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纯果然是历史上著名的建筑大师,长安城修建的非常顺利。再有一年,就能全部竣工了。”崔秀宁说道。
李洛也很是期待,“五十万人修建三年,用了最好的工匠,最好的设计。我是做梦都想住进去。我们的长安,一定能成为普天之下最伟大的城市。”
崔秀宁笑道,“明年底,就能迁都了,我们在洛阳也就待一年。现在已经有不少江南商户往关中跑了。光是今年,关中人口增加了十几万。武关道和剑阁道,还有嘉陵江,每天都是络绎不绝迁入关中的人。”
李洛搓搓手,“那到时长安城的四合院,能卖出好价钱了。估计,能把修建长安城的本钱赚回来了。”
崔秀宁来了兴趣,“你不用估计。一定是赚的,这个房地产项目我们赚大了。修长安城的劳力大多是不要工钱的俘虏奴隶,最终花费三千万钱粮顶天了。可那些商品住宅,能卖出六千万。”
“有这么多?”李洛喜上眉梢,“你都仔细算过?”
“当然。”崔秀宁扳着指头,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民居区的规划是四万九千座四合院,每座四合院平均四套民居,大概有二十万套民居。”
“扣除无偿分给长安城拆迁百姓的四万套,还有十六万套可销售。这可是长安城的民居啊,房价当然不会便宜。平均每套民居,上下两层总面积三百平,怎么也要卖三百银元。这就是近五千万元进账!”
“还有商铺!长安城四大商业区,若干大小商业街,规划商铺九千户,每个商铺,最少一千银元。这加起来,又是一千万。”
李洛皱眉:“警察,你算的有问题。一套民居三百银元是不是太高了?一个商铺一千银元,是不是也太高了?”
崔秀宁摇头,“不高。你平时眼睛都盯着开疆拓土,王图霸业,根本不了解各地城池的房价。我问你,你知道临安的房价么?”
李洛摇头,他真不知道,也没关心过。
崔秀宁道:“临安城内,一套带小院的民居,南宋没有灭亡时要卖五百贯钱!现在,起码也要三百银元。四合院虽然没有独立院子,可却在京师长安。难道长安的一套民居,还比不上临安的一个小院么?江陵和成都的房价也都不比临安便宜太多。”
“我们虽然搞了均田令,大地主大大减少,可这两年商业兴盛,有钱的商人倒是多了。这长安房产,很快就能消化掉,甚至还要抢购。长安可是容纳一百多万人口的超级城池,有商业眼光的都不会放过。”
李洛站起来,来回踱步,忽然脚步一停,“不能这么干。”
崔秀宁眉头一皱,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商人…”
“对。我就是这个顾虑。”李洛点头,“大唐银元购买力很高,相当于一两白银啊。这一套民居三百两,普通百姓、低级官员、工匠、寒门士子、各种技术文艺人员,就很少买得起。房子大半会落入商人的手中。”
“豪商财大气粗,往往不止买一套。如此一来,大唐京师长安城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商户,我不放心。”
“长安城不但是政治中心,军事重镇,还必须是文化中心,要有包容性和多元性,而不能成为商人之都,成为只渡有钱人的地方。不然,繁华是繁华了,可那是商人的繁华,还是大唐帝都么?”
崔秀宁深以为然,觉得李洛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么办。九千套商铺全部交给市场。但住宅房,一半交给市场售卖。另外一半,计划分配。”
“这就对了。”李洛一笑,“起码要有八万套,用来计划分配。分配给低级官员、工匠、医师、寒士、伤残退役武士、警士、烈士家属、文艺技术人员等需要居住长安者。怎么分配,要拿出一个尽量公平合理的方案。”
“被分配的房产,产权还是朝廷的,但可以永久居住,只是不能转卖。超过两年没人住,就要收回。”
崔秀宁拉起李洛的手,“陛下,你可真是天下人的皇帝啊。”
李洛笑道:“你这个称呼,让我受宠若惊啊。”
崔秀宁揽着男人的腰,仰着眉目如画的脸蛋:“我可不是调侃,而是真心想称呼你一声陛下。你比我想象的,做的还要好。”
说完,一口啄在李洛的脸上。
“好啊,你偷袭我!”男人乘机发难,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暴风骤雨,说来就来。
真是小别胜新婚,刚吃完就饿了。
良久,两人才又一本正经的说起正事。
“关中水利大工程也很重要,郭守敬干得很不错,关中的环境,不会再像后世那样了。不然为何黄河和洛河为何开始变清?郭守敬功不可没。”李洛说道。
崔秀宁没那么乐观,“没那么容易,光是一条黄河,就让人头疼。这两年,关中和陕北地方官种了多少树?几百万棵!还在各处河堤种草十几万亩。环境治理是系统性的大工程,还要长期不懈的抓。”
唐主很豪气的说:“现在才刚刚恶化,比后世好治理多了。朝廷环保衙门不是摆设,只要用对人,开对方子,每年几十万的专款用到位,我们就有千百年的绿水青山,造福万世。”
“还有粮食产量。”崔秀宁一边理着散乱的云鬓一边说,“玉米土豆红薯这些东西,今年培育的种子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各试种一千亩。我们很快就有辣椒吃了,好友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我最爱的。”
李洛很关心这个问题,“三年之内,能不能全国推广?”
崔秀宁摇头:“不能。这几年主要都是育种,起码要五年育种时间。五年之后,才有大规模推广的种子。”
说到这里,崔心宁忽然想到一件事,“提起这茬,我们可别忘了橡胶树和金鸡纳树。这两样东西,一定要得到。”
李洛问:“那些带回来的印第安女人,都学会汉语了吗?”
崔秀宁道:“汉语她们是学会了一些,能简单交流几句。她们倒是知道有种树,树皮破了会流出白色的汁液,应该就是橡胶树。可金鸡纳树,她们都不知道。不过,她们知道有种树能让人昏迷,应该是古柯树。”
李洛露出笑容,“好。能知道橡胶树和古柯树就不错了。至于金鸡纳树,大不了把不同的树苗都带点回来,慢慢实验。”
“过段时间,就再派人出海。把这三种树找回来。”
两人一会儿说正事,一会儿不正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上灯的时候,李织进宫送来一份情报。
“陛下,娘娘,大都急件,元廷派出使者了。中书左丞不忽木出使。”
两人拿起情报一看,不由有些愕然。
忽必烈大叔,不讲武德啊。
原来,忽必烈竟然派出使者,和大唐谈判,议题是“送还河朔”。
所谓送还河朔,当然是有条件的。元廷这么会那么好心?
这条件就是:送元廷钱粮五千万!
可以是金银,可以是粮食和食盐,可以是其他物资,只要折价五千万贯铜钱就行。
五千万!
尼玛,真敢要啊,如此狮子大张口,这是拿李洛当冤大头了?
当然是漫天要价,等着李洛就地还钱。
“陛下,娘娘,元使不忽木两天后就会过黄河了。请旨,特察局该怎么做?”李织问道。
李洛和崔秀宁不由都思索起来。
很明显,忽必烈大张旗鼓,堂堂正正的派出使者“谈判”,用的是阳谋。
倘若李洛答应花钱赎回华夏故土,那就是冤大头,就是花钱买和平的大宋。
而忽必烈就可以拿到巨额钱财,将河朔这越来越烫手、越来越难守的土地扔出去,还有了台阶下,还能趁势迁都西方,里子面子都有了。
倘若李洛不愿意花钱赎,那么就必须再次北伐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那么,是不是大唐天子宁愿牺牲将士百姓性命,也不想花钱呢?把数以万计的将士生死,看的比钱粮更重要?
然后蒙元一造势,对唐廷和李洛的名声就很不利。
但没想多久,李洛和崔秀宁就有了办法。
“传令各地分局和官府,让他们宣传,就说元廷要欺骗大唐,说让大唐花钱赎回河朔,但拿到钱也不会交还河朔。最后,还是要打。还有…”李洛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崔秀宁一个隐晦的眼神。
有些话,天子不好说。因为天子的身份太过于神圣。
这个隐晦的眼神一般人是决计无法察觉的,可崔秀宁却明白了。
于是,皇后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李织,国库里已经快没钱了。大唐若要赎回河朔,就必须增加赋税,拿百姓的民脂民膏去讨好鞑子。你懂了么?”
什么?大唐没钱了?怎么可能?大唐起码现在,还是很有钱的。虽然大唐一直在打仗,可也一直在发财啊。
李织一愣,但冰雪聪明的她立刻就明白了。
老师说没钱,那就是没钱。即便这不是事实,可也是“事实”。
“是,弟子明白了。国库无钱,要赎回河朔当然只要增加赋税,增加百姓负担。陛下不愿意横征暴敛,当然只能继续北伐,靠武力拿回河朔。学生这就回去,和她们拟定一个宣传方案。”
李织说道。
“好,你去办吧。”崔秀宁赞许的点点头。
等到李织退下,李洛忍不住笑出来。
天子,当然不能睁眼说瞎话。发了那么多战争财,国库里还有那么多钱粮,怎么能说已经没钱呢?皇帝的话,要有威信,要“堂堂正正”。起码表面上应该这样。
皇后说,倒是没问题。
“忽必烈大叔拿不到钱,会不会自己退出河朔?”崔秀宁问。
李洛苦笑:“这老家伙,真是难搞。他是不会真的硬打的,他舍不得损耗蒙古骑兵。再说,此时他的确想迁都了。”
“假打?虚张声势?用汉军和色目兵象征性的打一打?”崔秀宁不太相信,“我觉得他可能会最后来一次狠的。不然,他下不了台。”
李洛站起来,呆呆想了半天,觉得忽必烈这招赎回河朔的伎俩之后,还有一招。
这一招,应该才是真正的杀招。
或者说,是个很大的麻烦。
忽必烈是个很狡诈的人,这点李洛很早就清楚。他的这招阳谋,没有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呢?
“你是不是在想,忽必烈还会有其他手段?或者这赎回河朔只是个吸引我们注意的烟雾弹?”崔秀宁皱眉。
李洛摸着下巴,沉吟着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想不出来,他那一刀藏在哪,到底有没有那一刀。”
“本来,我觉得是屠杀河朔百姓,制造一个超级烂摊子。但以我对忽必烈的了解,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此人要脸,还干不出这种事。他也不会没有理智。”
“但除此之外,我一时想不起他还会制造什么麻烦。”
崔秀宁点点头,“我暂时也没有头绪。但我和你一样,觉得忽必烈大叔不会这么好打发。现在,只能命令特察局严密关注北方的一举一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李洛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义父。他和忽必烈是同龄,经历的事情也多,看看义父能不能想到一点头绪。”
两人去了颜铎住的大安宫,发现小太子李征,正在听颜铎说战场上的事。
“…那一战,大父败得很惨,数万兵马溃散。大父败在哪里,你听明白了么?”颜铎老态龙钟的坐在灯下问道。
李征回答:“孙儿听明白了,是败在将士没有粮草,羽箭补给也跟不上。寄希望抢夺敌人的补给,但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大父的兵马穷。”
颜铎又问:“那你得出什么分教呢?”
李征稍加思索道:“要么有钱粮,要么能保证抢到敌人的钱粮。否则,就绝对不要轻易打仗。”
说完,就对进来的父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小两口也向颜铎问安。
颜铎道:“皇帝此来,可有要事商议?”
“正是有所疑,想请父亲参详一番。”李洛将自己的疑虑说了一遍。
颜铎听完,在灯光下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忽必烈老了,行将就木,他西胜东败,说起来打平了,但却亏了身后令名,因为他丢了汉地。”
“所以,他如今最关心的,还是身后之名。河北河东,他知道守不住,也无心再守。可是,他必须要守住甘凉,掐住大唐西进的通道。不然,他的功绩就真的很难看了。”
“老夫以为,无论忽必烈怎么做,他的考虑已经不是在河朔,而是在甘凉。赎回河朔之事,他自己绝对不会抱太大希望。但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河朔,他可能会借河朔之事,隐藏在甘凉的杀招。”
“究竟他会怎么做,老夫也想不到。你多注意甘凉,总归是没错。”
颜铎的话,给了李洛一些提醒。
“父亲认为,忽必烈是想声东击西,从甘凉对雍州用兵?”李洛问道,前一次元军大规模攻击雍州,已经用过这招了啊。
颜铎眯着眼睛,“多半不是对雍州用兵。可甘凉一带,绝对不能大意。忽必烈的后手,很可能就在甘凉。”
颜铎一边说一边画了一幅简图,“你们看,甘凉不但扼守西北要津,还西连西域,北连大漠。元军只要牢牢占据甘凉,不但能阻止大唐西进收复西域,还能作为大漠的根据之地,为草原骑兵提供补给,效仿匈奴不断叩边。如此一来,元军打大唐事半功倍,可大唐要打元军,就事倍功半。”
李洛一看,可不是么?忽必烈如果这么干,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匈奴啊。
明是河朔,暗在甘凉。忽必烈这是要在死前,为蒙元拿到将来唐元争霸的战略位置,掌控主动权?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考虑的已经不是一时胜败,而是为其后世谋了。
“当然,这都是老夫的猜测,甘凉到底有没有厉害的后手,眼下不能肯定。其他方面,也不能疏忽。”颜铎也不敢肯定。
几人商量半天,也不敢断定忽必烈的后手是什么,只是猜测可能是甘凉方向。
只能断定一点,那就是忽必烈一定会最大化的利用退出河朔的机会,他不可能这么放弃河朔,绝对会另作文章。
大唐必须要付出不小代价,才能真正恢复中原。不能抱着轻松侥幸的心思。
倘若大唐轻松收复河朔的代价,是让收复甘凉的难度倍增,那么李洛就要重新考虑,是先收复河朔,还是先收复甘凉了。
哼,薛禅可汗,你虽然是块老姜,但朕也是很难搞的人。无论你憋的什么坏,横竖朕不会轻易中计。
崔秀宁回到宫中,立刻下令,增加对甘凉地区的重点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