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起来,打量着对方。
武松比燕青高两个头,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
燕青凝神屏息,以往他掀翻过许多魁梧高大的对手,但眼前这位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劲气凝练,是真正的练家子。
仅仅是从气势上,他就能感受到对手带来的压迫感,仿佛在面对一只虎视眈眈的猛虎。
两人互相抱拳行礼,然后拉开架势,较量开始了!
两边围观的人都凝神屏息,睁大眼睛看着,都希望自己这边的人能赢。
只有祝龙面带微笑,信心十足!
同样有信心的是卞祥,作为武松的手下败将,他最清楚武松的厉害。
突然,武松先动了!
连续几个地扫腿,逼得燕青往后退。
燕青神情凝重,对方根本不是摔跤相扑,只是寻常的拳脚功夫。
他寻找机会近身,奈何对方有着跟庞大的身躯匹配的灵敏,他很难靠近,制住对方的弱点。
将燕青逼入角落后,武松挥拳猛击,燕青终于抓住机会,从他肋下穿过,一手扣住他肋下,一手抓衣领,腰部发力,想将武松举起来。
但武松早有准备,下盘稳如磐石,燕青竟然扛不动他。
“呵!”武松一声冷笑,抓住燕青手臂,猛然转身,揪住燕青的衣领,将他举起来,往后一扔。
后面的学徒们慌忙接住,不料力道如此之大,竟然压倒一片。
燕青站起来,紧紧盯着武松,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武松后退两步,没有透露身份。
“小乙兄弟身手了得,不如一起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
祝龙上前一步,温和笑着发出邀请。
燕青打量这几人,他跟秦明、卞祥、焦挺都交过手,知道这些人都是力壮如牛的猛人,平时一个都难得一见,而这一伙人都是如此,必有蹊跷。
他心思剔透,见一知十,对祝龙等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虽然敬佩他们英雄了得,但怕给主人带来灾祸,便决定敬而远之。
于是故作羞愤状道:“技不如人,小乙唯有回家关门苦练而已。手下败将,有何脸面跟诸位对饮!日后定当上门讨教,告辞!”
说完也不问问“门”在哪里,直接转身离开。
“好无礼的小子,我去教训他一顿!”
秦明大怒,正要追上去,被祝龙拦住,笑道:“哪有强行交朋友的道理!”
“他并非无礼,只是知道了我等的身份,不愿结交而已!”吴用笑着摇头道。
祝龙惊讶道:“军师如何得知?”
“你仔细想,他口称日后要上门讨教,却不追问我等身份,定然是已经猜出来了,才连忙离开,避开我们!”
焦挺慌忙道:“那我们赶紧出城吧!要是他告官,我们被堵在城里,那就成了瓮中之捉鳖了!”
卞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没好气道:“怎么说话呢?谁是鳖呢?”
焦挺自知失言,偷看了祝龙一眼,见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焦挺兄弟说得不无道理,主公快出城吧!”秦明却支持卞祥的意见。
祝龙摇摇头,道:“我看燕小乙不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跟着燕小乙又不熟!”武松也劝道:“不能将主公的安危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品德上!”
“武松兄弟所言有理!”吴用也赞成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主公还是出城吧!”
祝龙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独断专行,应该听取属下有理有据的合理建议,于是点头同意了:“好吧,但是要留两个兄弟在城内,一明一暗,就藏在客栈附近,看有没有人官差来捉人,如此便知燕小乙有没有告官出卖我们。”
“我留下!”武松自告奋勇道。
“我也留下吧!”秦明和卞祥也抢着留下来。
焦挺、史文恭也纷纷要留在危险的城内。
“武松和焦挺两位兄弟留下来吧!”祝龙看中了两人丰富的江湖经验。
吴用补充道:“要一明一暗,万一明处的人被抓了,暗处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告诉我们后,再想办法营救!”
“军师说得对,但我纠正一下,不是一明一暗,,是一暗,一更暗!我们明日辰时五刻进城,你们在东城门口跟我们汇合。”
燕青回到卢员外府里,迎面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得体,头发一丝不乱,身上有股精明能干的气质,正是卢家的大管家李固。
李固笑着道:“小乙哥,哪里耍去了?主人正在找你呢!”
“李管家,主人找我何事?”燕青听说卢俊义找他,连忙问道。
李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问明天上元节花灯的事情吧!”
“我这就去主人那里!”
燕青脚步加快,匆匆往卢俊义的住处赶去。
他来到一处精致的跨院,推开门,院子里一个体格魁梧雄壮的大汉,正在练习枪棒。
虽然身高近九尺,健壮如牛,可是方面大耳,颇有富态,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正是大名府首富卢俊义。
见燕青来了,他瞟了一眼,然后继续练习枪棒,并未停下。
燕青在一旁观看,眼睛里都是崇拜之色。
待卢俊义终于停下后,燕青笑道:“主人的功夫又精进了,一招一式之间,夹带风雷之声,快如闪电,势若雷霆,天下难逢敌手!”
卢俊义闻言,不喜反悲,将手中棍棒往地上一扔,叹道:“大丈夫一身本领,却不能为国家效力,与草木同朽,学了又有什么用!”
燕青宽慰道:“主人只是时运未到而已,只要风云际会,便可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呵呵,你净捡好听的说!”卢俊义笑着摇摇头,撇开话题,谈起正事:“明天就是上元节了,各个店铺的花灯可扎好了?可不能让别人家比下去了,否则我面上不好看!”
卢家在大名府有几十家店铺,每个店铺前都要挂上华美的花灯,不但要美,还要奇。
赏灯的人们回去都要议论,那晚谁家的花灯最漂亮,哪家的灯谜最有趣,无形之中,有助于提高对店铺的口碑。
平时的竞争商家之间也会暗中攀比,都想压对方一头。
卢俊义这么大的一个员外,大名府首富,当然要争面子了!
而燕青脑子灵活,八面玲珑,什么都精,什么都会,所以这事卢俊义就交给他去办了。
“主人放心,小乙敢写下包票,无论哪条街上,咱们卢家店铺的花灯都是最出彩的!”
“那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卢俊义满意的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突然道:“我听李固说,你今天出去跟人打架了?”
李固?
燕青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事,还偷偷向主人打小报告?
他面上笑了笑,道:“不是打架,是切磋!练武之人的事,能叫打架么!”
卢俊义哈哈笑道:“你一身相扑之术,都是我亲手所教,在这大名府早已没有了对手,谁还敢跟你切磋?要么是一个有胆子的好汉,要么是无知无畏的蠢货!”
燕青突然脸色有些不自然,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主人,我今天输了!”
“哈哈,赢了就好,不能输——什么?你输了?”
卢俊义语气一滞,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燕青。
燕青从小父母双亡,是他收养在府中,亲手教他摔跤相扑等拳脚功夫。燕青十分聪明伶俐,一教就会,一会就精,还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大名府南来北往的高手不知多少,但燕青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输过!
所以当卢俊义听说燕青输了,顿时十分意外。
在卢俊义询问的目光下,燕青将事情始末完完整整的说了。
“你是说他们一行人都是高手?”卢俊义颇感兴趣。
“是的!从他们那凶狠冷酷的眼神,还有那淡淡的血腥杀气,我敢断定,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危险家伙,可能是哪座山上下来的绿林好汉。”
燕青反复强调这些人的危险,生怕卢俊义会结交他们。
当卢俊义还是饶有兴趣问道:“不知他们住在哪里,我倒是想跟他们切磋一番,若他们真是朝廷通缉的大盗,我正好抓了他们,向朝廷领功!”
燕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据我那些小兄弟们说,他们住在宾悦客栈。”
“宾悦客栈?”卢俊义露出疑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燕青连忙解释道:“一家开了没多久的小客栈,很偏僻的,所以您没有听说过!”
卢俊义正色对燕青道:“你去请他们过来,就说我要跟他们切磋一番!”
“这……”燕青很为难,劝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主人请他们进府,恐怕会惹来麻烦!”
卢俊义傲然道:“我会怕他们吗?”
“休要多言,快去请人!”他不容置疑道。
燕青咬了咬牙,道:“主公,我怀疑这些人是东平府祝家庄的反贼!”
“哦?你为何会这么说?”
卢俊义瞪大眼睛,十分震惊。
如今的大名府上到梁中书,下到黎民百姓,都可以说是闻“祝”变色了!
上次大名府两大都监李成和闻达率兵救援高唐州,阻击祝家军,结果李成战死,闻达和猛将索超投降,数千大军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没有一个逃脱的。
好在后来祝龙将被俘的士兵押到大名府境内释放了,否则大名府不知道要添多少孤儿寡母。
经过这些被放回来的士兵一番添油加醋的宣传,在他们口中,祝家军都成了天兵天将,个个神勇无比,非人力所能敌。
这让大名府上上下下都对祝家庄充满了畏惧。
卢俊义虽然自信,不惧祝家庄,但是他也不想跟祝家庄牵扯上任何关系,毕竟那是反贼,在朝廷那里挂了号的。
燕青本来不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卢俊义的,一来他自己没有把握,二来怕主人脑子一热,说不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为了打消卢俊义找那些人比武的念头,他不得不如实说了。
“这些人个个强悍无比的虎狼之士,虽然相扑摔跤我赢了其中三人,可是如果真正生死相博,我自认为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么多高手一起出现,加上他们身上的杀伐之气,我敢断定,他们必定是天下四大寇的人,而且其中有重要人物!”
燕青脑海里浮现出祝龙的面孔,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将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何不是田虎、王庆、方腊,而是祝家庄呢?”卢俊义问道。
“他们是山东口音!”
“哦,那便算了!虽然他们是反贼,但据说从不骚扰百姓,而且不杀降,俘虏的官兵一般都放了,也还算有几分仁义,只要没有惹到我们头上,便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卢俊义虽然技痒,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家大业大,临事难免顾虑较多。
“主人放心,我对他们敬而远之!”
燕青松了一口气。
大名府外一处农庄里,许贯忠热情的招待着祝龙等人。
“当年仕途屡屡碰壁,我见大宋奸臣当道,闭塞贤路,深感失望,便想学那陶渊明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许贯忠一边使唤仆人给众人斟酒,一边回忆道:“于是变卖家产,带着母亲四处周游,只有这出庄园因为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敢变卖,故留了下来!”
“好地方啊!”祝龙称赞道:“山清水秀,茂林修竹,田园农舍,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许先生何故舍近求远呢?”
“地方虽好,然兵革之祸未远!大好河山,终将付之一炬!”许贯忠摇头叹息道。
祝龙暗暗点头,大宋的有识之士还是不少的。
其实大金国还在辽东没有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将大宋放在眼里,所谓“联金灭辽”只是大宋的热脸贴冷屁股,一厢情愿罢了,女真人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卞祥大声道:“我们汉人也不都是孬种!那些金国人难道真的是金子做的,刀枪不入?到时候请主公给我一支人马,我倒要跟他们较量一番!”
“老卞说得好!我要让女真人见识见识我们龙骑兵的厉害!”秦明也不服气道。
“好!”祝龙称赞道:“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天不怕地不怕,舍我其谁的气势!一切穷凶极恶的敌人都是纸老虎!”
许贯忠暗暗都点头称赞,跟暮气沉沉的大宋官府不同,他从祝龙的手下身上看到一股奋发向上的昂然之气,如初升的太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