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大军沿着黄河大堤一路向东,在他们的身后,市集变成了废墟,城市在燃烧……
自从半个月前,阿巴泰率领大军一路南袭,日夜兼程南下,终于抢在明人反应过来之前,抵达黄河岸边——岸边到处都是明人来不急撤到对岸或者烧毁的船只,还有数以千计的船夫。
数万大军从而顺利过河。
接下来,就像皇上料想的那样,大军一路横行无阻,沿途明军无是闻风而逃,不费吹灰之力,就连下几个县城。算起来,也就是在归德碰到点麻烦——当地抵抗了两天。
两天之后,自然是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尽屠全城!
接下来,一路上取夏邑、攻汤山,在阿巴泰来到徐州,他的前锋已经抵达徐州两天了,此时,徐州已经被围城两天。两天来,徐州军民一直在坚守着徐州城。
抵达的徐州城下的大营后,阿巴泰往徐州城看了一眼,然后问道。
“徐州拿下了吗?”
“回贝勒爷,徐州城内的明狗顽固的很,见我满洲大兵至,非但不降,还敢抵抗,实在是顽固的很!”
“天黑!”
瞧着跪在地上的奴才,阿巴泰冷冰冰的说道。
“天黑之前,拿不下徐州,你自己个儿提脑袋来见我!”
“是!奴才遵命!”
几天前,当东虏兵犯中原的檄文就传到了徐州,知府刘芳,原本汤山知县,刚刚上任才几个月,字白子,云南石屏人,在从檄文中得知东虏过黄河后,就立即召集各大户乡绅公堂议事。
读罢檄文,面对在座的进士、武进士、举人、武举人、贡生和秀才,刘芳郑重地说道。
“希望在座的诸公,各抒己见,献策出谋,确保本城百姓的生命财产之安全。古人云“燕翼撅谋,众志成城。”请各位不吝赐教。”
全场一时肃穆无声,无人发言。
片刻的沉寂后,突然有一人起身发言,是万寿祺,他是崇祯三年的举人,随后两次参加会试,均不第,原本他是计划年后到京城参加会试,可不曾想徐州遭了兵劫,远在辽东的东虏居然长驱直入南直隶,过黄河,临徐州。只见他高声说道。
“我们身为大明臣民,坚守城池,为朝廷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愿捐家产一半,招募乡勇,购置火器,为国为民,守土抗敌!”
言罢环视四周,还是没人发言,他又加上一句:
“我愿亲率家丁,分任守城之责。”
他的侄子万崇谷也大声说道。
“我完全赞成叔父的主张,我也愿意捐家资一半,招募乡勇,打造刀枪,共同抗虏守城!”
万家虽说祖籍江西,可移居徐州已经两百多年,早就是本地大族,有他们带头表态,其它人自然纷纷表示愿意捐资守城。这时忽有人站起来反对守城,主张献城投降。
“众所周知,东虏生性暴虐,归德不就是抵抗了,才被屠尽全城嘛,依我看,与其守城,不如把守成的银钱拿出来,买个平安……”
有人开了头,自然有人附和,正在大家争论不休时,忽听一声怒吼。
“真是岂有此理!”
站起来的是阎尔梅,他是沛县人,他和万寿祺既是同年的举人,也是好友,正在万家做客,不曾想却因为东虏入寇被留在了徐州,原本他只是以举人的身份旁听,听到有人要输银钱粮草苟稍大。他立即大怒吼道:
“输敌银钱、粮草,根本就是助纣为虐,就勾结东虏!”
阎尔梅激动道。
“凡大明臣民,都有守土抗敌、保境安民之责,谁想逃避责任,必将受到社稷的惩罚!愧对朝廷,也无颜见祖宗在天之灵!”
最后他又大声说道。
“阎某虽是沛县人,可沛县亦是徐州,我愿献全部家当,率领城内亲族亲丁,助大家守城,与徐州共存亡!”
他的话立刻赢得一片喝彩声。这时立即也有人高声说道。
“我等也愿守城,国家养士两百年,我等守城自是义不容辞!”
接着又有多人支持守城,一时间多数拥护守城。有士绅大户提供钱粮,守城者人数众多,在刘芳运筹下,准备好钱粮、武器、火药,只待清兵杀来,军民上城死守。
这一守就是两天,两天来东虏不断用红衣大炮炮击城墙,城上守军伤亡惨重。
“东虏上城了,上城了……”
听着城墙上惊喊声,万寿祺立即拔刀出鞘,对身后的家丁、乡兵说道。
“诸位乡亲,东虏破城,不问老幼,悉数杀尽,不留活口。为了父母妻儿,都随我杀虏!”
“我与万兄一起杀虏!杀虏!”
跟在万寿祺身万的阎尔梅也是抽出钢剑,随着他一同冲在最前面,
“杀虏!”
看到两个举人老爷冲杀在前,众人无不是齐声大喝,不顾生死朝着城墙杀去。
他们不过只是城内的普通百姓,但是他们知道一旦城破的下场,毕竟,从归德逃来的难民,已经告诉他们投降同样也是死,即便是他们平素胆小怕事,但是现在为了家人的性命,而且又遇到愿意领他们杀敌,自然愿意拼命守城。
“杀……”
刚冲过去,万寿祺就看到一个东虏兵翻过云梯,手用的刀就冲着脑袋砍了上去,尽管那人穿着重甲、铁盔,一刀砍去屁用没有,可还是让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不等他站稳脚,提剑杀来的阎尔梅一剑刺中他的脸颊,尽管没能杀敌,却也让那人惨叫一声,捂脸的功夫,就被手持铁锤的铁匠一锤砸在胸口倒在地上。
“杀虏!”
尽管守城的丁壮只有布衣,而清军尽着重甲,当清军的刀枪砍来时,顿时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可是在两个举人的率领下,数百丁壮无不是拼死相搏,甚至有人直接叫嚷着抱着城头的清军跳城同归于尽,在差不多付出了损失大半的代价后,攻上城头的几十个清军终于被杀退了。
浑身是血的万寿祺,愣愣的看着城头,城头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没有披甲的丁壮完全不堪一击,暂时能守住城凭的不过只是以死相搏,以命换命而已。
这样守,又能守得住几日?
“万,万兄,咱,咱们守住了……”
顺着声音,万寿祺看到阎尔梅喘着粗气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他浑身是血,被刀剑砍破的棉衣翻卷着,血淋淋的伤口正涌着血……
“古古兄……快,来人,快来人!”
在阎尔梅将要倒下时,万寿祺急忙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大口喘着粗气的阎尔梅,只手紧紧的抓住万寿祺的衣衫,睁大眼睛盯着他说道。
“万,万兄,答,答应我,不,不降……城破,城破……杀我,杀我……绝,绝不,不为虏奴,不为虏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