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
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时,刚刚醒来的李溰,这位朝鲜的质子,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不是火药库之类的地方发生了爆炸。
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炮声、爆炸声,还有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因为“沈阳馆”在城南的德胜门旁,所以明军一时半刻还不能从城北杀过来。
“朴宰臣,发生了什么事?”
李溰看着匆匆进门的宰臣朴鲁,急忙问道。
“可知道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铳炮不断?”
“回世子殿下,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臣方才听哈大人下令守卫沈阳馆的兵丁全都集结出馆了,可能是这些胡人内乱,臣以为……”
压低话声,朴鲁说道。
“世子殿下可以考虑趁乱逃出沈阳!”
宰臣的建议立即得到金宗一、朴洞等人的赞同,他们纷纷赞同道。
“殿下,现在城中的兵乱正是殿下回国的大好时机啊!”
兵乱!
对于质子馆里的众人而言,他们明白趁乱出逃或许是世子摆脱清人控制的最好选择了,尽管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但是李溰却接连摇头说道。
“你们切莫害我,切莫害我,我一人逃尚无所谓,可要是惹祸皇帝,再次发兵朝鲜,到时候,朝鲜上下岂不是要再遭兵劫?不可!不可!”
其实李溰的心里担心的那里是朝鲜,他分明是不敢逃,早就已经被大清国的兵威赫赫给折服的他,相信即便是今天自己逃了,逃回了朝鲜,朝鲜也保不住他,万一要是皇帝追究起来,到那时,朝鲜甚至可能会把他的脑袋送上来以平息大清皇帝的怒火!
“世子殿下,难道就甘愿为蛮夷之奴吗!”
身为沈阳馆宰臣的朴鲁大声喝问道。
“难道世子殿下就甘愿为虏酋之奴吗?”
接连的喝问让李溰连连摆手道。
“宰臣何必如此气恼,既然我朝鲜已经臣服大清,那么我等为其之臣,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溰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已经被大清的赫赫军威给吓倒了,尤其是在目睹了大明的衰退之后,他更是打心眼儿里已经臣服与大清。
即便是现在有人作乱,那又如何?大清国就是再换一个皇帝。比如说多尔衮当皇帝,也不一定会比现在的差。毕竟大清国可是人才济济啊。
所以在李溰看来,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待着。毕竟无论是谁,当大清国的皇帝对朝鲜都是有所图的。这样,他只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就很安全。
“世子何必如此?我朝鲜现在之所以会臣服清虏蛮夷,不过只是被迫而已,我等虽身于蛮邦,可却仍心怀春秋之义,难道世子要弃春秋之义于不顾?”
就在沈阳馆内的朝鲜官员试图用春秋大义、华夷之辩来说服李溰,让他趁乱逃走时,一队人马却从德胜门城墙上杀下城来,那是从外攘门上冲杀过来的骑兵,这一队骑兵一路沿着城墙冲杀,中间不断停留过半步,途径几座箭楼时,也是直接用燃烧瓶点着箭楼,将箭楼里的清军一同烧死在火海之中,然后他们就一路冲杀过来。
在他们杀过来的时候,那些刚刚被召集起来的几十名清兵,尽管在仓促间组织了抵抗,但是他们的抵抗却是徒劳的,尽管他们是看守朝鲜质子的兵丁,可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仪兵的存在,非但没有盔甲,甚至也没有长兵器,当他们手持腰刀试图抵抗从德胜门城墙上冲下来的骑兵时,那些骑兵却叫嚷着挥舞着马刀轻易的冲入他们中间,刀锋掠过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中一些被杀丧了胆的清军转身刚想要逃,却被追上去的骑兵一刀砍去了脑袋。骑兵们就像是扑入羊群中的猛虎似的,肆意砍杀着、追杀着。
“莫杀我……”
来不急逃跑的哈托尼,甚至都没有举起兵器,就被冲过来的骑兵一刀砍倒在地,他软软瘫倒在路上,鲜血将路边的积雪染成了殷红,他的眼睛看向天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人是谁?他们从那里来?
与此同时,更多的部队从德胜门涌进了城内,随着部队杀进盛京的牛金星,与队里弟兄们一样,手持精钢打制的斩马刀,身披白布袍。在经过沈阳馆时,就听到哨官大声喊道。
“牛金星,你领人杀进去,一个不留!其它人跟我去户部银库!”
得了令的牛金星立即率领队里的弟兄撞开了沈阳馆的院门,几个院内持兵器的朝鲜护兵面带疑惑的看着这支披着白衣军队,为首的军官呆了半晌,声音颤抖的,大声吆喝道。
“此,此地是……啊!”
不待牛金星下令,队里的郑达山就已经冲过去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下,在朝鲜兵匆忙的想要反抗时,非但领头的军官瞬间被砍成了两截,不待后面的朝鲜兵挥刀抵抗,前排的士兵已经喝吼道。
“杀!”
在官兵们的手中精钢打制的斩马刀,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似的,轻易的斩断朝鲜兵手中的长刀,重刀砍下,顿时刀断骨折,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十几名朝鲜护兵就变成一堆血肉。
就在弟兄们准备继续往里杀过去时,看到地上的尸体似乎与清军不太一样,牛金星便大喊道。
“等等,他们有头发,没有剃头!”
在盛京,居然有没有剃头的人,而且这些人说的似乎不是女真话?
疑惑功夫,只见中门洞开,有几个穿着明式官袍的官员从中门走出,他们一下台阶,就伏跪于地,而领头的李溰更是伏跪于地大声说道。
“不知领兵是那位王爷,小臣自入大清以来,于大清恭顺有加,从不曾有丝毫逆志,还请王爷明鉴……”
李溰的话音一落,译官李馨就将他的话翻译成女真话——可,牛金星都听不懂。
手持滴血的斩马刀,牛金星打量着这些人,这些人既然不是建奴,那又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跪在兄长身后的凤林大君李淏,抬头打量了几眼这些大兵,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诸位老爷可是大明官军?”
和他那个已经完全臣服于胡人的兄长不一样,当年满清入侵朝鲜的时候,杀人无数的惨状至今都印在他的脑海里。对于身陷沈阳作为质子的他,忧心国事对又无能为力,所以每天也就只能借酒消愁。
在借酒消愁之余,他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念想,那就是对大明天朝的一丝希望。
他在梦里头都盼望着有朝一日大明天朝,能够派天兵天将把这些胡人通通都杀死。为朝鲜报仇,让朝鲜能够母国的庇护之下。
哪怕就是这几年满清不断的入寇大明,在他看来,也不过只是暂时的,只不过是因为大明朝中有奸臣而已。
总有一天,大明肯定能够击败这些胡人。
对此,李淏一直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怀揣着这一思念,像当他意外的发现这些人的面前居然垂落着几缕乱发时,激动不已的他以及如此问道。
“老爷真的是天朝天军?”
“你会说官话!”
牛金星把刀一柱,盯着李淏大声问道。
“老爷当真是天朝官军!”
激动不已的李淏,眼巴巴的盯着这些官军,心里头只剩下一个念头,王师终于来了。
“啊,此生能再见天朝王师官军,小臣就是死也能瞑目啊……”
非但大君激动,那些跪拜于地沈阳馆朝鲜官员也是纷纷激动道。
“老爷确实王师,确是王师啊,臣等苦盼王师多年啊……”
激动间朴鲁等人更是跪伏到牛金星等人的面前,又是磕头,又是痛苦。
身为亲清派的官员李馨,尽管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丝毫,可是想到自己从此之后,将不会再受到重用,甚至可能会因为亲近清国而被流放,看着失落的世子殿下,他忍不住用朝鲜话不满道。
“只是几个明国小兵,大君和诸位何至如此不顾尊卑,作贱自己,往日见清国显贵时,也不见你们这般亲切。如此这般如家犬一般摇头摆尾,简直是丧权辱国!”
跪于地上的李淏听到他的话,顿时激动道。
“李馨,你懂什么,满清不过就是蛮夷草寇,焉能与大明天朝相比!”
对于将要从人质生涯中解脱出来的李淏,自然容不得他人如此轻蔑天朝,轻蔑他的救命恩人,激动的大声训斥之余,更是感激涕零道。
“我朝鲜身为大明藩属,事大致诚,即便是以家犬而对主人,那也是我们朝鲜本份。况且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我朝鲜最大的荣幸啊!诸位将军虽是天朝大兵,可却救我等于水火,也我等之恩主啊!恩同父母、恩同父母啊!”
凤君大君的话,立即引得周围一阵赞同声,朴鲁也是激动的接连磕头。
“天朝老爷能救我等于水火,此等大恩大德何以为报,何以为报啊!我等苦盼王师多年,今日能见王师,实在是上天保佑,就像流浪之家犬,有重归主人之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