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的脚陷进沙石堆里,他奋力拔出脚来。怪物尸体的恶臭直冲他的鼻子,他抬起头,乌黑的金属高墙冲击着他的视觉,他的思维仿佛踉跄了一瞬。心脏在胸膛里擂鼓,撞击着他的肋骨,像是要从他的胸膛里裂开。一丝若有若无的乐声绕过他的后脑,像是整齐的脚步声和掌声,合着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脏差一点就要跟着这急促的远古节奏搏动。他深吸一口气,坚决地压下了这并不存在的乐声。
他环顾四周,黑色金属的高墙从裂开的沙石岩土中裸露出来,像是恐龙蛋中孵化出了真实的生命。远古法师的伟大遗迹从虚幻遥远的传说中走了出来,乌黑的墙壁四围成罗奇熟悉的泰坦巨厅,上一次他在这样的大厅中很快就被捕获了。他克制住头脑中自然生发出来的焦虑和恐慌,调转视线寻找着刚才掠过的人影。
“罗奇,怎么了?”杜正一拉着了他的手腕,他溺水一般吐出了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
罗奇没有回答,他瞪着大厅尽头的几个人影,他的眼睛看到了他们的存在,他的意识却宣布他们并不存在。就像身体感觉和视觉达不成同步,他有强烈的晕车感。
但不用问他也知道那里面会有谁,总是比他高明一点的小丑鱼又来了,他恼火地瞪着那几个人,冲口而出,“干的真漂亮!我可真是傻,我还以为你们要把他引到峰顶上。我还在想着怎么避免被你们利用,没想到昨天就已经掉进陷阱了。”
“罗奇。”杜正一又叫了他一声。
有人传送给他一波笑声,没有劳烦空气帮他震动,声音直入了罗奇的头脑,一语双关地打趣他,“但你现在才真正掉到坑底啊,弟弟。屁股疼吗?”
罗奇猛地闭上了嘴,在意识世界里推回了小丑鱼的意识,恼火地用意识回答,“看到钥匙就在这里,很兴奋吧?”
“还可以。”小丑鱼的意识客气地回应。
就在这时,另一个让罗奇极度不舒服的意识突然冒了出来,没轻没重地在罗奇的意识上重重一戳。就像一个从没用过电话的人,以为要靠吼叫才能让电话的另一头听见,罗奇的“耳朵”差点被震聋。
“你是不是以为你还能阻止我们使用钥匙?”
“赵尊者,您集中注意力的能力真是很强,但您现在不需要这样。请保持自然,过度带有针对性,可能会擦枪走火,被罗奇的深层意识判断为攻击的话,他可能会突然还击。我建议我们尽量还是文明解决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奇快要炸了,“怎么你特么还拉了个群吗?你让他的意识进入你的头脑了?你可真不要脸。”
一波笑意,“我绝对信任我追随的人。”
“我的天啊,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舔的真漂亮,鱼叔。我这有个飞盘,我扔出去你叼给我看看?”罗奇反胃地回应道。
那个意识放松了一些,洋洋得意地插了进来,“罗大法师……这么称呼你真奇怪,你还是半个孩子嘛。”
“不用客气,我听起来也觉得像是在叫我爸,真不敢答应。叫我罗奇就可以了,赵教主。”罗奇回应道。“不……您最近自封尊者了?”
“我们还是说点你感兴趣的吧,罗奇。你是否觉得能阻拦我们使用——钥匙?”赵教主的意识几乎是含笑问道。
“杜氏能打开大门,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血试试?还是说你实在太串了,自己的血已经不够纯了?”罗奇问道,同时感觉到一股遮掩不住的怒意直冲过来,就像血腥味一样醒脑。至少直接用意识交流还有这么个好处,不是意念法师的那个人,在这里会不得不真诚。
“你说的也没有错,我的杜氏血缘确实十分稀薄。”那个意识生硬地回答他,不知不觉又升高了攻击性,如同剑锋一般指了过来,“我愿意给你这个有天赋的小朋友上一课,来纠正一下你的错误认知。是什么让你认为,我需要你朋友的血?”
罗奇没有回答。
他收到了一波危险的笑意,像腐尸的臭味穿透盖不住的纸面,透过小丑鱼的意识之盾,迎面刺激着罗奇的神经。“我需用拧动我手中的这把钥匙吗?”
“罗奇。”杜正一感觉到了,转过头来警惕地看着罗奇。
意识的一重世界里,赵教主对罗奇低语,“我不需要。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会启动遗迹,他只需要站在这里。你没有感觉到吗?这里正在苏醒,这座神殿正在回应杜正一的到来。来见识一下上古法师的伟力吧,孩子。见识过神迹以后,你就会追随真正的法师。”
“哦?那你干嘛不向杜正一跪下追随他?”
“这是什么理解能力?你的小伙伴只是一把钥匙,他所启动的才是上古法师的伟大遗产。”赵教主说道。
“遗产只会传给自己的孩子,那才叫遗产。上古法师的遗产能为他出现,说明他才是上古法师的子孙,你并不是。那你这个外路的孙子为什么这么激动?”罗奇安静地思索道,“难道不是这个逻辑吗?没有血统的杂种,在拼命歌颂纯种的血统,真是滑稽。你真的想过你到底在追随什么吗?理想?真理?别扯了,你只是想要权力。不管上古法师的遗产多让我震撼,那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要是想崇拜,我还不如去崇拜杜正一。你有病吧?”
沉默在意识空间中持续,半晌之后小丑鱼的笑意像涟漪一样传遍这个世界,罗奇厌恶地挡开了他的意识。
“尊者,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说过了,罗奇不能招募。有我在,也不需要他。”小丑鱼的思绪婉转地传送着一股柔和的暖意,像春风一样抚平了意识空间的紧绷。
“干嘛?怕我抢你饭碗吗?”罗奇意识到小丑鱼在不着痕迹地试图控制赵教主,后者不一定知道自己的高兴和愤怒在受到影响,他在自主地思考,但是情绪也能够一定程度地影响他。他插话道,“赵先生,你确定知道这里埋藏的是什么吗?”
他传送了一波清冷的感觉冲向赵教主,如同半夜吹过后脑勺的凉风,那个意识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