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青的话一时间在万慈宫里激起了轩然大波,那晚上的风波姜宝青至今都不想再回想一次。
她每一个诊治的步骤都会被几名太医聊合起来抵制反对,而这种反对,在她掏出银针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甚至有人跪下请求皇帝直接赐死她这个“居心不良的歹人”。
好在勇亲王跟勇亲王妃没过多久也过来了,倒是给她做了证,证明佳慧太妃确实就是用这个法子诊治好的,眼下佳慧太妃已经能被人搀扶着坐起来喝粥了,恢复效果十分喜人。
除此之外,那一晚的兵荒马乱,姜宝青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了。
最后一个太医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棍,还有两个宫女直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姜宝青在太后那忙了大半宿,拖着疲累的身子从太后寝宫出来时,竟然看到未点灯的阴暗走廊下,宫计披着大氅在那儿等着她。
姜宝青其实也挺担心那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看她哪里不顺眼,直接把她给斩了。眼下看到宫计,一直紧绷着的身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她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宫计的身形一闪,几乎是迅速的将她接住了。
“太累了。”姜宝青嘀咕道,“我要睡觉。”
说完这话,姜宝青的意识渐渐散了去,陷入了梦乡之中。
姜宝青醒来时,只觉得身上的被子松软的很,她的思维还有些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哪儿跟哪儿。
反应了半天,她似乎才意识过来,昨晚上除夕,她被宣来了宫里给太后看病。
姜宝青揉了揉脸。
她动作只这般微微一动,一旁便有人高兴道:“姜神医,您醒啦!”
姜宝青“唔”了一声,刚坐起来,旁边便有宫女殷勤的递上热帕子。
姜宝青将热帕子覆在脸上,醒了醒神。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姜宝青这才想起来,夜里睡过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宫计。
不过这会儿姜宝青也没什么心思去想旁的事了,另一个宫女殷勤的捧着换洗的衣裳:“姑娘先更衣吧?”
换好了衣裳,姜宝青又将之前宫计送的那方玉佩解了下来,佩在了腰间。
宫女见了,眼神微微一闪,神色越发恭敬了。
这会儿其实已经快午时了,不过太后的病情稳定,姜宝青功不可没,这会儿没有人敢来吵她。
精致的餐点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姜宝青其实没什么食欲,不过为着小命着想,她还是尽量营养均衡的用了些饭菜。
用过饭后,宫女伺候着姜宝青净了手,就听得外头有人通传,说是木南郡主来了。
木南是蔺昱筠的封号。
姜宝青起身出去相迎,蔺昱筠拉着姜宝青的手,上上下下的将姜宝青好一番打量,见姜宝青看上去依旧娴花照水般宁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
蔺昱筠屏退了伺候的几个宫女,又细心关上了门,这才重新坐了回来,拉着姜宝青的手,带着几分羞涩,低声道:“你没事就好,昨晚好一番提心吊胆。”
昨晚上忙活了大半夜,然而太后如何发的病,她又是如何被天家所知传进宫来,姜宝青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
姜宝青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蔺昱筠叹了口气,小声道:“昨晚上是皇宫家宴,
我跟着父王母妃来宫里赴宴,宴上好似因着一桩什么事,太后跟皇帝争了几句,我们这些做人臣子的,哪里敢听……后来就见着太后似是受了什么刺激,晕厥过去,半边身子微微抽搐,就像,就像祖母那样……”
蔺昱筠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我是知道你的,素来口风紧,但这事非同小可,你又被牵扯进来,这事听听就算了,可别再同旁人说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昨天夜里似是因着这事,皇帝还命人杖杀了两个宫女。
蔺昱筠见姜宝青郑重的点了点头,微微吁了一口气,悄声道:“我口舌不太灵巧,总之你知晓这事的厉害就好,就怕你不当回事,在宫里再犯了什么避讳。”
“太后病了,宫里不是有好些厉害的太医吗?怎地将我传了过去?”姜宝青低声道。
说起这事,蔺昱筠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但她再一看到姜宝青那还有些微微茫然的神色,那抹迟疑也消散了。她低声道:“……我素来不爱道人长短,但这事,确实也是沛柔她多了嘴……”
“丘沛柔?这事又同丘沛柔有什么干系?”姜宝青问道。
“柔儿近些日子好似在跟天家的人说亲,”蔺昱筠声音极小,说到“说亲”这事,她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所以昨晚上家宴她跟她母亲也参加了……太后娘娘发病之后,宫里头几个太医争执不下,各有各的说法。皇上很是生气,沛柔,沛柔就进言说,太后娘娘这病症倒是与传闻中我祖母的病症差不多……皇上自然就问了起来,沛柔便将你大力举荐了一番……”
原是这样!
她就说,勇亲王府那边素来不是爱多嘴的,再加上佳慧太妃的中风涉及到了英侧妃的事,也算得上是丑闻,勇亲王府向来不爱主动提起;她治好了佳慧太妃的病这事,也不过是传过一阵子,后面便没了什么声响。况且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太妃娘娘得的是中风。
原来是丘沛柔在搞风搞雨!
姜宝青眼神一凉。
“可太后娘娘生病,医者的风险哪里是给旁的病患诊治可比的。”蔺昱筠忧心忡忡的,“沛柔……唉,好在万幸你无事。”
蔺昱筠这般单纯的闺阁女子都能知道的事,丘沛柔又如何不知?
给太后看病,若出了什么差池,轻则受到呵斥,重则怕是会丢了性命。这边已经惩治了她这个误诊的“罪魁祸首”,那举荐的丘沛柔自然也就不好过多责罚;而若是给太后看好了病,那丘沛柔又可以此来邀功……真真是好孬她都能得了好处。
姜宝青是真想不明白,不过是宴席上小姑娘间的几句口角,那丘沛柔竟然这般记仇,一出手就奔着家去的,也真是闻所未闻了。
蔺昱筠又同姜宝青细细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免得她在宫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午后不久,万慈宫寝殿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太后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这会儿尚且还有些不能自理,皇帝传姜宝青过去。
说起来皇帝也不轻松,一大清早起来要接受百官朝拜,中午又要赐宴群臣,晚上还有新年家宴,也算得上是连轴转了。
姜宝青赶到万慈宫的时候,勇亲王妃正在那陪着皇后说话。
皇后应该比勇亲王妃还要大个几岁,只是姜宝青这一眼望去,皇后望之犹如二十许岁,倒反而比年岁小的勇亲王妃还要年轻好几岁。
皇后探究的视线在姜宝青身上转了半晌,这才微微笑着招呼姜宝青起来。
结果姜宝青刚站起,皇后那视线便在姜宝青身上定格了——准确的说来,是定格在了姜宝青腰间那枚玉佩上。