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进屋后,特别仔细找了一遍,良山确实不在了。她想他估计是自己离开了,具体良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等天亮再说吧!她如今的身子是越来越容易疲倦,这会儿感觉困得不行,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喊人进来侍候,谁知来的却是往常跟在如意身后的两个小丫头。
“夫人终于睡醒了,奴婢来伺候您洗脸。”小丫头跟着如意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怎么伺候她。
纳兰锦绣由着她们给自己换衣洗漱,随口问了一句:“如意还没睡醒吗?”她以为这丫头贪吃贪睡,想必是昨晚闹的一出,累着她了,这时候也许还猫在哪里睡觉。
小丫头们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纳兰锦绣心中顿时生了疑虑,她自己动手把簪子插好,又道:“回话。”
两个小丫头只好说出了实情:昨晚事情结束之后,老太太就让郭嬷嬷把如意带走了。当时说的是,让她一起盯着罗姨娘那些人,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所有人都没怀疑,如意自己也是,直接就跟着郭嬷嬷走了。
本来就是去协同指证罗姨娘一行人的,谁知竟是去了就没再回来。两个小丫头为人都挺机灵的,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罗姨娘那帮人早就处理好了。而且如意也没在一旁指证,她进了纪老太太的院子就没出来过。
如意是个直爽性子,待人好,这两个小丫头平时没少受她的恩惠,现在就担心她是出事了。她们人微言轻,本来也是不敢在主子面前说这个的,但纳兰锦绣问起,她们就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了。
纳兰锦绣敏锐的察觉这里面不寻常,但她又想不通,祖母带走主意是为了什么?她努力想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只记起了祖母看她的眼神,冷漠平静的不正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起身,决定亲自去祖母那里问清楚。刚站起身子就发现自己衣袖上有块褶皱,她动手理平,猛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床榻上有两个人躺过的痕迹。
完了!良山当时醒来一定也是觉得不寻常,所以就溜了。但他离开的时候没整理床榻,所以只要看痕迹,就一定知道屋子里有过旁人。
这样祖母带走如意就能解释的通了,她知道如意是她的贴身婢女,所以一定是想从如意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意是个一根筋,一定不会说有损她闺誉的话,祖母肯定会以为她是故意包庇,一定会生气的。
她越想越觉得如意有危险,就焦急地对身旁的小丫头说:“你们现在就去找良山,让他来见我。”说完以后她又觉得不妥当,就又道:“把叶丙也叫来,让他们两个一同随我去祖母那。”
两个小丫头一见她的神情,就更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如意一定是有危险了。她们片刻都不敢耽搁,利落的出门找人。
纳兰锦绣知道经过昨日的事,祖母和父亲对她的信任度都已经降低了。尤其是祖母看到床榻之后,心中一定会更加怀疑。而她现在唯一能验证的方法,就是让如意或良山开口。
良山经过昨日罗姨娘那么一闹,一定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祖母若是把他带走,动静一定不小,难免要被有心人猜测,对纪家声名有损。再者说了,良山是从镇北王府出来的人,绝对不是好拿捏的。而如意就不同了,她本就是纪家养的侍女,生死去留都是由主人决定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面上看起来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如意,才会被牵连其中。祖母认为如意是她的贴身侍女,一定会对她的事一清二楚。
“夫人,叶丙和良山都在院子里了。”小丫头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
纳兰锦绣推门出去,看见良山呆站在院子里,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又憔悴又木讷。她暗叹一声,这孩子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人家的道。
“良山,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良山红着眼睛看她,然后忽然跪在了地上。他本就年纪小,人又生得瘦弱,往常因为性子沉稳,所以看起来还是很靠得住的。可此时,怎么看都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半大孩子。
纳兰锦绣不由得又想到了他的遭遇,这是个命苦的孩子,在福和村的时候又遭遇过那样的事。她心里一直是怜惜他的,所以很多时候都没把他当成是护卫,而是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她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没有怪你。先起来吧!”
其实,从昨夜他醒来,又听说了罗姨娘带人来闹事,他就从没担心过郡主会怪他。从当初她救自己的时候,良山就知道,郡主是个善良的人,她总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身边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郡主蒙羞。他笔直的跪在地上,因为一夜没睡,眼睛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强忍住泪意,道:“良山大意了,被人下了蒙汗药,又不知怎的是在郡主房间醒来。属下知道郡主因此为难了,不如您就把我交给老太太,随她处置好了。”
“你先起来。”
“郡主若是不答应,良山就不起来。”良山低下了头,他不希望让郡主看见他哭。他本也是不想哭的,但是却忍不住。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差到极点,每次都要连累自己想保护的人。
纳兰锦绣走到他跟前,没有伸手扶他,只低头看着他说:“良山,你要记得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不可以跪,但一定要跪的值得。男人行于天地之间,就要顶天立地,绝对不能在被冤枉的时候选择屈服。我们是主仆,没有他们所说的那种关系,为什么要被迫承认?”
良山渐渐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子,明明很单薄瘦弱,明明有孕在身,这让人莫名觉得可以依靠。他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她当做了亲人。他不能让她受人冤枉,也不能让她受伤害。
所以,他不能屈服。他已经不是当初福和村里那个任人拿捏的良山了,他要变得更强大,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她。他站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道:“那郡主现在有什么打算?”
“昨晚发生的事,你还能记清楚多少,都说出来。”纳兰锦绣必须马上搞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良山又是被什么人下的药。
良山侧头,想了一下说:“昨晚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吃了饭,就想和路统领去练剑。然后碰上了吉祥如意,她们两个在厨房做了点心,说是您喜欢吃的玫瑰酥。因为厨娘做的多,剩下了不少,他们就分给大家伙吃了。”
“所以你是吃了玫瑰酥以后才不省人事的么?”
“应该是差不多。”良山这么说,又蹙了好看的眉毛,道:“可是吃玫瑰酥的人有很多,大家都没事,只有我被人下了蒙汗药。”
“那你再好好想一想,你还有没有吃过什么?”纳兰锦绣觉得问题肯定不在玫瑰酥上。
良山又想了一会儿,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他说:“我吃了玫瑰酥以后,就觉得特别口渴,向吉祥讨了一杯茶喝。”
“你再好好想,这之后你还吃过什么吗?”
“没有。”良山的语气很肯定:“没多久我就觉得有些困顿,当时并没有多想,就想着今日早些休息,不练剑了。然后我就回去,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后来我听到有许多女人说话,当时我脑子还算清楚,但是手脚都不灵活。看自己是在郡主的房间里,就知道不能多做停留,所以翻窗走的。”
“你翻窗出去的时候,可曾遇上了什么人?”
“我正好见到了吉祥,就让她帮忙。我当时手脚发麻,走路都困难,是她把我扶回去的。”
吉祥?纳兰锦绣不想把这件事和吉祥联想到一起。她觉得头有点疼,就打算暂时先不思考了,当务之急是要把如意带回来。她对良山道:“祖母已经知道昨晚你出现在我房间里的事,你跟着我,必要的时候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良山点头应:“是。”
“叶丙,你让路同领给你选几个性子稳重,身手好的人带上,随我一同去祖母那把如意接回来。”
叶丙特别想问是接回来还是抢回来?不过他知道问了也是多余,看夫人这阵仗,多半是老太太不给就要动的。他是三爷的护卫,三爷一早把他分给了夫人,让他一定要保护好她。既然是夫人要抢人,那他自然义不容辞。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没有功夫在身,我一人足矣。”
纳兰锦绣摇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怕这事不好出头,到时候人多好办事,你且带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