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黄巾大营,粗糙的木制哨楼。
黄巾伍长王益头一点一点的,正倚着哨楼西侧的那根支撑木在打盹。
没错,原来王益还是什长来着,不过经过前两次战斗之后,他已经降格成了伍长。
倒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而是他所在的部因为参加了围攻刘毅,已经被打残了,就连校尉都直接死在了那一战......没了能在高层说话的后台,自然而然的,有限的补充兵员也没轮到他们。
结果就是他们这一个千余人的部,直接就被缩编成了一个屯。
随之,王益这个什长也自然跟着变成了伍长。
这很黄巾。
与此同时,除了他之外,在这哨楼上还有他的三名手下,这几人也都是或倚或蹲,松松垮垮的,全然没个正形。
王益其实是很看不惯的。
如果在放在以前他在当守城兵丁的时候敢这样干,他的伍长早就一脚丫子踹过来了,虽然当时心中有些怨言,但从他自己当了什长之后,却反而觉得很有这个必要。
所以王益也开始对手下严格要求。
只不过......他刚试试了试就不得已罢休了。
无他,太格格不入。
在整个黄巾军都是散漫放纵,就连训练都三日打鱼两日筛网的时候,他的那些要求就显得太过异样,太过扎眼,以至于找来了不少的闲言碎语。
王益没顶得住那些背后的诋毁和异样的眼神。
就放弃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带着手下每日参加例行训练......这虽然少有,但黄巾军中多少还是有些头脑清楚的,知道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倒还不至于太古怪。
也是正是因此,王益的这个什才能在历经包括攻城战在内的数战之后还保留了三人,这已经是他们这一部平均战损的一倍了。
按理说,战损这么大,又没给补充兵员,应该是在营中休整才对,可为什么他们这个屯还承担了看哨楼的值夜任务呢?这可是个苦活。
还是那句话......没了后台。
所以王益以往看到手下这样软绵绵病怏怏的时候还会说几句,但现在却干脆闭眼假寐,来个眼不见为净。
实在是没那心思。
相较于手下,他算是有些见识的,几年的看城门生涯,别的不提,起码眼力劲起码是锻炼出来了,换句话说......不会识时务的人连看大门都做不好。
而根据他的观察来看,值夜还只是小意思,现在也就是因为刚刚大败,还没人有那功夫理他们,如果他们这一屯不早点在这大营里寻到靠山,等过些天缓过神来,肯定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
最简单的,如果随便被合并的到那个校尉手下,别人要执行攻城、断后等高危任务,或者是冲阵攻坚等啃硬骨头的时候,会让谁先上?
王益换位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如果他是校尉,肯定也会让刚投靠过来的人上,反正也不熟悉没什么感情,死了就死了.....
不然呢?难不成让熟悉的老部下先上?那样也说不过去。
可惜那个山匪出身的屯长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知道骂骂咧咧的抱怨,他此前还与此人有些矛盾,以前不是直属上级还不打紧,可现在变成了顶头上司,别说去提意见,不被穿小鞋就不错了。
不,确切的说,是已经被穿了小鞋。
否则前营那么多哨楼,为何安排他们在轮值最靠近临淄城的这一个?
还不是因为万一城中前来袭扰,这个哨楼是最危险的?
“哎......”
王益长叹一声,睁开了眼睛。
“什长醒了.....”
见到王益醒来,哨楼中的站着的那名手下连忙踢了蹲着的那人一脚,先是小声提醒了一句,随后才挪了一步,凑到王益面前,踟蹰了一下后才问道:
“什长可是有心事?是.....是还在为小六他们?”
尽管平素里王益的手下对王益这个什长的严厉颇有微词,但其实他们本性不坏,还是知道好歹的,只不过是懒虫作祟,所以才有些意见罢了。
实际上他们心底里还是很尊重王益这个什长的。
所以虽然王益被降格成了伍长,甚至是手下只有三个人的残缺伍长,但是几个手下私底下还是继续叫王益什长,并没有就此改了称呼。
而王益......他虽然知道这样欠妥,但因为有着心事,说了两次之后见没效果,便也没在这事情上纠结。
毕竟......如果连眼前这关都过去不,更谈不上什么以后以此取祸。
看着面带担忧的手下,王益只是略为犹豫了一瞬,便顺势点头道:“不错.....本以为攻城那一战便是最大的劫难,可未曾想......”
他没说实话。
小六是他的一名手下,虽然叫小六,但其实按年龄是他的最初的九个手下之中最小的,因为才十四,连名字都没,只不过他在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叫小六。
其实按规矩,小六这种应该是叫小幼,或者叫小季也可,但乡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也没甚见识,所以就按了排。
王益虽然知道这个叫法不对,但还没蠢到要给人家改名字,便也没提过这一茬,就这样叫了。
小六他们几个是在围攻刘毅那一战死的。
王益虽面上也挺惋惜,但其实心底倒没多大感觉,因为他尽力了。
原本这几人是可以活下来的,如果他们果断听从他的命令,跟随他一起叫喊逃跑,而不是惧怕军法犹豫在原地的话,是可以活下来的。
这三个毫不犹豫的听从他的建议从而活下来的手下就是明证。
当时他这个什长率先起的头,就算如果有什么问题,大部分风险也是他这个什长担了,结果他们还是心存犹疑.......
只能说,命中该有此劫。
不过心中是这样想的,王益却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所以手下刚才问起,他便也就将错就错了,倒也不是虚伪,而是他觉得,与其说实话让他们徒增担忧,还不如顺势应下来。
他觉得,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如果可以,王益都宁愿自己不要想到这么多,像那个屯长一样浑浑噩噩的说不定也挺惬意。
“某无事,无须担忧,你等好好休......”
毕竟是好意,王益便打算宽慰几句,可是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面前的手下给打断了。
“什长......”
这平日里还算是老成稳重的手下干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继续道:
“什长,你回头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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