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妙鱼醒来时,一时有些茫然自己身在何方。
梦里的事情清晰至极,她知道,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是前世里,她是低头诺诺的道了谢。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过头。
就连那一方帕子,也为了怕陆江荣怀疑什么,而忍痛给扔掉了。
所以她前世里,虽然心中感念这个人,却也从未知道那人是谁。
可是这次的梦里,许是太过想念顾清池的原因,她竟然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顾清池。
虽然梦境都是虚幻的,可施妙鱼却突然福至心灵。
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前世的那个人,的确是顾清池无疑。
前世那个时候,她都已经绝望了。而陆江荣更是日日惊惶害怕,甚至还曾对她拳脚相加。
可是某一日时,竟峰回路转,降下了旨意,陆江荣非但没有被降级,反而还官升了一品!
她当时以为是父亲终归心慈手软,放了陆江荣一马。可现在想起来,哪里是施庆松伸以援手,分明是顾清池不忍心她受苦!
一想到此,施妙鱼只觉得一颗心被揪住的疼。
她甚至有些害怕做梦了。
每次做梦,都会知道一些前世她忽略的真相,然后就会发现,她其实欠顾清池的很多很多。
那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许多的事情。而她却以为那是个强了她的败类!
可是那晚上不止是自己,就连顾清池都被下了很重的媚药。
而顾清池面对她,也是忍了很久。最终,似乎是她先忍不住,将眼前人认作了陆江荣,才扑上去的。
那一夜的过往她不忍心再想,满嘴有苦涩在蔓延,施妙鱼思及过往,恨不能将自己掐死。
前世她那样蠢,死了当真是活该!
窗外一轮夕阳流转,洒在房中的时候,像是铺了满地的鲜血。
施妙鱼深吸一口气,又想起了梦中那人的模样。
那是她的救赎,顾清池。
孙莲儿来示威这事儿,施妙鱼没有放在心里,可有人却放在心上了。
晚上她去林思雨那里请安的时候,就见林思雨看自己的目光一脸心疼。
等到施妙鱼再问的时候,便听得林思雨道:“只是瞧着你又瘦了,可是没好好儿吃饭?”
然后强硬的留着施妙鱼跟自己一起用晚膳,直吃的施妙鱼肚儿滚圆,出门的时候都有些怀疑人生。
每次跟姨母吃饭,她吃下的饭量都能吓到自己!
等吃饱喝足只会,林思雨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的话,见她消化的差不多了,便让人将她送回去了。
待得施妙鱼走了之后,林思雨才问丫鬟道:“舅爷可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呢。”
“将他请过来。”
待得丫鬟去了,林嫣然才诧异问道:“大姐怎么现在请哥哥过来?”
林思雨笑意未收,道:“妙鱼受了委屈,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
闻言,林嫣然便知她说的是什么事儿了,当下便有些迟疑道:“这不大妥当吧?再怎么说,孙家也是嫂子的娘家。虽说嫂子去的早,可为了小孩子的事情闹起来,怕是不好看啊。”
听得这话,林思雨冷冷一笑,道:“孙家那是哥哥的亲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识相的我可以抬敬他们几分,可孙家人都欺负到我亲外甥女儿头上了,我还能就这么忍了?”
她可就这一个外甥女儿,宝贝的什么似的,自己都不忍心说重话,凭什么叫一个外人欺负?
其实今日林嫣然也不大痛快,毕竟自己闺女被人找上门骂了一顿,谁能咽的下这口气?只是一则那孙家是嫂子的娘家,嫂子当年生了祈风就坐下了病,没几年就去了,为着这件事儿,林家一直觉得心中有愧。二则孙家跟哥哥都是商人,这些年互相帮衬,倒比别人家还要亲厚一些。
再者说了,她是一个长辈,哪儿能真的为了小孩子拌嘴而闹起来?这说着也不像话啊。
所以林嫣然便忍着没有提这事儿,谁曾想丫鬟们倒是先将事情给林思雨汇报了。
此时见林思雨的态度坚决,林嫣然便也点头道:“跟哥哥说一说也好,至少咱们打了招呼,省的恶人先告状了。”
倒不是她将那丫头想的坏,主要是一个无缘无故上门欺负人的小女孩,她怎么也不能往好了想啊。
没过一会儿,林洲便被人请来了。
林思雨也没有客套寒暄,三言两语便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原本这事儿不想来烦哥哥的,只是孙家也太欺负人了些,咱们妙鱼没招谁没惹谁的,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人骂了一顿狐媚子,这说出去像什么话?倒显得咱们林家好欺负似的。
闻言,林洲的神情也沉了下来。
他今日是看出来林祈风欲言又止了,略微问了一句,便听儿子说是孙莲儿又来了。
对于这件事儿,他是知道一些的。孙莲儿对林祈风有意思,且孙家也有意亲上加亲。只是一则他先前一直惦记着施妙鱼,想要跟儿子凑一对。等到后来知道妙鱼心中有别人之后,便想着不能委屈了儿子,听了林祈风说过自己不喜欢孙莲儿,就隐晦的回绝了孙家,只说儿子这几年不想成亲。
谁知道那孙莲儿竟还不死心,时不时的就来府上走一走,对此林祈风苦不堪言,每次见到她心情都不大好。
这事儿林洲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倒是也没有太过多的去干预此事。
所以今日见到儿子的脸色不大好,只以为是孙莲儿是去骚扰儿子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去找外甥女儿的麻烦去了!
“放心,外甥女儿的气不会白受的。”
最终,林洲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相较于妻子的娘家侄女儿,林洲还是更偏心施妙鱼一些。更何况今日这事情,的确是妙鱼受委屈了。他林洲断断没有委屈外甥女儿的道理。
闻言,林思雨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道:“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今日叫你来倒也不是为了找他们孙家的麻烦,只是想说一句,这些年虽说是两家一起做生意,可你那些账目我也是打理过的,咱们可从未让他们吃过亏啊。原本想着是亲家,可却养出一个心大的狼来。你看那小丫头的架势,焉知不是家中长辈的教导?”
孙家的势力不如林家,可以说在京城这个地界,是靠着林家起家的。这些年林家也在为他们保驾护航。他们不求对方会感恩戴德,毕竟是亲家,可不能这样养肥了胆子欺负林家人吧!
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了?
林思雨想的多,对林洲没瞒着,一一说了出来。
到了最后,林洲的神情也越发的沉了下去,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林嫣然道:“你回去安慰下外甥女儿,别让她多想,告诉她,尽管在府上住着,有舅舅在,保管不叫那些欺负她的人嚣张。”
沐阳候府他尚且敢使绊子,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孙家了。
林嫣然点了头,又叹了口气道:“哥哥也不要做的太绝情了,毕竟还是亲家,更何况嫂子当年也的确不错。”
见林洲答应了,林嫣然这才露了笑容,转而与林洲话起家常来。
林洲说了两句,就想起一件事儿来,因问道:“是了,过几日就是外甥女儿的生辰了,小丫头可有什么想要的?咱们店里才从琉球那边进来一些上好的波斯毛毯,赶明儿你去拿了铺她房间里。还有一些万花筒之类的小玩意儿,胜在新奇,让她拿去解闷儿吧。”
“那波斯毛毯是个稀罕物,还是放在店里卖吧,还有那些小玩意儿也莫要拿给她了,哥哥这样,当心惯坏了她。”
听得林嫣然这话,林洲顿时一脸骄傲道:“我的外甥女儿一向懂事儿,怎么会惯坏的?行了,明儿我让人送回来。”
他说着,又满眼柔情道:“还有你房中的东西也太素净了些。你姐姐是没办法,你可不同。莫说那混账东西没死,就是死了,也不配让你为他素着。明儿我让人一并给你送些东西装扮一些。放心,只要哥哥在一日,就不会让你们母女受委屈。咱们林家,就是你永远的避风港。”
林洲是个糙汉子,难得说这么真情流露的话。
林嫣然的眼圈早红了,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的,哥哥姐姐待我是最好的。”
父母早逝祖父年迈,她可以说是哥哥姐姐一手带大的。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会欺她辱她,唯有她这至亲的亲人会护着她!
见林嫣然这样,林思雨也有些眼圈红红,伸手抱住林嫣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冲着林洲嗔道:“大哥没得说这些做什么,倒是招了我们的眼泪。”
林洲是个大男人,自然做不出来哭啼啼的事情,觉得眼睛发热,便打哈哈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自己都要酸牙了。行了,你们姐妹聊吧,我还有事情,就先去忙了。时候不早,你们也早些休息。”
这二姐妹应了一声,林洲便出门去了。
虽说是亲兄妹,可年纪到底大了,让人传扬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所以他从来不在妹妹们的房间里多待,这也是为了她们的名声好。
白日里的温暖到了此时都褪的干净,夜风渐起,林洲迎着风只觉得眼眶微微酸涩,他伸手擦了一把,迎着夜风回去了自己的院落。
林洲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孙家的时候,那孙家人就先来找他了。
来的是孙莲儿的父亲,林洲的大舅哥孙士铭。
这孙士铭连生五子,家中只得了孙莲儿一个女儿,是自幼娇宠着长大,恨不能捧上天去。
虽然是商户女,可在家中的待遇却是一般的官家小姐都比不得的。
结果就这么娇养的跟眼珠子似的闺女,昨日里回来,竟然哭的跟泪人儿似的,问起来之后才知道是在林家受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