。
结果,入睡之后便怪事连连。
“老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枕头打人不痛,估计也挡不住法宝飞剑,但枕着它睡觉却很舒服,而且还能美滋滋地做梦。
嘿,梦里可是好玩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会飞的铁盒子,跑的比马还快的傀儡机关兽。
大仙啊,我给你说,有的地方,那大美妞儿都不穿衣服的,你知道穿啥不,穿布,手指儿粗细的布,实在是有伤风化,呸,美滋滋啊。
还有的梦里,乖乖,灵气全无,你以为人家好欺负了,那可不是,人家坐着几十里长的傀儡兽,在星辰之间飞来飞去如履平地,那傀儡兽还会发火,喷出来烈焰万丈,把一颗星辰都烧了……”
老咸鱼回味着一个个荒唐梦,只觉得睡觉真舒服,比修炼还舒服,而且无惊无险,无灾无劫,比看戏听曲儿有意思多了。
别人修炼,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修炼从来都是为了活得更久,吃得更香,喝的更辣,睡得更好,梦得最美。
“你这做了许多不同的梦,为何听你说话的口音和方式,虽稍显特色,却有点单一啊。”
云苏略有不解。
“唉,这梦啊,大多是云里雾里的,能看到支离破碎的东西便了不得了,不能当真。至于这说话的方式,却是五百一十二年前,有一个晚上做的梦特别奇怪,非常清晰,梦到一个灵气灭绝之地,那里的人说话挺有意思,手掌那么大的铁盒子里面有很多小人儿,还会说话,嘿,贼带劲,俺就跟着学了学。
格老子的,这一学就忘不了了,跟入了魔一样。其他梦里我倒是想多学点东西,可记不住啊,也听不清。那一次梦最是奇怪,做的时间久,非常清晰,以前的梦如果说像是隔着窗户纸,那一次的梦却好似推开了窗。”
云苏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到了返虚之境后,他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怕是这方大世界,很难遇到第二个外来人了。
少了个老乡,却见着了一个宝贝。
“这块玉石,老鱼日日夜夜枕着睡了七百余年,早就炼化成了本命血宝,大仙你若是看得起,老鱼乖乖交出便是,只要留我一命便好。”
老咸鱼从巨大的鱼眼中硬挤出来了两滴水,装成了鱼泪。
“既然是你心爱之物,我便不横刀夺爱了。”
云苏摇摇头,见财起意,横刀夺宝倒是不至于的。
不过,这宝物是个好东西,而且方才经过细细推衍,虽然此物既不能攻击他人,也没有出色的防御能力,但或许事关返虚境的一个大秘密,只是目前还无法断言。
“万万不可,大仙你不要,老鱼睡不好觉啊。”
老咸鱼原本还有些肉痛,觉得舍不得,可转念一想,破财消灾,这不破财是不是就要破命啊?
“大仙,大哥,您看您一表人才,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仙中俊彦,人中龙凤。可谓在世真仙,法力无边。这枕头最配你了,没事儿枕着做一场美梦,睡他个三五百日,岂不快哉。”
老咸鱼甚至挣扎着朝前一顶,将那玉石枕头朝云苏面前一送,见他没有动作,便小心翼翼地再朝前一顶,顶到了云苏手边。
云苏见这老鱼足有五尺长,浑身金黄,老的发亮,一块块鱼鳞有王玄渔的小手掌那么大,从鱼的角度来说还是颇有卖相,就是估计肉质老了。
“你不在镜湖修炼睡大觉,却来越水河赴化龙会。这化龙会对你们水族而言或许是一场机缘,但沿岸百姓每年都苦不堪言,也偶有死伤。
虽然你不是主事之人,也是第一次去,半路便被抓了,但也沾惹了化龙大会的因果,而且作为凝神境的妖修,你虽然只是答应赴会,却是形同助长火势,考虑到你皮粗肉厚,鳞甲锃亮,便暂且罚你巡河十年救人抵过,同时每日领鞭刑五百下,由它执法。”
云苏朝小奶狗看了一眼,后者便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云苏和老咸鱼刚才说了什么,它近在咫尺却没听到,最后这一段刑罚罪过,它倒是听清楚了。
“嗷呜领先生法旨。”
小奶狗觉得这六个月的辛苦真是千值万值,本尊实在是太能干了,老苏有事儿就交给本尊。
奉旨揍人这种事情,多多益善啊,哈哈哈。
老咸鱼听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这化龙大会的因果真是可怕,早知道这越水河边有这么强大的修士和恶狗,他是绝对不敢来的。
上次心中灵犀一动,躲过了函天城外的那个大烂摊子,虽然有些愧疚,但也没想太多,没想到今日倒了霉,却哭天天不应。
以前苟的太狠,把亲朋好友都苟没了,落难了才知道痛苦无助。
现在巡河十年,每日被抽打五百下,虽然一定是痛苦万分,那恶狗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但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比起稀里糊涂就死了还不知道沾惹了什么因果好太多了。
“鱼龙,领罪。”
小奶狗走过去,伸出爪子把它扒拉了个背朝下,拍了拍,高兴地说道:“老咸鱼啊,以后你我就是工友了,天天一起干活,本尊会重点帮你悔过自新的。”
老咸鱼还没被揍,就觉得身上一紧,这恶狗也不简单啊,明明馋着面前的玉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当着这青年修士的面却装作无视。
唉,狗比人还精,夭寿呢,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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