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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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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比平时要冷清,但暮云楼大厅里依然有不少人在。

  陆陆续续有看完热闹的客人回来,今晚有不少书院学子定了庆功宴,大厅里还是人来人往的。

  不同打扮的散客走进去,就像是水滴融入大海,毫无痕迹。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近邻。

  拿着碧玉小烟锅的老头走进暮云楼的大门,就被正看着歌舞的熟客抓了个正着。

  “哎哟,刘夫子,你今晚怎么来?家里的河东狮出去串门子去了?”

  老头是城东私塾教蒙童的刘夫子,生活在徽州多年了,家里的那点子事街坊邻居也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刘夫子老脸微红,将碧玉烟锅背到身后,梗着脖子喊道,“为什么一定要我那婆娘出门我才能来?老夫才不管这些,想来就来!”

  熟客们一阵哄笑。刘夫子一脸不服气,眼睛往大厅中心瞟了瞟,看上有点心虚,最后还是挑了个靠边的位置。

  “看看,看看,”熟客嘴里啧啧有声,“还说不怕,怎么不坐中间,还不是怕家里的婆娘找来!”

  刘夫子耳根都红了,叫了一壶酒自己喝了起来。

  大厅另一边,一位少年书生急匆匆走到一张酒桌前,酒桌边正在推杯换盏的其他少年纷纷站起来,“史生又来迟了,罚酒罚酒!”

  少年书生赔着罪,接过伙伴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引来一片叫好。

  夜越来越深,看完武试考生的民众,余兴未消的学子,接完自家后辈的秀才举人们涌入,暮云楼再次高朋满座。

  楼内灯笼换了一遍新的烛火,火树银花不夜天。外面寒风阵阵,楼内热火朝天。

  时至午夜,楼内却气氛正酣,饮酒划拳,丝竹管弦,还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声。大厅内的高台上,每到午夜才会上演的特殊剧目开场了,已经喝高的众人纷纷挤到高台边,整个大厅里的人挤成一团,无人察觉人群后悄悄离开的一些身影。

  有刚刚来的客人,也有上午就来了的熟客,有人搀扶着喝醉了的友人,还有不少抱着姑娘的,歪歪扭扭往楼上走去,经过的人都纷纷让开,一脸见怪不怪。

  每个人走的是不同的楼梯,不同的路线,有的人甚至从旁边侧楼的通道处走来。

  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登上暮云楼的最高一层,进入不同的房间。

  没有任何预兆,也看不出任何相同点,这一晚的暮云楼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宛如一团杂乱的线,不汇聚到最后的终点,谁都不知道谁。

  高楼上,李大家凭栏远眺,看着城内人家的灯火一点点熄灭,看着远处黑洞洞的群山。

  外面寒风刺骨,她只穿着大红对襟襦裙,像是完全不知道冷一般。

  女子呼出一口气,在寒风中变得白白的。同样是寒冷的天气,这让她想起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见到师傅时的场景。

  当年她十岁,因为不愿接客,在最大的雪天里被赤身裸体丢到了大街上。

  她被大雪掩埋,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直到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远远走来。

  那女子身着一身红衣,像是燃烧的火焰般灼烧着她的眼。

  只听那女子咦了一声,在她的身边停下。

  从此她的世界才有了颜色。

  街边打更的梆子声打断了李大家的思绪,她看了一眼花街上的人群,眼神变得冷漠起来,转身回到了屋内,关紧了门窗。

  屋内除了一张长桌六把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李大家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注视着桌上唯一的一盏油灯。

  第一个灯花爆开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机关运转的声音。声音极小,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被楼下的歌舞声掩盖。

  除了临街的那面墙,其他三面墙上,墙纸的边缘突然被打开。

  每面墙上,出现了两个半人高的暗门。

  这个房间,原来居然和不同的六间房间相连。

  每道暗门里,都弯腰走进来一个人。

  不同打扮的人从暗门中进入,转身关上机关,不动神色的走到李大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刘夫子合上最后一道暗门,坐上最后一张椅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手上的碧玉小烟锅递到李大家面前,低声道,“是你?”

  李大家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半圆形的东西,“从神都又送来了另外半块。”

  在座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大家手上的物事。

  可以看出这是一块白玉雕成的物事,雕着群山长河,长虹贯日,其间一只似凤又不是凤的猛禽正在振翅翱翔,翅羽根根清晰,仿若燃烧,猛禽双目似点朱砂,鲜红灿烂,光华无双。

  而这白玉中央却有着狰狞的端口,竟像是被什么生生融断一般。

  刘夫子颤抖着将手伸到怀里,从贴肉的口袋里掏出另外半块白玉,和李大家手上的白玉凑到一起,不规则的断口完美相连,连缝隙都看不到。

  这时才能看出,这白玉其实是一块完整的令牌,而那不知身份的猛禽占据了整个令牌的大部分,山河日月,都被它的流火之翼,掩于羽下。

  李大家看着合二为一的令牌,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老实的老夫子,问道,“是你?”

  徽州城内一辈子默默无闻,只有惧内出名的刘夫子,脸上一直挂着的木讷讨好的笑消失了,看上去和平日判若两人。

  刘夫子点点头。

  “是我。”他说道。

  李大家也点点头,白玉令牌再次分开,被两人小心的收回怀中。

  李大家扫了一圈案边的人问道,“那把钢剑依旧没有找到是吗?”

  一脸横肉的镖头回答道,“没有找到,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那今天的断剑呢?”李大家继续问。

  “也没有,”这次回答的是那个年轻书生,“我一直守在台边,但那个小姐很小心,断了的剑在下台后就立即交给她的兄长抱着,之后也塞在马车带回了家,没有下手的机会。”

  “是吗,”李大家的眼神闪了闪,“看来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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