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张太监亲自下厨给四公主做了道香酥鱼片。
用料有限,做法也简单。就是把鱼肉片下来之后腌了,再油炸。张太监做的时候,膳房里其他人都偷偷往这儿瞅。
一个膳房里也分好几个山头,张太监资历最老,手艺最好,其他人各有各的盘算,有的就抱着偷师的念头。
小宋在一旁给张太监打下手。
旁边这些人的动静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既然张太监不发话,小宋也权当没看见。
这些人还觉得光用眼看就能把这道菜学了去。
都是痴心妄想。
这道菜看起来简单,但其实越简单的菜越不容易做好。
比如这鱼,要取多重的,鱼肉从哪里开始片,然后就是腌制,腌料可太重要了,光用眼看、用鼻子闻一闻,那是绝对猜不出来配料的。最后就是油炸,看起来也简单,就往油里一放,鱼肉很嫩,片刻功夫就可以捞起来了。
可是油也是有讲究的,火候更不容易把握。
反正小宋是从头看到了尾,一直给张太监打下手,他都觉得自己没学到这菜的两成,至于那些人,还早着呢。
鱼片做完了安和宫的菜还有剩,张太监也没浪费,顺手做了汤,分别让人送去映霞宫和麓景轩。映霞宫住的就是纹郡主姐弟,麓景轩五公主那边小宋就不爱搭理了。
张太监正经和麓景轩是有仇的,五公主以前脾气坏,找碴生事儿差点把张太监的手给废了。
张太监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大半靠了他一双手的功夫,要是手废了,他再能折腾也只好养老了,这仇可结大了。
麓景轩倒霉的时候,小宋没少落井下石。
现在虽然说不敢明着得罪五公主,但是也从来不奉承。反正五公主再有半年功夫就要出宫了,巴结她做什么。
“送去吧。”张太监吩咐“趁着热乎,要是送慢了就凉了,凉了可就腥了。”
小宋应了一声,和另两个小太监一起手脚麻利的将食盒收拾好。
安和宫的晚膳小宋亲自去送的,映霞宫和麓景轩两处他没去。不是说小宋眼里看不上主子,这其中有点儿缘故。映霞宫里头呢,纹郡主脾气不太好,对于每天的吃食也从来不上心。膳房按份例呈膳也好,想巴结讨好一下也好,她很少理会。
小宋以前还想着奉承一下纹郡主,替以后打算。毕竟四公主要是也走了,东苑这里也就只剩下纹郡主了,可不得好好儿巴结一下?
可纹郡主很不好说话,别说膳房这边的人了,就算映霞宫那里伺候的人小宋也打听过,纹郡主对他们也是一样。
小宋也就不指望郡主这边了。
至于麓景轩,小宋不爱去。
去麓景轩送膳的小太监回来跟张太监说,五公主说鱼片不错,还赏了他,一面说,一面把得的赏钱拿出来。
五公主今天出手很大方,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张太监想了想,兴许因为今天出宫了,见着了想见的人了?
小太监一心想孝敬,张太监可不会看上他这点小钱,应付两句就把人打发出去了,等着小宋回话。
小宋也得了赏钱,四公主不小气,吃着合心意的,总会打赏。
“这个时节要吃鲜鱼,也就四公主了。”小宋不无感慨,看着手里的小银锞子“等公主嫁出去了,一应份例供给可就没有宫里这么方便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公主习惯不习惯。”
张太监乐了“你还替公主操这个心?你觉得公主嫁出去了难道是和亲发配了?从此就没有好吃好住,没有好衣裳穿了?”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宋赶紧解释“皇上与娘娘这么疼爱四公主,当然不会让公主吃苦受罪的。但这宫外毕竟不能和宫里相比嘛。”
张太监就是笑笑。
他已经拿定主意了,也走了内宫监那边的路子。公主出嫁要带的人不是少数,张太监也是要跟去的。他在宫里混了半辈子了,到了这个年纪,就想过几年安乐轻省日子。四公主的为人,张太监这几年也看得清楚,四公主象皇后娘娘,是厚道人,只要自己好好伺候,将来总能混碗养老饭吃。
但小宋不一样,小宋还年轻,用不着现在就想养老的事。
东苑这边以后也没什么门路了,小宋肯定想往西面儿后宫里头挤。
张太监有时候看着这个徒弟,就象看到了二三十年前的自己。
有时候他也想跟小宋说,别费那个力气了,人上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争权夺势到头来又如何呢?太监就是太监。
但是他也知道,即使他说了,小宋嘴上也应了,但他绝不会甘心的。
年轻人都这样。
张太监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也有师父,他师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但张太监那会儿也是不想听话,不想服气。
人总是这样,不管长辈怎么说,南墙也得自己去撞一撞,弯路也总得自己去走一走,才能把那种年少锐气都撞平了,磨没了。
张太监心里都明白,所以没有和小宋多说什么,只是快睡的时候又叮嘱了他一句话。
“以后当差勤快些,别轻信旁人。”
最好谁也别信。
宫里看起来花团锦簇,但是待久了就知道了,这儿什么都靠不住,最靠不住的就是人。
张太监在宫里是待够了,他早想出去了。
出了正月之后,天气还一直冷着,一直到二月底还下了场雪。
刘琰又有好一阵子没见着陆轶了,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不通音讯。陆轶总能想着法子给她传信儿,有正事的时候说正事,比如他兄长给王氏回信了,不过这个人是个很谨慎的人,也许他猜到有人能看到他的信,所以给王氏的回信上真是正大光明一派坦荡,说陆轶能尚主,能上进,这是整个陆家的光彩。
刘琰觉得这人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陆将军身板硬朗着呢,虽然说偏心长子,可一直也没给他请封世子呢。
这事儿一天不定,陆轶那对兄嫂的心就不可能定下来。
也不是每次捎信都是正事,也有好些闲事。
比如陆轶说,他前天看见有迎春花已经开了,金灿灿的,这天儿想来快要暖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