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的话,几乎是让赤结苏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因为苏定方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盘算。
原本在赤结苏的计划中,唐军虽然对吐蕃势在必得,但吐蕃毕竟不是小国,又拒有绝对的地利,唐军也不是必胜的,所以赤结苏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苏毗军出军为唐军助战,原本依着赤结苏的意思,是要西出象雄的,如此既可避开吐蕃军的主力,又不会开罪李恪,但偏偏苏定方的话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苏定方要苏毗军配合唐军出兵纳木湖,为唐军助战,但纳木湖可不是一处寻常的湖泊,纳木湖依山而傍水,湖的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是天然的绝佳牧场,也是吐蕃最大的马场。
吐蕃军中本就战马不多,而就是这本就不多的战马,其中还有近半数是出自这纳木湖马场的,一旦纳木湖马场丢了,对吐蕃就是巨大的打击。
换言之,纳木湖就是吐蕃的战略要地,纳木湖之于吐蕃,就好比漠南牧场之于大唐,是万万丢不得的,苏毗军打了纳木湖,就是在往吐蕃的心窝子里面插刀,吐蕃岂能容得下他们。
若是要赤结苏自己选,她是绝不愿选这条路的,但李恪当前,她不愿得罪死了吐蕃,却也更是万万不敢惹恼了李恪,如果她胆敢在此时回绝苏定方的话,李恪一定不会绕过她。
李恪已经同吐蕃开战,他是绝对不会介意顺路多灭一个苏毗的,在李恪的眼中,现在要杀了赤结苏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赤结苏尽管心中不愿,但也还是应了下来,命人去给磨格下令,着他放弃出兵象雄,转而攻打纳木湖了。
藏北,李恪已经进入苏毗国境,即将过道苏毗,兵临吐蕃国境,而与此同时,此前奉命前往大唐出使的赤桑扬敦也终于在连日奔波后回到了逻些。
赤桑扬敦去见李恪,本是为了前往凉州请罪,以息李恪的雷霆之怒,但李恪非但没有息怒,现在等着吐蕃的反而是大唐的四路大军,赤桑扬敦此行可以说是有辱使命了。
赤桑扬敦在被李恪遣回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便回来逻些了,只不过是赤桑扬敦年迈,精力不济,这才慢了些。
“臣赤桑扬敦有辱使命,未能为赞普劝退唐军,请赞普降罪。”布达拉宫里,赤桑扬敦站在贡日贡赞的跟前,请罪道。
唐军出兵的消息早在赤桑扬敦启程后不久贡日贡赞就已经得知了,对于此事他也算是早有了心里准备,也经过了许多天的沉淀,当他看到赤桑扬敦,又听着赤桑扬敦的话,也 能显得平静些。
贡日贡赞亲自扶起赤桑扬敦,道:“此次出使大相已经尽力了,此事怪不到大相的身上,大相快快起身吧。”
赤桑扬敦未能劝退李恪,贡日贡赞自然是有所不满的,但眼下大敌当前,就算贡日贡赞有所不满,为了大局,他也不会在此时发难,叫赤桑扬敦离心,现在的贡日贡赞还万万离不开他。
而且此事也确实不能怪罪在赤桑扬敦的身上,因为赤桑扬敦见到李恪的地点是在西都,而不是凉州,这说明在那时李恪就已经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绝对劝不回的。
“唉,臣实在是羞愧万分。”赤桑扬敦懊恼地叹了声气,还是起身道。
对于贡日贡赞而言,否是真的请罪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如何退敌,如何保住自己的赞普之位,毕竟贡日贡赞不是少年戎马的弃宗弄赞,而李恪也不是小打小闹起兵的象雄王室。
贡日贡赞问道:“大相此番出使唐廷,见到了李恪,不知可曾见了唐军的阵势?”
赤桑扬敦回道:“唐皇就居于营中,他接见我便是在军中,臣自然是见到了。”
贡日贡赞连忙接着问道:“唐军军容如何,比之我吐蕃健儿孰优孰劣?”
贡日贡赞这么问,赤桑扬敦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想听到的答案,但现在大敌当前,万万不能再麻痹贡日贡赞的,只能如实据禀。
赤桑扬敦回道:“臣此行见到的是唐皇身边的北衙禁军,北衙禁军乃唐廷诸军之首,天下精锐,不止是装备精良,而且俱是百战劲卒。如此强军,天下无敌。”
贡日贡赞听了赤桑扬敦,不安地问道:“竟然如此?”
在贡日贡赞的眼中,他吐蕃也是强国,麾下也不少百战精锐,战无不胜,他心中有数自己的吐蕃健儿可能和唐军精锐有些差距,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天壤之别。
赤桑扬敦道:“确是如此,而且恕臣之言,唐皇的北衙禁军虽只三万,但却是举世无双的精锐,若是搁在大唐的平原之上,就是我吐蕃近三十万能战之士尽出,也未必是这三万人的对手。”
赤桑扬敦之言入耳,贡日贡赞的整个后背都凉了,要知道,随李恪而来的可不止这三万北衙禁军,还有苏定方所率的三十万地方府军,若是两军的差距当真就如赤桑扬敦说的这么大,那这仗还有的打吗?
“唐军如此强横,那我们该当如何?”贡日贡赞担忧地对赤桑扬敦问道。
继承的弃宗弄赞的赞普之位,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他对此战本就没有什么把握,再加上赤桑扬敦这么一说,他对这一仗就越发地没有底了。
而贡日贡赞不知道,虽然赤桑扬敦说的都是实情,但这也正是赤桑扬敦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不通战事的贡日贡赞害怕,如此才会交出此战的指挥权,他才有一线机会保住吐蕃,保住贡日贡赞。
赤桑扬敦道:“我吐蕃上下,论及善用兵者,莫过于禄东赞了,若想要退敌,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放弃象雄,调禄东赞大军北上,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禄东赞善用兵,贡日贡赞如何不知,但他曾外贬禄东赞,他也怕禄东赞记恨于他,到时一旦禄东赞倒戈,他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贡日贡赞道:“禄东赞现在象雄镇压叛军,若是抽调走了禄东赞,不就是将象雄拱手送还了,如何恐怕不妥吧。”
贡日贡赞明面上说的是担心象雄,其实就是担心自己,担心禄东赞谋逆,但禄东赞的为人赤桑扬敦是清楚的,禄东赞根本就不想反,他要是想反,早就可以动手了,吐蕃上下又有谁能压得住他呢?
赤桑扬敦道:“赞普,区区一个象雄无关紧要,只有先退唐军才是第一要务啊。”
贡日贡赞还是对禄东赞有些不放心,支支吾吾道:“不急,且待前线交战看看再说,若是实在不成,再调禄东赞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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