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华的最终离开,预示着机犁合邦彻底失去了主宰,也意味着有蹼人类和意场阵营最后一丝瓜葛都已经消散了,法统将回归于有蹼人类的文明。
而在一百公里外,三千米的高空中,坐在直升机上的陆博雅对远方海面上硕大的天琼号抬起了手掌。
陆博雅掌心的矩阵系统锁定了远方天琼号上的晶体,她的眉心也对应闪烁起来,大量的操作指令正在由她确认。
“已经锁定目标”……“链接星辰计算机,请保持对接通畅”……“对接已成功,开启破译”……“破译进行时,发现干扰,测算空间指向”……“空间指向确定,天鹅四方向干扰”……“星辉系统启动,屏蔽中”(此时小千星外围一个宽阔如同几百个太平洋的镜面突然形成,开始对空间讯号进行干扰)……“测算成功,正在验证秘匙。”
钟声文明大量的信息测绘,完成了对海面上这个晶体中意场文明节点的控制。
这是黑华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达成的最后目标。(黑华制造了矛盾思维,让这个晶体无法短时间内成功收束。)她站在了人类这边。
十分钟后,陆博雅看着掌心闪耀的能量光团。
这个光团有一个最明亮的光点,这个光点预示着该引力场中最大的恒星天体,在恒星天体周围有多道线条。这是意场文明延伸入小千星的轨道。
陆博雅低头默念道:“谢谢你,凝物者。”数秒钟后,她低语道:“期待再次见面。”
与此同时,南极古陆战区。
河道上,一艘收起机械足开始以船形运动的五千吨级战舰内。
宙奔正看着面前的电子沙盘,对着面前各战区的将军们讲解如何下一步行动。
宙奔:“现在我们占领了东段线条。并在克山山脉,露冰湖,白林峡谷和新生会的兵团会师,肆掠100年的并联文明现在在人类文明的联合攻击下,已宛如败革——这场战争,我们作为幸存的生者,应当深度思考。占领区必须配套合适的积极变革制度。”
而宙奔就在为自己即将被军事法庭审判后失去权力后的情况布局时,大厅中人工智能此时弹了出来,这位机械外貌的智能体发言道:“指挥官,很抱歉打断您的会议,现在有重大事件,我方主宰在十七分钟前已经去世。”
大厅中一片寂静,宙奔也顿了顿(这具分体没有矩阵系统,故并没有及时受到信息)
宙奔不禁缓缓道:“离……离开了?”不禁陷入了和黑华接触的回忆中。
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
宙奔咳嗽了一声,然后对人工智能说道:“嗯,知道了,战事情况,我会向新接任者递交的。”
此时在场的人,安静了一下,人工智能说道:“元帅,您刚刚走神了,我刚才已经叙述过,黑华主宰在离开后,指认您为机犁合邦最高负责人,指挥战争胜利。”
宙奔抬起头,这才发现,周围的这群全身包裹陶瓷感应服的人,以及各个界面上机械战服的前线指挥官,都是站立起来对自己行注目礼。他们的眼神中都是兴奋的等待。
上一秒他们还在谈论如何应对保守势力的反扑,而现在,一切形式逆转。
然而在这个气氛中。
宙奔十分平静的看向人工智能,缓缓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呢?”
人工智能说道:“黑华主宰说: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与你相遇。”
宙奔戴上了全息目镜,眼前出现了黑华在战舰甲板上的画面,以及那一份遗言。
当然在内部还有一个更深加密的私信(明信是伪装,这是防止陆博雅偷看的套路)。
上面写道:“你我之爱情,无需震烁宇宙。唯此间(指着心口)相照。”
宙奔看着黑华最后的音容相貌,缓缓点了点头,努力想要维持平静,但是——(文字难以叙述的感觉)
宙奔站在大厅中,面对这一道道注视自己的目光,深呼吸道:“战争还在继续,诸位,我们绝不妥协。”
在开完会后,宙奔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抽开抽屉,打开一个红盒子,将上面的戒指套在了自己无名指上。
南半球极地圈第三大岛屿的南部港湾中,来自天泽星的主宰冷波正坐在自己的悬空战舰上。
在三百公里外,大片无人机群的翼影在舰桥雷达显示屏上若隐若现。
此时她在向着极地撤离,但是新生会和机犁合邦的力量似乎不想让她就这么容易走,坚决不让这只主宰兵团撤退。这位主宰走出了战舰外壳,此时一架超音速战机从她身边飙驰而过,身旁的纳米能量墙帮她挡住了狂风。
风是挡住了,但她的眸子中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前,她在某种侥幸心理中,以及对未来战后人类之间内部的争霸因素分析中,对黑华发出了有条件投降的试探,希望黑华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会放自己一马。
但是,在刚刚传来的消息中,新生会和机犁合邦在铁锈基地旧址召开了最高级别会议,发表联合宣言:不会单方面接受对手投降。所有意场主宰,在战争中只有一条路——无条件投降。人类的高度统一,让主宰们始料不及后,生出了一丝绝望感。
在舰队上,冷波看着自己的族群被轰炸屠杀,心中生成了一丝悲愤!没错,她在悲愤!
她在为自己族群中,十七万并联的思维体在战争中大量减少而悲愤;为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感到悲愤。甚至这几天在丝锦被褥中思念起了班雄。因为她觉得这只舔狗没有了,自己的情绪得不到安慰。
她这种缺失感,类似于空虚的贵妇思念金钱和塑料棒。
她高高在上,身为主宰,其实应该高度理性,但人类之躯和虫主之位,让其陷入死胡同。
此次战争中关于社会公平、自由理性的思潮激辩论,丝毫没有打破主宰们的顽固。因为人类的顽固非生死临身不能扭转,而意场文明剥夺了其直面生死的可能。
此时在冷波的身后,一个半径五百米环形凹陷正在被推土机一样的工程虫群铺设金属板块。
这个巨大的能量发射锅正在浓烈的伪装迷雾下构建。由意场意识传递信息指示她建造的。
该设施的作用,用来发送意识返回天泽星。
战争达到了目前这个状态,主宰们依旧不用面临败亡后,被审判,被毁灭的风险。所以依旧可以高傲地俯视众生。
只是,可笑的是,这种思维意识合并回归天泽母星方式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折损,她们没警醒,依旧念着仇敌的可恶 “我不会认输的,我一定会回来,回来拯救我的子民,拯救信徒们。”冷波看着几百公里外激烈交火前线,说话还是如此‘大义凛然’。
意场的文化中,群体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主宰,这也将保卫冷波的自尊。
原铁锈基地。这里已经建立出一个大都市的样子,反导系统和笼罩城市的防护光罩显示这里是绝对重要的核心城市。
阶梯式的大厦林立,虽然城市占地面积非常密集,但是每一个阶梯房顶上,是郁郁葱葱的原生生态园。
一架翼展四百米,三体连翼的空中巨型战列机正在西区航空港的高塔掠过,该战机是借鉴了机犁合邦的战巡飞行器,并基于新生会现有基础设施设计了地勤流程。
战机的能源非常传统,就是燃油,加油的方法非常恢弘,那就是修建一座六百米高的高塔,当战列机围绕这个高塔盘旋时,塔顶会弹射空中加油的无人机。这一幕宛如大型天体的卫星链一样辉煌。
战列机的后方有着二十五个管道,能同时接受多架无人机的加油,在一小时内,能迅速填充数百吨燃油。为战列机长期滞空,激光武备,电磁炮,电磁装甲提供充沛的能源。
这艘战列机,现在也是新生会和机犁合邦之间最高通讯的中继虚拟站。
在战机内虚拟空间中。
言灵踏入这座宫殿,看到了一大批机械服如同机械人偶,但是面庞依旧是人类的天琼执政官们。而在大厅中央,言灵看到了身着白色机械甲的宙奔。
两位双方势力的代表相互点头,落座。
宙奔:“我方的态度很正确,驱逐出意场文明的干涉,同时和序列秩序星辰文明谈判,争取我方文明独立。”
言灵:“是的,这是共识之一,但是区别在于,在这颗星球中的战争无法一次性结束,一部分战犯必然会逃到太空中。”
说罢,他打开了前线侦查兵在主宰现在地盘上拍摄的影像,画面上是一个巨大的锅型发射器。
宙奔扫了一眼屏幕说道:“逃亡至太空依旧是我们的共同敌人,不会存在利用的可能。”——这句话算是表态,机犁合邦绝不可能因为黑华是虫群主宰的关系,对这些虫群势力藕断丝连。
言灵点了点头,毕竟新生会内部有一部分民族派系,担忧机犁合邦最终会再次右摆,利用这些虫群来和新生会争夺霸权。
宙奔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人类。”
言灵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对,我们是人类。
交谈到此,双方出现了沉默,但是又没有离座。
言灵:“未来一步是星球联盟吧。”
宙奔:“是的,必定会有大量阻碍。”
言灵想继续听下去。
宙奔:“不用指望这一代人能够完成,创造好共同利益基础,下一代人,他们的想法最终会抛弃仇恨。
言灵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补充道,还必须要有共同的外部威胁。
然而宙奔似乎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在外太空中。
一艘巨大的飞船上,明愁圣正在作为观察者处理星球的资料,而在他的信息交流栏目中是八千四百名其他的被征召到这个飞船上做了复活手术的人。
此时在公共通讯中。
宙游的光影出现,明愁圣和他的同事们放下了工作。作为被宙游接引的次文明智慧们,他们在了解宇宙资料后,对星辰文明的认知也越来越深刻。
宙游:“珊瑚星上的战争已经结束。在未来的五百年内,政治体制将会演化为大融合,从战争中离开的诸位应该没有意见了。”
明愁圣:“请问,接下来(对珊瑚星)安排是什么。”
宙游看着略带警惕的明愁圣笑了笑说道:“未来五十年内我会离开,不再插手这个文明,但是在三百年后,我会根据情况再次归来,而各位,是留下来还是陪我走?留下来,我希望各位能在这三百年内以普通人的身份建设好你们的母星(将接触矩阵)。而跟我走,请不要期待安逸,因为前路将是无数星辰阻拦。”
这些再生者们相互悄悄交流。宙游对着明愁圣打开了,芳明星和白鈦星球的情况。
同时观看的众多人,一下子安静了,开始阅读这些星球的资料。
明愁圣率先扫描完毕后,愣然问道:“这是您在来此之前,干涉,嗯,导引的星球吗?”
很显然,他对这个星球科技和人文的进步颇为羡慕。
宙游:“我只是在关键的历史转折中尽到我应该尽到的义务。”
明愁圣问:“星辰文明对这种义务,是普遍的吗?”
宙游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普遍,不要期待世界上有救世主。”
在场的众人又一次,被这个回答的给弄懵了。
明愁圣:“那您?”他嘴角苦笑,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一点都没有神祇的样子。
宙游:“即使是我,也是很挑。在你们的母星上,我并不是什么文明都会投入心力。而各位也因为优秀被我选上。”
明愁圣追问:“那是为什么?”
宙游用光幕拉出了一面镜子,一边瞧着自己,一边道:“我,在思维不成熟初生体阶段,是很皮的。如果是礼教太森严的社会,没几个能够忍的了我。”
说到这转向他们说道:“与其在灾难中期待救世主,不如在和平时代反思,为什么己方的社会,理想主义者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