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们连皇宫也不敢进了,都留在了宫门口,互相议论着,想要知道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那知道内情的不敢奉告,而不知道内情的,则是一头雾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情形持续到了顾清池的到来。
“给王爷请安。”
众人都行了礼,看着顾清池,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顾清池看了一眼他们,开口问道:“各位大人怎么守在这里不进去了?”
他话音落下,扫了一眼这皇宫之中,顿时便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原本以为顾清池是知道些什么的,谁知听得他这话,也都有些茫然。
有那胆大些的,便轻声道:“现下宫中不知是什么情形,敢问王爷,咱们可要进去么?”
闻言,顾清池嗤了一声,淡淡道:“自然是要进去的。”
眼见得他当先踏入了皇宫,其他人也都纷纷的跟了上去。
才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岳峥从里面走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岳峥当先行礼道:“给王爷请安,诸位大人,你们来的正好。皇上昏迷不醒,正是要王爷和诸位大人拿主意的时候呢。”
他这话,更让在场的臣子们有些心惊。
等到了养心殿之后,岳峥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皇上昏迷之前,曾经下诏要将二皇子凌迟处死,只是末将担心皇上那是一时气话,所以并未敢下手,只将人暂且关押了起来。至于二皇子跟那些叛党要如何,还要等皇上醒来之后再做决断。只是现在皇上昏迷,朝野之中的事情,还得请王爷跟诸位大人拿出一个章程来才好。”
听得他这话,众人便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晚上,这皇宫中竟然险些改天换地。
更有那心中猜疑的,也不由得怀疑事情的真伪究竟如何。
顾清池看出众人心中小九九,因沉声道:“皇上醒来之前,便暂且由三公并几位尚书大人共同理政吧。”
他这话说完,就听得一个臣子站了出来,迟疑着问道:“那王爷您呢?”
此人是保皇党,坚决的拥护皇帝的。而经过皇帝这些时日的处置,朝中单纯的保皇党占据要位的越发多了,这也是顾清池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在自己手中揽权的缘由。
此时听得这人的话,顾清池淡淡一笑,道:“本王这几日身体不适,原本今日前来就是想在府上歇一段的。所以朝野中的事情,还得仰仗格外大人了。”
见顾清池推辞,他派系的臣子们都没有说话,保皇党一派却是不由得带着几分喜色。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皇帝还在昏迷着,这朝会自然是没有办法开的了。诸位大臣们自行将那些小事商议了一番,至于那些机要之事,便只能暂且留待皇帝醒来之后再说了。
顾清池话已经说到了这儿,便不会再插手朝政,因此询问了太医关于皇帝的情形,得知他今日约莫是醒不过来的,就先回府去了。
至于岳峥,他是参与了昨夜处置叛党之事的,又是大功臣,再加上那些朝臣们也都想知道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仔细的询问起昨夜的事情来。
岳峥倒是也不瞒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自然,那是早就编好的词。
“不瞒各位大人所说,昨夜里也是赶巧了。原本是因着边关那边有关于北漠事情的回禀,本将便想要早些来给陛下说,所以便起的早了些。谁知来到宫中之后,竟看到那叛党厮杀进了皇城。本将一时心急,便单枪匹马的闯了进去,还是我那侍卫机灵,又紧忙传令让家中的府兵都过来支援,否则的话,怕是非但救不了皇上,就连岳某也要搭进去的。”
这些话,是岳峥跟顾清池早就对好的。那时候岳峥得知二皇子要在今夜起事,原本还想要带着自己的亲兵过去围剿,毕竟就算是没有了令牌,他想要调兵遣将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顾清池却拦住了他,非但不准他带兵,还道是至多不能带超过百人。毕竟,若是带的人多了,难免皇帝又要怀疑什么,最后非但无功反而有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止如此,顾清池就连时间都掐算好了,只等到他们都打的你死我活,残存不多的时候,再让岳峥带着人杀进来。
前前后后全部都算的稳妥,岳峥先前还有些担心人手,可等到真的来到宫中的时候,才发现双方的人几乎都没有完全囫囵人,而自己带着精力旺盛的亲兵们闯进来,果真是如同砍瓜切菜。
救下来皇帝乃是大功一件,且这说辞是早就想好的,并没有漏洞,这些臣子们听完岳峥的讲述,也知当时是多么的惊心动魄,便都纷纷夸赞起了岳峥。
顾清池走的时候,便听得里面那些夸赞声不绝于耳,他的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来,转身大踏步的朝着宫外走去。
他早就说过,岳峥这个护国公不会当的太久的。
这一次皇帝醒来,朝野上下早就知道岳峥的功绩了,他应该也会有所表示了吧?
施妙鱼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已经许久不做噩梦了,可自从被送到这个温泉庄子之后,她便夜夜都不得安眠。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昏沉着,外间的宫灯亮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照不亮房中,却也看不见外面的黑夜。
施妙鱼看着帐子默默地发呆,手无意识的捂着胸口。
梦里的鲜血似乎还在眼前,只是眼前却已然成了鸦青色的帐子,再无其他。
她又梦到了顾清池死的那一日。
他被万箭穿心,唇边却还带着笑意。
施妙鱼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撕碎了,却无法触碰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然后醒来。
这是京郊的温泉庄子,几日前顾清池借着让她泡温泉的名义,将她送来过来。
起初施妙鱼是不想来的,只是在他隐晦的说了京城要出什么事儿之后,施妙鱼便来了。
无他,她不想成为负担。
只是来了之后,大抵是因为瞧不见他,所以施妙鱼日日都不得安稳。
今夜又是如此。
那梦魇折磨着她的精神,让施妙鱼只能睁眼到天亮。
丫鬟过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施妙鱼从铜镜之内清楚的瞧见了自己眼底的青黑色。
她微微的蹙了蹙眉,任由丫鬟给自己梳头,却不可抑制的在想,也不知京城是什么情形了。
大抵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在她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主子,京城来人了。”
听得丫鬟的回禀,施妙鱼连忙站起身,却因这动作太快,险些带倒了椅子。
丫鬟连忙扶正椅子,施妙鱼已然走到了外间了。
来的是赵扬。
见到施妙鱼,他恭声行了一礼,道:“给王妃请安。”
施妙鱼却懒得理会那些虚礼,急切的问道:“京中如何了?”
房中的这两个丫鬟都是顾清池派来特意跟着自己的,是他的人,说话也不必避讳这二人。
因此施妙鱼问的毫无忌惮。
闻言,赵扬也知王妃的急切,因将京城中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末了又笑道:“王爷说,让您不要心急,朝中的局势现下已经明朗,只是还有后续的事情处理的繁杂了些,让您先在这边修养几日。等过段时间,王爷亲自来接您回京城。”
听得这话,施妙鱼一颗心都落回了平地,因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转告你们家爷,让他……”
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想了想道:“你且再等一等,我修一封书信你带回去给王爷。”
实在是想嘱咐的话太多了,还是写一封信回去的好。
听得施妙鱼的话,赵扬笑着应了,站在外面等着施妙鱼写信。
施妙鱼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大张,又看了一眼,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想要嘱咐的了,这才让赵扬将信带回去给顾清池。
只是不想,她上午才让人送去了信,下午顾清池便来了。
那时施妙鱼正在院子里跟丫鬟一起收集梅花,不想一回头,就瞧见了顾清池站在院门口。
施妙鱼先是一愣,继而一喜,随手将篮子交给了旁边的丫鬟,快步跑到了顾清池的身边,惊喜的问道:“爷,您怎么来了?”
顾清池伸手握住她的,见她手指头果然冰凉,一面替她暖着,一面笑道:“本王若是不来,还不知王妃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这样冷的天,什么事情不能交给丫鬟来做?”
其实施妙鱼也是心血来潮,此时听得顾清池说自己,不由得有些郝然的笑道:“一时手痒,想着摘一些梅花来做梅花馒头呢,兴致来了倒是忘记冷了。”
她一面说着,又忙忙的笑道:“外面冷,咱们快些进屋吧。”
听得这话,顾清池不由得失笑,睨了她一眼道:“现在又知道冷了?”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怕冻着施妙鱼,便任由着她拽着自己进了房间。
房中倒是暖和。
虽然是在京郊的庄子上,可因着是施妙鱼过来,所以顾清池早早的便让人送来炭火等物,一应吃的用的都跟安陵王府无异。
房中燃着上好的炭火,将房中熏得十分的暖和,施妙鱼在外面这半日不觉得,骤然进了暖和的屋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见她这模样,顾清池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不让她靠着暖炉子烤火,自己伸出手来替她细细的搓着手指头。
房中还有丫鬟们伺候着,施妙鱼一时有些害羞,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顾清池看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几分不满,让施妙鱼顿时不敢收回去了,只是忍着羞涩吩咐道:“你们且下去吧。”
让这么多人盯着,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听得施妙鱼吩咐,丫鬟们恭声应了便出去了。
待得人都走了之后,顾清池这才笑她:“你还知道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